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色

  她很快反应过来，脸上重又出现了血色。
  “哦，那我是不是能回家去了？”她自嘲一笑。
  她本来以为众人说得“陛下”是自己的父亲，却在此刻骤然惊醒，这所谓“陛下”，说的是她未谋面的夫君。
  修澜目光柔和地望向她，朝她手中塞过一个汤婆子。
  赵弄玉捧住汤婆子，虽是官话，却依旧带着点南地的娇软音调儿：“姑姑，跟我讲一讲你们都城的风土人情吧。”
  这一夜，雪落无声。
  薛逍在得知楚皇崩逝时的第一反应与赵弄玉一样。
  “那……”
  他随之噤声，与薛佑无声对视。
  两个人都是聪慧的人儿，顷刻便晓得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薛逍走之前，帝王还是康健的身子，虽则年事已高，倒也不至于顷刻之间便药石无医，仓促去了。
  “内里大约是有些个…的手脚吧。”薛佑叹了口气，说得颇直白，看着弟弟缓缓道：“陛下…先帝为了娘娘，废弃了新帝的生母宋氏，逼得宋氏自戕，日后娘娘的日子只怕要很难过了。”
  薛逍的目光望向那帐子，小姑娘已经得了消息，却不见有没什么动静。
  如今先帝崩殂，她是金口玉言册立的皇后，此刻先帝骤然去了，独留她一个人在，真不晓得如今该称“皇后”合适，还是“太后”妥当了。
  他收回视线来，眼前划过那张描得庄重的脸来，并上那一双含娇带媚的眼眸。
  薛逍望向窗外，大雪纷纷，天地皎白，一片缟素。
  路阻难行，薛逍本来只打算与兄长碰个面儿便再度启程，却生生被滞住了行程，一直停了五六日。
  天地森寒，一日日大雪纷飞，出入营帐，入目的便全是晃眼的雪色。
  这一日入夜，薛逍半束着发，少有的不穿甲，沉默无声地看着地势与下一步的行程。
  账内烧着火盆，此外只燃几点烛光，昏黄温暖，将他的身影投在帐子上。
  雪下得太大，天又太冷，薛逍早早打发了守帐的人，于是此刻四周静默无声，只有风雪声呼啸入耳。
  薛逍沉浸在思绪里，隔了许久，他忽的回神，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点子异样的响动。
  他转眸望去。
  赵弄玉站在门外，将鹤氅裹得很紧，在昏黄的烛光下朝他弯眉一笑。
  她不曾点妆，素淡着一张脸，却已是明艳至极。
  “娘娘。”
  薛逍直起身来，束手向她行礼。
  赵弄玉拨开帘子，走进来。
  “薛将军。”
  她没有掩好帘子，薛逍此时才瞧见，她赤着双足。
  是极白的两只脚，并没有缠如北地的三寸金莲模样，不过也已经很小了，在雪地里被冻得发红的脚趾自鹤氅下探出来，走到他身边，踩上了他的鞋子。
  薛逍想要后退，却被她挽住了手臂。
  她原本紧紧裹住的鹤氅因为这个动作而散开。
  露出了里面的风情来。
  ——她赤着身子，不着一物，一身肌肤洁白得晃眼，一如薛逍这许多天来瞧过的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