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赋税这回是真要增长了?我倒觉得未必吧。”一人忙忙地说道:“不是说许阁老主张的新税制,为的就是轻民赋安社稷?且皇上已经下令在江南试行,就算周王看重治绩,也不能违背皇上的主张反其道而为吧。”
  “自唐宋以来,但凡是税制革新哪回不是说轻民赋安社稷,真正仍是以丰实内库为重,升斗小民起初能获得些轻减,那就该叩谢天地神佛了。”起先挑起这个话题的白面书生又放厥词。
  周王再次把目光撇了过去,却也不是为了打量此人——单挑在客商为多的食肆,突然便生此类政谈,这人要么就是齐、秦二王的党徒,至少也是那二皇子党的枪矛,来历身份实则不值废神猜测,不过周王这时却有些生气。
  别的帝王他不作评价,甚至他也曾斥驳过宋时的熙宁变法实则并非是为民众,根本上解决的还是朝廷的财政危机,但周王却从来不认
  为弘复帝也就是他的父皇也是以私己利益出发,今上可是当真为了轻民赋安社稷殚精竭虑。
  此人却敢当众诋毁圣誉德政,看来今上果然是太仁慈了,而今市井民众不但胆敢议政,还敢公然不敬于国君!
  当然最可恨的还是此人的幕后指使!!!
  周王决心要牢记此人这双眉眼样貌。
  春归对白面书生的话也格外恶忌,不过她若开口说话便会立时暴露女扮男装的乔扮,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男人们可都不屑“妇人之见”,所以她即便反驳也难以实现效果,她便掉头看着兰庭……
  这一类冲锋陷阵的活计,总不适合让周王殿下亲自出马吧?
  兰庭似乎为那碟碧螺虾仁的滋味所沉迷,不断品尝,瞅见春归的目光,拿起白瓷羹来替她也盛了一勺。
  春归:……
  于是尝了一尝虾仁的味道,立时被那鲜美取悦,眯着眼儿对兰庭不断颔首,表示这果然是另处难以品尝的美味。
  周王:……
  这种自己根本就是多余不该坐在这里碍眼的恼恨感要怎么消释?!
  白面书生的话仍在接着往下说——
  “余听仁兄口音,当非江南人士,既是如此也不用担心为周王监政所累,又何必如此的忧心忡忡呢?”这话是对刚才主张赋税不至于增加那人说的。
  那人便道:“我虽祖籍不在江南,莫说在金陵有多家店铺,且还在苏杭等地置办了不少产业,不瞒小兄弟,我这回来金陵城正是因为听闻了风声,赶着来此打问究竟的。”
  “仁兄既是商贾,况怕当真是要早作打算了,谁不知江南富庶,尤其商事发达,升斗小民举家拿不出的钱粮,富商大贾却只当作九牛一毛,我要是周王,才不会盘剥平民小农,只把主意打在商市上,就能名利两全了。”白面书生哈哈笑道。
  一时间这食肆有如开了锅。
  周王黑着脸看兰庭与春归你一勺我一箸的沉浸在肴馔中不能自拔,那碟子碧螺虾仁很快就只余汤汁,夫妻两个又执酒相击,完全就不再留意食肆时这番沸反盈天了,他愤怒又苦恼,哼了一声:“碧螺虾仁需再来一碟?”
  兰庭微微笑:“过犹不及。”
  周王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老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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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3章 风流名声
  碧螺虾仁最终也没多加一份,周王负气的程度达到连筷箸都未动几回,倒是把那一壶“最沉香”饮了个七八分,挥手再要来一壶——负气归负气,周王仍然保持着清醒,今日吃饭的目的并非仅仅为了吃饭,这食肆里既然因为他的南下沸反盈天,继续往下窥听还是大有必要的,不过碧螺虾仁什么的还是算了,他可不想看着那两人在自己面前共同大快朵颐!虽然这抵触的情绪论来是没什么道理,但结账的人应当享有不顾道理的权利!
