第14章 藏月亮

  午后的风悄悄吹开窗帘，一缕调皮的阳光偷偷溜进昏暗的次卧卧室，跑到了大床中间的小女孩眼角，轻轻撩拨，将梦浅的小姑娘唤醒。
  小姑娘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眼四周，小声呢喃了句：“小舅舅~”
  她又唤了两声，回应她的只有暖暖的风声。她心急地推开被子，赤脚下床，往主卧跑去。
  她踮起脚尖按动了主卧的门锁，机灵地探头：“小舅舅？”
  她看着格外敞亮的主卧里空无一人，又赶紧转身往厕所厨房都瞄了眼，发现也空无一人，那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含着的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
  她边走往客厅，边忍着眼泪，嘟着嘴地四处找人。等她看到半掩着的大门的时候，眼里突然发着光。
  她毫不犹豫地跑往大门，抬手轻轻推了条大缝，探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小舅舅！”
  站在门外不远处的魏笑显然也是一愣，他看到站在门内的小姑娘，圆圆的脸上因为才醒不久，红扑扑的；大大的眼睛里闪着一点晶莹，看着水灵灵的。
  他赶紧走上前，站到闻禹丞他家门外微微侧身，隔着那个缝给小姑娘递上了闻禹丞刚刚给他的那颗牛轧糖。
  小姑娘看着门外的这个大哥哥蹲下来，递到眼前的糖，她的泪眼都给弯成了笑眼。
  这是闻禹丞每次哄她都会变魔术一样变出来的糖。
  她正抬手准备去拿魏笑掌心里的糖，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突然缩手。
  “糕糕不能吃。谢谢。”
  她促狭地把手背在身后，目光瞥了眼魏笑弯弯的一双眼，才有点不舍地移开往魏笑身后寻去。
  “小舅舅……”
  魏笑看着小姑娘的反应，有点尴尬地弯眼笑了一下，让自己尽力显得不像坏人或者是什么怪蜀黍，他解释：“你小舅舅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看到小姑娘光着脚站在门内的瓷砖上，他提醒了一句，“要不你先穿上鞋，再来门口看看？”
  小姑娘点了点头，一脸警惕地打量了魏笑一下，然后飞快地把门关上，才往自己的小卧室跑去。
  魏笑只听砰地一声，门就被小姑娘拉来关上了。
  “呃……”
  “她又没穿鞋？”闻禹丞掐了烟，嚼着口香糖，刚走回来就听到那一声关门声，看到在自己家门外站着的魏笑，停在了魏笑身后，开口：“不好意思，糕糕她之前走掉过，所以对陌生人有点……”闻禹丞稍稍停顿，措辞，“敏感。”
  “哦。”魏笑听着他解释，摆摆手，侧身，与闻禹丞错开，“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嗯。”闻禹丞目送魏笑回家开门，听着门锁打开的时候，他出声，“对了。”
  魏笑同时停下了开门进去的脚步，异口同声：“对了。”
  闻禹丞：“你先说吧。”
  “就是……你身上烟味还挺重的。如果那个，高……高？”魏笑回忆了一下这个小姑娘的名字。
  “糕糕。”闻禹丞提醒了一下。
  魏笑跟着喊“糕糕她要是闻不惯的话……”
  “嗯，我在这里站会儿再进去。”闻禹丞抿了抿嘴角。
  魏笑点点头，伸手关门，又突然打开门，他看着那人还站在自家门口，也撞上了那人大概是因为魏笑突然开门，所以看向自己这边的目光。
  “怎么了？”那人问。
  魏笑：“你刚刚要说什么啊？”
  “哦，想问问邻居，怎么称呼？”那人笑着。
  “魏笑，笑笑的笑。”魏笑是笑着说的，“您呢？”
  闻禹丞听着魏笑的名字，明显怔了一下，他有一瞬间觉得“人如其名”大概就是眼前所见的这个意思了。
  但他转眼又因为这笑着的人突然用的一个敬词而皱了眉头，语气也变得淡淡的：“闻禹丞。”
  魏笑等了一下，还是只有这三个言简意赅的音，他茫然地点点头，关门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上来就看到，甜角的致命三连。
  半个甜角：笑哥，人呢，干嘛去了！
  半个甜角：全世界都在等你挖宝
  半个甜角：魏笑，你死了吗？
