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但宝姑娘虽说是和老太太同住,还又乐意和轩翥堂的姐妹们一同玩耍的,又因老太太的特意叮嘱,春归这个嫂嫂可得当一阵“孩子王”,至少在这半日,需得照料着姑娘们在怫园游玩用餐了。
  刚刚离开踌躇园,宝姑娘和二妹妹就争执起来。
  起因是午餐的菜肴和用餐地点,因着老太太的嘱咐,今日都需春归负责料理,春归自然是得征求姑娘的意见,而姑娘们显然又都只看着赵兰心和江珺宝二人决断。
  又说赵兰心,虽说对春归这长嫂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千般万番不对付,不过自从吃了春归遣人送去抱幽馆的茶点,又在老太太那处“勉为其难”的品尝了斥鷃园小厨房出品的菜肴,对于嫂嫂的厨艺还是十分认可兼且垂涎三尺的,奈何自尊心作祟,拉不下脸来索求,好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当然抓紧时机满足宿愿。
  “今日难得还有太阳,并不是凄风冷雨的季候,正好能在不足舫里一赏湖景……”赵兰心话还没说完,江珺宝便有异议。
  “虽说不是风雨大作,但在不足舫这种四面漏寒的地方,菜肴端上来不过一刻就得凉透了,还怎么入口?更不说吃了冷食大不利于养身,心姐姐再怎么来说也算大家闺秀,这起居饮食的怎么一点都不讲究。”
  “宝妹妹竟这样没见识的?难不成在安陆侯府都还没有尝过炭煨汤锅?把切得薄薄的羊肉鹿肉狍子肉往汤锅里一涮,热呼呼的吃进嘴里,这季候最是适合不过了。”
  春归看了一眼小姑子,这丫头竟然知道了她和四夫人才聚在一处吃汤锅?也不知暗暗眼馋了多久。
  兰筝一听,也立即附和:“汤锅好,不仅不怕菜肴一会儿就凉了,且咱们围着炉子坐着也不觉得寒凉,又可口又有趣。”
  江珺宝耷拉着她的嘴角,一脸的嫌弃:“什么肉什么菜都在汤锅里煮,吃进嘴里都是一个味儿了,小门小户为图便利才这样不讲究。”
  “说你没见识,你还越显示出浅薄来,真道汤锅里放的是白水么?更不说还配着二十多种蘸料,尤其是大哥哥发觉的番椒,先剁碎了,加上生姜蒜末,混合油盐腌制着,用来蘸着肉菜吃最最香辣可口,小门小户的吃法?这吃法怕是连宫里的御厨都未见闻过。”
  江珺宝的确没听说过番椒竟然能做蘸料,也有些惊诧蘸料竟然都有二十多种如此丰富,小丫头对于这样的新鲜的吃食不是没有好奇,但被表姐讥鄙因而心生不愤的情绪仍然占据上风,斜飞着一边眉,满脸的骄横:“横竖我不爱吃这粗俗物。”
  春归看着那张骄横的小脸是冲着她来,才醒觉宝姑娘竟然是让她决断,不用思量便拿定主意:“宝姑娘既然不爱吃汤锅,莫如便随着老太太在踌躇园过午?你爱吃什么菜,都告诉我,我遣人立时去叮嘱厨房一声儿,现加也还来得及。”
  别说春归看着自家那几个姑娘,显然都是想在不足舫围着炉子打汤锅的,单论二妹妹和宝姑娘两位,也是存在亲疏远近,春归再怎么不喜二妹妹的性情,好歹瞅着兰庭的情面上,也万万没有胳膊肘子往外拐的道理。
  赵兰心给了春归一个“算你识相”的神色,得意洋洋冲江珺宝一挺胸膛。
  江珺宝立时就被气得横眉竖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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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0章 激起众怒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赵兰庭,对于安陆侯府的宝姑娘而言,却一直是个顶顶讨厌的人物。
  原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宝姑娘唯一不被兰庭待见,小时候她瞧着兰心腕上的一个小金镯,那饰钮的雕工尤其妙趣,就想夺为己有,她的姑婆全然不当这是多大件事儿,随口便让亲孙女把镯子取下来赠予表妹,这大大伤害了兰心妹妹的自尊心,再兼那金镯子又确然是朱夫人的遗物,兰心哪里舍得割爱?破天荒的没有顺从于祖母的嘱令。
  一贯骄纵宠爱兰心的老太太那回也破天荒的肃厉呵斥,强逼着亲孙女必须成全侄孙女的喜好,正在这时,赵大爷赶到,兰心这才受到了维护,而兰庭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不该纵容宝妹妹跋扈霸道”的一句话,这么多年来仍然被宝姑娘刻骨铭心。
  世上只有赵兰庭才敢说她跋扈霸道!
  宝姑娘既然对兰庭哥哥都怀恨在心,就更不可能喜欢春归嫂嫂了,所以把眉毛一横眼睛一竖,鄙斥的话就紧跟着脱口而出:“顾氏莫不是忘了,姑婆早前分明令你服侍周道,你竟胆敢把该你的事务推脱给厨房的下人?我说了不吃汤锅,你竟然胆敢违逆?”