  殿下一时间脑子里的虑事不知走到了好几个万八千里之外,竟然没有发觉又一位白面书生是什么时候踏入这间食肆,就是循声望去时,发觉这“又一位”是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那张桌面上摆着个界尺,俨然白面书生是和人拼的桌儿,又俨然是刚坐下不久,因为界尺这边儿他的面前,尚且只摆着一碟店家配送的茴香豆。
  书生脸虽然也白,身上穿着却要比先一个“白面儿”考究许多,这考究却突出在主要是搭配上,倒并不限于服饰质地,打个比方,前头那位把矛头直接指向周王的人,虽说穿的一身儒服,面料还克意的显得粗劣,不过桌上的酒菜却是耗费不菲,至少也在十两白银往上,最奇特的是腰间垂下的佩饰,金镀镂边包裹着赤血玛瑙,这就相当于一个乞丐拿着个银碗讨食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违和。
  后来这位相比前头的“乞丐”可就大相迳庭了。
  他是一身细葛儒衣,这面料舒适却并不如锦缎华美,但懂行人一看就知道并非廉价,他没有仆从随行,也未携带袱褡,又因为是与人拼桌,不可能点了丰盛珍肴,不过看店小二谄媚殷切的嘴脸,就知道得了不菲的打点。
  而今有如兰庭这样的世家子弟,他们着实也不愿海吃海喝浪费食物,不过对于店小二的打赏却是十分丰足的,所以春归就此判断后头这个白面书生至少想要扮演的人是世家子弟,且他仿佛也成功了。
  之所以说“至少”和“仿佛”,就全因为这人接下来的一番话了。
  但他反驳的倒是前一位白面书生——
  “这位仁兄之言,鄙下倒觉不无言过其实了。鄙下曾经旅居京都,虽不曾有幸与周王蒙面,然周王好友叶万顷及苟难安,在下却还是有些来往的,所以听两位之言,倒也悉知周王殿下于诗赋一技上才华非凡,不过因为崇尚道学,信奉自然是无为而治之道,又怎会推行暴/政苛法呢?就更不说会孜孜于权位,无视社稷民生了。”
  “后白面”这番话成功地引起了周王和春归更多的注意,就连兰庭也往他的身上多扫了过去几眼。
  他往春归这边儿倾一倾身,压低嗓门道:“万顷兄素喜交游,但并不爱四处显摆与两位殿下的交情,我看这儒生也并不面善,且他也说了未与周王谋面,可见万顷兄前番婚宴并不曾邀请此位出席,这交情足见一般了,至于苟难安,我只是耳闻过他的才名儿,不曾来往。”
  周王硬是从兰庭这口吻里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深意,把酒盏拿起泯了一口,才斜过一双眼
  睛来:“苟难安这人虽然轻浮些,倒也不至于四处拿着我的名头显摆,且这儒生说这些话于我的名声有利,我也算不上交友不慎吧。”
  兰庭轻轻一笑不说话。
  春归似乎是想反驳周王,但想想又没开口,就听“后白面”继续说道:“周王殿下虽为皇子,但则从来不以权位为重,无非是皇上而今需得慎重择储,决意考较几位成年皇子的德才,殿下又不能辜负皇上的器重,才被卷进了这场竞储的风波。我只说一件,名满京城的木末姑娘,最是目下无尘恶绝权贵,而今却愿追随周王南下,周王也乐意携同木末姑娘前来南京,这又哪里是醉心权位的人能够作为的事体?好比齐王、秦王二位,如今可是心无旁骛显示才干,还顾得上风花雪月红颜知己否?”
  兰庭与春归竟然都不知道木末也随周王一同南下的事,闻言一时都睨向周王。
  这江南风流之地,自古便不乏才子佳人的传奇,秦淮河畔更是齐集青楼楚馆,也不知有多少所谓的名士才俊留连其中,所以金陵城中的民众对于倡优妓子更少了许多鄙夷,甚至不乏追捧欣赏,但则就不是那么多人耳闻过木末姑娘的艳名了,于是便纷纷追问起来。
  又听早前那位金陵的本土人士说道:“闻名京城的东风馆,近日确然在秦淮河畔开设起一家分号,又确然由木末姑娘坐镇,我甚至还听说了北京城不少的公子阔少,竟追随木末姑娘来了金陵,东风馆真叫一个高朋满坐,不过我虽也递了帖子,却还未有幸运受到木末姑娘的款待,还真说不上这位名满京城的佳人淑女,与咱们醉生馆的楚楚姑娘相比谁更惊才风逸。”
  兰庭听到这儿,已经醒悟过来早前远远目睹温静和那周佳储的因由了,周佳储可不就是木末的坚定拥趸,据说为了讨好木末,把他祖父珍藏的一幅名家临摩的兰亭集序偷出献赠给木末,险些没被周老太爷打断了腿。
  “容后我再解释,迳勿先且莫恼。”周王讪讪冲兰庭举起了酒。
  兰庭连手指都未动一动。
  春归着实不甚在意木末,她此时把注意力集中在“前白面”身上,只见那人眼珠子骨碌骨碌的滑动着,定住时迸发出两道精光,颇为突兀地高声笑了两笑:“听这意思,周王倒还真像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周王:???