  半个甜角：魏笑？okk,姑奶奶懂了。
  魏笑看着这一条刚收到的，心头一紧，他赶紧回道。
  半杯甜酒：来了来了，赶紧给我坐标，我去丢了个垃圾，遇到了对门的邻居。
  半个甜角：截图发你企鹅了。
  半个甜角：然后呢，你发现邻居是个帅哥，然后去邻居家当热心市民换水管捡肥皂去了吗？
  半杯甜酒：……
  半杯甜酒：姑奶奶，我错了，但是对门真的是个帅哥，就是上次我们见过的那个，他家还有个小妹妹，可可爱爱的。他说是他侄女。
  半个甜角：可以啊，笑哥，十多分钟，知道的还挺多，不社交障碍了？
  半杯甜酒：我……不是我问的，是他自己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
  魏笑看着甜角发过来的截图，对着那上面的“武当”两个字，恼人地嘶了一声。
  半个甜角：可能他觉得你面善吧。赶紧！放我们入队！不然你退队！
  魏笑经甜角一提醒，想起了那个说要去买烟的人，他队伍发了句：“兄弟，买烟回来了吗？”
  回应他的只有江南漫天的飞絮，还有一团扒在屏幕上的柳絮团，魏笑点了柳絮团，收进包裹，决定带着烟鬼去找酸角他们两个人。
  他邀请了酸角和甜角入队，然后点开地图带着一行人上了武当金顶。
  今天的武当金顶有个坐观万象这个任务的打坐点，白天来打坐点的人还不少，白衣的云梦成女骑回了他的初始马，悠悠地走到了金顶下面的广场上，广场中心摆了个像极了浑天仪的一个雕塑。
  雕塑正对着的就是武当金顶下的那座长桥，通往对面山道上的道观。
  长桥通幽，衔山流水，两仪四象，天地吐纳，都在这处。
  当然，那个藏宝藏的bug也在这长桥之下。
  魏笑之前是去过一次的，但是月凉凉的帮主捞月色上次带去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列表，看着列表里头像灰着的暗仔捞月色，叹了口气。
  [队伍]半杯甜酒：这里贴着下去，有个bug可以卡。
  [队伍]半个酸角：笑哥？不靠谱啊
  [队伍]半杯甜酒：我不一定能卡进去，你们脱离跟随试试？
  [队伍]半杯甜酒：不是，我真的，我就来过一次，还是捞月色带我来的。
  [队伍]半个甜角：你什么时候和捞月色有一腿了？
  [队伍]半杯甜酒：没有啊，我就上次他带妹下宗师本，差个奶，我就去帮了忙，他说我可以提个要求，我就……
  [队伍]半个甜角：你就让他带你卡bug？
  [队伍]半杯甜酒：对啊，现在想想都后悔，早知道应该让他卖套动京城给我，金风玉露也行啊。那个大花臂也行啊。哎。亏了。
  [队伍]半个甜角：你亏个鬼，你赶紧去卡，找找你上次和人来的感觉！
  [队伍]半杯甜酒：我上次和人来会有啥感觉啊？最多就是大腿的感觉，哎，又不可能是爱情……
  [队伍]半个甜角：？？？你卡bug还想卡爱情？
  魏笑抿抿嘴，正打着“怎么，我不配和大佬有爱情”，还没发，就看到队伍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句。
  [队伍]真的烟鬼：队长给我
  魏笑条件反射地把队长给了烟鬼，然后在想起自己还没知会人家大佬，就直接把人带过来的事。
  他正纠结着怎么解释，就看到大佬纵身一跃，他心头一紧。
  几秒后，有的烟鬼发来了队长召回的邀请，魏笑点了确定，就发现自己进了这个桥下的bug。
  [队伍]半个甜角：牛逼啊，大佬！
  [队伍]半杯甜酒：厉害啊，大佬！
  [队伍]半个甜角：大佬 你以后还可以带我们卡bug吗
  [队伍]半杯甜酒：大佬，你以后还可以教我卡bug吗？
  [队伍]真的烟鬼：以后再说
  闻禹丞退出队伍，点开私聊，准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真的烟鬼：退队。
  半杯甜酒：？
  真的烟鬼：还要不要我教你卡bug？
  魏笑看到私聊的那一刻，难以置信的眉毛都拧在了一处。怀疑人生的同时，还是觉得这个问句，有点耳熟？
  在鸡鸣寺脚下的时候，好像他也问了一样的问句？
  ——“还要不要我救你？”
  他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发个“？”过去，而是直截了当地发了个：“or2”
  真的烟鬼：?
