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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68节

  以前耿耿于怀的名分清誉之类,在与她春风一度后全都化为泡影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台下,两边羽林卫中多是昔日同僚,此刻看到他满脸陶然春风得意的样子,都不禁面露微笑,眼中或揶揄或祝福或好奇,只是不便开口。
  御前近侍上去传话后,很快便和陆琨一起下来亲迎,谢珺倒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谢,“有劳公车令,末将愧不敢当。”
  陆琨抿着嘴笑,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我迎的不是校尉大人,而是长公主的驸马,以及我的一百金。”
  “改日拿凭据来,我给你兑。”谢珺道。
  “那不行,我得找殿下要,不然她知道了还以为我趁火打劫欺负你呢!她这个人,护起短来真要命。”陆琨轻声嘟囔道。
  谢珺不由满心欢悦,不过一宿未见,却早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
  皇帝没料到谢珺会来,但怀真说他是来谢恩的,何况这也不是他的地盘,总不能不让人来,于是不得不召见、赐座。
  谢珺的座次自然在怀真旁边,只是身边人多眼杂,打过招呼之后,就各自正襟危坐,观看场中激烈的比赛。
  他的心思浑然不在此间,等到傍晚收市鼓敲响后,他就得回营了。这一去怕是再难相见了,此次是秘密出兵,应该不会大张旗鼓地设祭送行。
  他好几次偷眼看她,却见她的目光总是在往皇帝那边瞧,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另一边的卢娘才是她的心上人。
  他看到她眼中满是挣扎,放在膝上的手将罗裙攥出了褶皱却丝毫未觉。
  怀真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趁中场休息时进言,但当她看到皇帝全副身心扑在卢娘身上的样子,又不觉退缩了。
  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都不占上风,他为何却要兴兵呢?
  明明可以以逸待劳,等着燕王自己跳出来,再发令诸侯勤王,到时候各路大军就算只是为了向朝廷表忠心,也少不得一拥而上将叛乱扑灭。
  皇帝心志如此坚定,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于他而言,燕王的确是心腹大患,只要燕王在一天,他就寝食难安。
  所以,他以为争取到卢家的支持,便能趁着燕王未成气候将其一举诛灭?
  她知道霍严定然是极力支持的,北军历来忠于皇帝,何况他们是亲家,当日皇帝能成事,少不得霍严的相助。而霍家既然在党争中站了队,那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因此,霍严应该比皇帝更担心燕王反扑吧?
  “怀真、怀真,你盯着窈窈发什么呆?”皇帝的声音不知何时响起。
  怀真回过神,茫然地忘了他一眼,讪讪道:“臣妹是在看窈窈身后的女乐,她的手指应该擅奏箜篌。”
  皇帝侧目去看,果见卢娘身后侍立着一位高髻襦裙女伎,便对她使了个眼色。
  女伎缓步上前,盈盈拜下后柔声道:“殿下慧眼如炬,奴婢自幼学箜篌,已有十载。”
  “离下场比赛还有两刻钟,可否为我们奏一曲?”怀真询问道。
  女伎为难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奴婢今日随从陛下出宫,并未携带乐器。”
  “好说。”怀真转头望着楚涟道:“让人去取箜篌。”
  不多时,四名小黄门便将怀真收藏的一架朱红色凤首箜篌抬了过来。
  女伎看到这架装饰华丽镶金嵌玉的箜篌时,不由面露惊喜之色,轻轻拨弄了几下,只听得音色柔润扣人心弦,不由赞不绝口。
  怀真问她会奏什么曲目,女伎垂眸一笑,柔声道:“民间和宫中流行的曲目,奴婢都能弹奏,殿下想听什么?”
  怀真心下一喜,望向皇帝道:“皇兄,臣妹想听《公无渡河》。”
  皇帝虽博览群书,但对于曲艺乐理等玩乐相关并不熟悉,遂点头允许。
  女伎先前尚有犹疑,见皇帝恩准,便稍稍放下了心。
  初时声如雏凤,婉约清丽,待女伎启唇高歌时,乐声渐至哀婉沉郁。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其奈公何!”