  “后白面”也呵呵笑道:“殿下这是轻权利、好风流,不过皇上对于殿下的器重也是众所周知,否则怎会指派赵太师的长孙为殿下副使?又说改革税制轻减赋役的提案,虽说是由许阁老谏议,不过实则详细条程却是出自赵副使笔拟,赵副使也万万不会违背初衷,阁下方才的担忧,真真是想当然而已。周王殿下这趟差使,就算自身毫无作为,有赵副使从旁辅佐,亦定能交出让皇上满意的答卷。”
  周王:!!!
  他算是明白了,感情这“后白面”才是个高级黑,三言两句的,就往他头上扣实了顶风流浪荡且坐享其成的帽子,手段不知比那“先白面”高超几多。
  兰庭已经率先喊了“结帐”,却并
  不待店家算好食资,把两锭银元宝拍下,负手就往外走,春归也立即跟上,周王怔了半天后才对上掌柜疑惑的眼睛,掌柜心想:难不成结帐的人都没想着找零,这吃白食的还打算着昧下零头?可看这位的衣着又如此精贵,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周王不知自己在掌柜眼时几乎沦为吃白食的绣花枕头,咳了两咳才施施然起身往外走。
  掌柜的得意洋洋:一定是自己露出的鄙夷震慑住了这个无赖!
  “大哥、大哥你慢些走。”周王出了九回香才加快脚步,上前扯住了兰庭的胳膊,正好挡在了夫妻二人的中间,讪讪的笑脸先冲兰庭再转冲春归:“我答应着让木末跟来金陵,可不是为了给二位添堵的,你们就不能先站住听我解释清楚?”
  这条街市行人着实不少,周王为了掩饰身份还必得压低喉咙,手上用力才将兰庭拉到了一处略为僻静的巷道口,示意先在此处容他辩解。
  兰庭却不领情,把周王手掌一挣,整整衣袖:“二弟不用解释,我也并非负气,急着离开只是需要调遣人手盯梢自称苟难安好友那位,摸清他的底细而已。”
  说完仍是往前迳直走。
  “我收回刚才的判断,那儒生的言论对我确然没有半点好处,要他真和苟难安交好,看来确然是我交友不慎了。不过他和先头诋毁新政的那位断然不是一伙儿,但就算如此,底细有什么值得废神的?无非不是齐王便定为秦王党徒罢了,且散布诽议者也断非仅此两人,铲除了他们两个也无法杜绝谣传,而今也不需要理会。”周王仍觉得兰庭是在负气。
  但他不再阻拦兰庭,只稍稍落后着冲春归解释:“三弟也看出来了吧,大哥可不知情木末随来了金陵城,这确然就是我的主张……是我心软,虽说这回前来金陵只是暂时,可正如木末担心的一样,倘若京城里没了我在后庇护,她因目下无尘的性情开罪了不少权贵,那些登徒子一行逼迫,东风馆的鸨母可护不住她,我与她到底也算相识一场,总该护她周全的。”
  春归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二哥确然怜香惜玉。”
  她着实是为明珠打抱不平——周王妃因为身怀六甲不宜舟车劳顿,身在京城却难免为了周王牵肠挂肚,周王这回南下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可谓生死荣辱都在一线之间了,这人倒好,还有闲心怜香惜玉,悄悄地让木末随行,闹出这么些闲言碎语来,风流多情对堂堂亲王不算恶名,但传到明珠耳中让她做何感想?
  怎知春归这句讽刺的话,听周王耳中却无比的熨帖。
  又连忙道:“我和木末可当真只有相识一场的交谊,跟大哥是一样的,无非不落忍看她当真委身风尘受到旁人的欺凌罢了,护着她自在周全于咱们而言乃易如反掌,哪能不闻不问铁石心肠?横竖这事是我出头,闲言碎语也拉扯不上大哥,三弟可得替二哥我美言几句,让在哥消消气。”
  春归望一眼兰庭挺直的背影,狐疑地斜了一眼周王:究竟哪只眼看出赵大爷是在生气?明明我比赵大爷要恼火得多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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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4章 用意扑朔
  “兄弟”三人一行是刻意放慢了进程,实则是比周王府的“大队”落后了近半月才悄悄抵达金陵城,又为了掩人耳目进行暗访的目的,这时自然也不会入住而今其实只有众家眷暂居的府邸,也即朝廷指定的官邸,他们住的是南京城中鼎鼎大名的九州客驿,因随从颇多,还大手笔的包下了九州客驿一方院落。
  但这也不算引人注目,九州客驿在江南四省足足开设了二十家分号,接待的便是权贵富贾一流豪客,大手笔者常而有之,连客栈的诸多雇工都是见怪不怪了。
  不过兰庭往常使唤习惯的人手,此时大多没有同行,“调兵遣将”就需要周王一声令下了。
  周王大手一挥:“你们听好了,今后赵副使的指令一如我的指令,你们依令行事不可违背。”
  讪讪的笑脸紧跟着又冲兰庭摆了出来。
  兰庭不作理会,只冲其中一个家丁打扮的护卫下令:“九回香里有一儒生,约三十岁年纪,着黑缘细葛白长衫,腰佩菊花纹白玉,鼻翼左侧一粒不甚显眼的褐痣,右手手背近中指关节处浅浅一道划伤尚未愈合,跟着他,察清他在何处投宿落脚,上报行踪。”
  周王没在随从面前显示过多,只待闲杂摒退后才凑上前问道:“迳勿当真如此在意此人?”