  半杯甜酒：在求你呢。
  闻禹丞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邀请人入队，重新站回了金顶下的长桥上，但他没有急于马上教魏笑，反而说道。
  真的烟鬼：先跑商吧
  他这么一说，魏笑也不好反对，毕竟一开始两个人就是为了跑商。
  他的手指微动，耳边响起了糕糕的声音。
  “舅舅，你在笑什么呀？”
  糕糕正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玩保卫萝卜，她突然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的小舅舅一脸笑容，像她妈妈跟一个漂亮阿姨聊天时的样子。
  闻禹丞带魏笑到了商人npc那里，又重新把队长给了魏笑。
  他打了一句：“你带，我挂会儿机。”
  然后他才放下手机，挨着自己的小侄女坐下，问道：“我有笑吗？”
  糕糕猛点头：“有呀！笑得可开心了。小舅舅在笑什么呀？”
  “嗯——”闻禹丞想了一下，“在笑一个很可爱的人。”
  “噫！”糕糕大概是第一次听自己的小舅舅这么说别人，好奇地问了一句，“是刚刚那个小哥哥吗？”
  闻禹丞认真地听了糕糕的问题，反问：“糕糕，你觉得刚刚那个小哥哥可爱？”
  糕糕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大概是这一年老被提问，已经被问习惯了，有人问，她就答；反而忘了自己才是那个提问的人。
  她答：“有一点。那个小哥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像月亮，”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食指画了个弧线，还是小孩子的心性，“很好看！”
  “你也觉得好看？”闻禹丞将客厅茶几上的小番茄拿过来放到糕糕手上，趁机把她抱着的平板撤走，“舅舅也觉得好看。”
  糕糕把小番茄塞进嘴里，一边问道：“小舅舅，那月亮可以被藏在屋子里吗？”
  “嗯？”闻禹丞没想到糕糕会这么问，他疑惑地看着小姑娘，“怎么突然想把月亮藏起来？”
  糕糕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目光里带着点恐惧，她的手也在不自禁地发抖，但她还是在很努力地陈述。
  “那个人说，糕糕也是月亮。还说，”小姑娘自觉地往闻禹丞这里靠了靠，“说我这样的月亮就该被藏在屋、屋子里的……”
  闻禹丞和之前糕糕的心理医生聊过，最近也谨遵医嘱少抱糕糕，糕糕往他这里靠的时候，他的手抵在糕糕的后背上，安抚地轻拍着，然后沉声温和地说：“他说的不对。月亮本来就是在天空里的，不该是被藏起来的。”
  “可是他说，月亮白天就会藏起来，不是一直在天空里的。”小姑娘较真地说。
  “月亮只是要休息了，就像糕糕要睡觉一样，”闻禹丞打了个比方，看到小姑娘认同地点头，才继续说道：“东西藏起来久了，会被当作是脏的东西。糕糕觉得月亮是脏脏的那种东西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
  闻禹丞：“所以糕糕不要想着把月亮藏起来，也不要同意被藏起来。月亮，本来就该是在天上闪闪发光的。”
  小姑娘跟着点了点头，又突然跟闻禹丞确认道：“那糕糕是小舅舅的月亮吗？”
  闻禹丞笑着，点了点头：“嗯，你是在天上的那个月亮，全世界就你一个的那种月亮。而且，不仅是舅舅的小月亮，也是妈妈的，外婆的……许许多多人的小月亮。”
  说着闻禹丞亲昵地俯身，在小姑娘的额心落了个绅士的吻。
  没想到小姑娘先推了他一把，捏住鼻子，一脸嫌恶地说：“小舅舅，臭！小舅舅，抽烟！臭臭！”
  “嘘——”闻禹丞站起来，远离了小姑娘一点，放嘴边嘘声一下，威胁道，“别告诉你妈妈，不然就不是舅舅的小月亮了。”
  糕糕信以为真，赶紧学着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不告诉不告诉，糕糕是小舅舅的小月亮。拉钩钩！”
  “嗯，糕糕也不要把刚刚的小哥哥给妈妈说。”闻禹丞叮嘱完，伸手和糕糕的小指轻轻勾上摇了摇，“来，拉钩钩。”
  “好的！”小姑娘眯着眼，用大拇指和闻禹丞盖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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