  歌词只有四句,反复吟唱,悲声层层递进,传遍了全场,纵使远处听不见唱腔的人,也不觉心有戚戚,忍不住想流泪。
  台上瞬时鸦雀无声,及至收尾之时,隐约还能听到啜泣声,竟是周围侍立的女官中有人受歌声感染,忍不住堕下泪来。
  皇帝面色颇为难看,终于等到曲终,这才皱眉道:“这曲子为何如此悲凉?”
  未等女伎回话,怀真已经率先起身,跪在她身边回禀道:“此中有个典故,皇兄若有兴趣,臣妹愿说给您听。”
  皇帝心下虽恼怒,但也不好发作,毕竟方才演奏之前得到了他的首肯,又见卢娘从旁瞧着,只得故作平静道:“你且说说。”
  怀真从容不迫道:“汉朝乐浪郡有位叫霍里子高的渡口隶卒,他曾见一披发疯癫老者提着葫芦踉跄奔走,眼看就要冲入湍急河流中,老者的妻子追赶疾呼,让他莫要渡河,最终未能阻止,老者堕河而死。其妻悲痛欲绝,弹拨箜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其奈公何!歌声悲怆令人神伤,曲终亦投河而死。这首曲子经由霍里子高的妻子和邻居女儿传了下来,至今已有数百年。”
  谢珺心有所感,想起她昨日极力反对他去江南的行径,不觉有些迷惘起来。
  皇帝却无暇体会她的用心良苦,只觉得她是在诅咒自己。
  此番兴兵南下,少不得要渡河,她却在这时唱衰,究竟存的什么心?他眼中隐隐露出杀机,再三权衡之后,却只得作罢。
  当初夺位时为了营造声势,没少吹嘘她的胆色和功德,如今倒好了,在百姓之中她已经成了女中豪杰,又是父皇遗诏特殊关照的人,想要动她无异于给对面燕王手中递把柄。
  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
  他终究还是气不过,当即拂袖离去,竟连卢娘也忘了带。
  怀真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领略到了她的意思,只是不愿去想失败的后果,也不肯为身后人着想,这份狠绝真令人匪夷所思。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渡自绝人。
  只可惜那些即将被送上战场的将士们,大好青年,却成了君王巩固帝位的陪葬品。
  送走皇帝后,卢娘长出了口气,握住怀真的手连声道谢,“多谢殿下,窈窈感激您一辈子。”
  “这是何意?”怀真纳闷道。
  她秀眉微蹙,面带薄怒,咬着银牙恨声道:“陛下他、他将我比作卫子夫,想让殿下效仿平阳公主,今日在您的府上临幸我。”
  怀真哑然,不知该作何反应。堂堂一国之君,竟急色到这种地步?宫里千万双眼睛盯着,自然不好行事,外面的诸王公他绝不信任,同辈中似乎只有她可能会通融。
  “你又不是平民女子,他好歹也得顾及一下你们卢家吧?”怀真急火攻心,握着袍袖的手不由簌簌发抖。
  卢娘苦笑道:“天子看中你家女儿,那是莫大的荣幸,谁会因为这种事去忤逆犯上?不值当的。何况入宫本就是世家女逃不开的命运。”
  第70章 .七夕(下)若为了贪欢枉送了性命,那……
  皇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多人并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涟忧心忡忡道:“殿下为何要触怒龙颜?难道您就不怕陛下降罪?”
  怀真道:“陛下爱惜羽毛,不会随意给无辜之人降罪,你放心好了。”
  楚涟叹了口气道:“那首曲子究竟有何玄机?为何陛下会如此恼怒?”