  兰庭微抬着眼,却起身持礼:“殿下先坐。”
  周王忙架了他的胳膊:“还说你未负气呢!我早说了不需和我如此客套,咱们出门在外,而今又是私访,约定了用兄弟相称……”
  “礼不可废,且此时也并非私访。”兰庭坚持。
  到底是待周王落坐,他又才与春归一同坐下。
  三人此时是在这方院落的正厅里,虽不算阔大,桌椅摆放却也分出来主次,周王因着兰庭坚持只好据上座,面朝着门扇及天井,兰庭坐于左下侧,春归又坐在兰庭的左侧,她其实在兰庭说出“礼不可废”时就想着要避嫌的,不过又得到了兰庭的示意,这才留下来听一耳朵。
  此时春归还在“自检”——早前她确然也把“后白面”打量了许多眼,但竟然没有留意见此人鼻翼下有痣及右手背有伤这两点特征,如果换成是她交待耳目盯梢,可就交待不清楚应当盯梢谁了。
  一边又听兰庭说道:“正如殿下判断,前头诋毁时政及殿下那人与后头那一儒生并非同伙,据两人言谈,我猜测前头那人应是齐王党,针对的虽是殿下,仔细一听,竟还拉扯上了许阁老,怦击的是新政,涉及的也不限储位之争,多半是听令于袁箕。怦击新政等同于妄诽圣意,对于此一番言论殿下当然暂且不用计较,只待日后能够践行善政,诽言自然不攻自破,届时只需上呈实据报请皇上处治居心叵测者。”
  春归听得连连颔首,她本对朝堂政见之争所知甚少,可来金陵的一路之上时常旁听周王与兰庭间的议事,自以为受到了许多“恶补”,不过仍然无法从今日食肆里的一番动静中判断“前白面”的阵营,直到兰庭这番剖析之后才觉脉络清晰了,此时莫名便觉添几成底气——齐王的母族万家以及袁箕为首的朝臣为彼左膀右臂;辅佐秦王的魏国公郑秀虽然看似
  三心二意,但勿庸置疑的是郑秀绝对不会是己方的同盟;周王这边虽则有圣德太后及宁国公在后方掠阵,前头冲锋者却只有兰庭这么个至今还未及冠的少年,虽然被皇上及许阁老等等视为后起之秀未来的国之栋梁,但莫说他人,就连春归也都存在兰庭仍需磨砺才能真正独当一面的想法。
  毕竟而今情势,兰庭可是直接同袁箕、郑秀这样的老谋深算者交手,是否能够分庭抗礼仍不确然,比如周王麾下的多位谋士就提出过安插耳目往岭南、福建二地散布诽传的事,但这样的提议被兰庭坚定不移的否决了。
  储位之争千万不能引发地方的动荡,这是兰庭的底线。
  但他们的对手俨然不会遵守这样的规则,这不周王自下江南尚无任何作为,为谋储位必行暴/政的谣言就在金陵城中遍地开花了。
  兰庭的热血,他所遵守的原则,这些都导致了周王在战局一开时就沦为被动的局面。
  春归当然不会因此否定兰庭的主张,但的确担心面对对手的阴谋会无法做出合适的应对,而今一听兰庭的策略,才找回了信心。
  这场战役,无论是周王还是太师府,都不能输。
  周王一直略侧着身体,仔细倾听着兰庭的话,也因此能够不着痕迹的留意春归的神色,见她一边颔首一边露出深思的模样,眼睛里却渐渐流露出神彩,只是那两粒似乎越来越亮透的眼珠却仅仅锁定在兰庭的侧脸,仿佛那张侧脸就是她视线的终极,一丝一缕都不往他这头蔓延,周王心头那涌动的不甘又再兴风作浪了,他明知这情愫极其危险且不智,但又苦恼于无法遏制,刹那之间他几乎忍不住要反驳兰庭的推断,所幸的是他还没有完全昏了头。
  只是咽下了唇齿间忽生的辛辣和苦涩。
  兰庭却看出了周王似乎有话要说:“殿下另有见解?”
  “不,你接着说。”周王移开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指,神思却忽然有了一阵恍惚。
  有些记忆被掩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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