  “现在别问,等过些时日就明白了。三郎呢?”她不愿多说,楚涟便也不好再问,回道:“被萧郎拉去玩了。”
  送走圣驾后她和卢娘去一边说话,谢珺便和其他人先走了,算算时间,也过去两三刻钟了,想必此刻正在酣战,怀真倒挺想看看他的马上英姿,便没有心情再应付楚涟,径直转身往后边去了。
  皇帝离开后,场中的热闹气氛有增无减,声势竟比先前还盛。
  楚涟带人将怀真送到了看台上,这才去前面忙别的事了。
  **
  葭葭总算瞅到机会凑了过来,激动道:“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的出行仪仗,太壮观了。”
  怀真伏在栏杆上,遥望着场中激烈的战况,打趣道:“那你想不想嫁给做皇帝的人?”
  葭葭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殿下就别拿奴婢开玩笑了。”
  怀真没再往下说,眼神追逐着场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绯色身影,面色轻松自如,竟似丝毫未受方才之事的影响。
  只听场上欢声雷动,怀真撇了撇嘴,眼中似有些困惑,转头对葭葭吩咐道:“让人准备盥洗之物,你家驸马待会儿就要过来了。”
  葭葭忙应声,正要离开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谁去侍候?府中姐妹们怕您吃醋,恐怕都不敢的。”
  怀真只觉莫名其妙,哭笑不得道:“我有那么……行了,他又不是没长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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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珺匆匆奔上来时,怀真劈头便问道:“你那一杆并未尽力,这是何意?”
  他鬓角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走上前缓了口气道:“我何必出这风头?真要赢了,还不得被人恨死。”
  怀真愈发困惑,好奇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他有些兴奋道:“我今儿才知道,你的仰慕者那么多。”
  怀真忍俊不禁道:“有何感想?”
  “既侥幸,又好有压力。”他半开玩笑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怀真笑道。
  “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后悔。”他悄悄扣住了她的手,她在外面站了半晌,手掌热乎乎的,而他刚洗过,所以掌心一片清凉。
  怀真竟有些忸怩,粉颊低垂细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点儿。”
  此刻正是散场时间,府中备了酒宴,宾客们去前厅时都会经过看台。
  台上张灯结彩/金碧辉煌,二人于雕栏前执手相看窃窃私语,若不是寻常打扮的话,还真有几分大婚当日新人露面接受恭贺的样子。
  即便隔了十余丈,过往之人也能感到两人之间静静流淌着的柔情蜜意。
  “哎,你瞧他们,就像一对新婚燕尔,腻歪的不行。这谢三也真是,光天化日之下都不知道避讳点儿。”
  “可劲儿酸吧,人家郎才女貌,太皇太后赐的婚,铁板钉钉的事,在自家亲热一下怎么了?你柳二在这瞎咋呼什么?”
  “我可不是酸,就是想不通。你说这谢三凭什么得到长公主青睐的?莫不是就靠一张脸?”
  “那也算本事啊,人家殿下什么都不缺,就算驸马仅有一副好皮囊,那也无所谓啊!高门男子娶妻纳妾专挑貌美的不也比比皆是吗?何况这谢三还真有几分本事,至少马术极佳,一个人顶咱们十个。”
  “嘁,军旅出身的人,弓马娴熟这有何稀罕?若是比琴棋书画,他能是我们的对手?”
  “嘘,小点声,听府上的婢女说,长公主可宝贝她未来夫君了,莫再议论。万一给听到了,把你逐出去,不仅你没脸了,你家老父的脸面也丢尽了。”
  ……
  其实底下的说话声,高台上还是可以辨地清的。
  怀真竖起耳朵倾听了半天,好几次忍俊不禁。
  “呶,人家夸你好看,开心不?”她一手环在谢珺腰上,调皮地捏了一把。
  谢珺自打和怀真在一起后,耳濡目染之下,慢慢也变得豁达起来,听到这样的议论并不以为忤,反倒厚着脸皮问她道:“真的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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