  这话说得十分愚蠢,春归却没那多闲心教导江家这位表姑娘为人处世的道理,她只冲樨时为首的自家姑娘们继续莞尔:“那就这样说定了,今日就在不足舫里煮个汤锅,我亲自给妹妹们熬制汤底,这时节得添些温补的药材,又除了肉食之外,汤锅里涮煮些萝卜、青蒿搭配也极美味,还有土豆,在汤锅里多煮上一阵,又是另一种绵软的口感,斥园的小厨房里正好还备着些,我让一并给你们送来。”
  这才收了笑容看向宝姑娘:“宝姑娘是客,今日又是刚到我们家,所以老太太特意嘱咐了我照料宝姑娘的午饭,宝姑娘既然不喜汤锅,换一种吃食便就是了,不过一定要我亲自下厨的话……宝姑娘别恼,我虽也喜欢自己动手做些吃食,却对食客有些挑剔,老太太是亲长,且又觉得我的手艺还算合她老人家的胃口,我也乐意时常下厨孝敬老太太,又各位妹妹,是自家的骨肉,且都友睦随和,我自然也乐意下厨让各位妹妹分享美食,至于宝姑娘嘛,和我本就算不上亲近,我就更加不知道姑娘的喜好了,我自来就不待见这样的食客,所以也不答应为了宝姑娘破例,不过这也不要紧,太师府里的厨子厨娘手艺都比我好,宝姑娘有何要求尽管提,要真觉得食难下咽……也无妨告知老太太,让老太太招呼几位叔母一声儿,为了让宝姑娘在我们家住得更加舒心,托了牙行另请些厨子也是一个办法。”
  江宝再怎样愚蠢,也听出来春归根本便不畏惧她家姑婆,神色变了几变,奇异的是竟然没有火冒三丈,只不过冷哼一声,万分僵硬的转了话题。
  但这话题更显出了江宝的愚狂。
  “心姐姐,我听说你添了个堂妹,怎么今日不见她来拜见咱们几个姐姐。”
  春归:……
  兰心妹妹新添的堂妹,那就只能是目前正处吃饱就笑腹饿就哭这一年龄的兰小妹妹了,这个时候就能够来拜见了
  ?且江家表姐有什么资格接受兰小妹的拜见?!
  “宝妹妹真是越大越荒唐了,我家三妹年龄还小,慢说行路,这会儿子连翻身都没学会呢,你家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就会拜谒问安了?”兰心一句话就呛了回去。
  却让春归更加哭笑不得了,拜谒问安?这是平辈的姐姐足够要求妹子的礼节么?和兰妹妹年岁几何压根没有关联好不好?
  就听宝姑娘又是一声嗤笑:“蕙妹妹自然不是生来就会行路,可难道四叔母也不会行路了?惠妹妹洗三礼的时候我懒得来,没见着她,这回听闻我来太师府,四叔母理当抱着惠妹妹来问好的,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四叔母院子里见她?四叔母无礼也就罢了,竟然连心姐姐也能容忍四叔母的傲慢,还亏得心姐姐一口一声轩翥堂嫡长孙女的拿乔,原来只是嘴硬而已,大表叔是太师府的嫡长子,四叔父只是区区庶子,四叔父的女儿,自然应当礼敬着嫡长姐,心姐姐都来陪着我说说笑笑,惠妹妹哪里能够偷懒儿。”
  慢说春归,连樨时在内的一应赵氏姑娘们都是满脑子的疑问,闹不清惠妹妹又是何方神圣,不过听到后来,才醒过神来“惠妹妹”原来意指妹妹。
  把赵兰心都逗乐了:“宝姐儿你也真够嚣张的,什么惠妹妹,谁跟你说我家三妹有这名讳了?还是你以为你只不过是安陆侯府的表姐,就足够资格给我家的三妹妹命名了吧?”
  “怎么心姐姐名唤兰心,取的是兰心蕙质的兰心二字,太师府的三姑娘不是应当接着心姐姐的名讳唤作兰蕙么?幼妹从姐,这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吧,怎么原来竟是我想岔了?”
  春归听这话听得一脑门的墨汁直往下淌,深刻诽疑宝姑娘小孩子家家的哪来这么多自以为是,但她一看兰心妹妹竟然也因此黑了脸,似乎认真把江宝的话听进了耳里,开始因为三妹妹的闺名计较起来,春归就觉得脑仁发疼。
  “三妹妹名为兰。”兰心的口吻异常僵硬。
  这下换江宝“噗嗤”笑出了声儿:“有话说鱼目混,这字儿意同于弥足珍贵的珍,现今却不常用了,四叔母给三妹妹取个字为闺名儿,这意思岂不是比心姐姐更加的珍贵了?难怪才不依着心姐姐给三妹妹取名为蕙呢,为的可不是让三妹妹的光芒不被心姐姐掩盖?这我可就为心姐姐不平了,虽说三妹妹是嫡出,四叔父却是庶子,庶子的嫡女哪有比嫡子嫡出更珍贵的道理?”
  沉默寡言从不和姐妹争强的樨时都听不下去了,站出来为四叔母及三妹妹说话:“叔母早盼着七弟之后能得一个女孩儿,如愿生下三妹妹,理当欢喜,所以才取了个字作为三妹妹的闺名儿,哪里有半点争强好胜的用心?宝妹妹明明知道我家三妹妹的闺名儿,还用这套兜来转去的说法,故意说来让二妹妹难堪,甚至还有谤毁叔母的用意,叔母可是宝妹妹的亲长,宝妹妹这样做,真真是极大的违礼。”
  正如江宝说的那样,字现今已然不常用,那么她要真不知太师府三姑娘的闺名,哪能肯定三妹妹的名讳是鱼目混的,而非是弥足珍贵的珍呢?这样一推论的话
  ,江宝早前口口声声的“蕙妹妹”岂不成了娇柔造作,用意便是挑拨兰心郁怒,因三妹妹的闺名闹事。
  江宝用意虽被拆穿,却一点也不心虚,狠狠刮了樨时一眼:“你一个庶女,连用兰字的资格都没有,我和心姐姐两个嫡女说话,哪有你置喙的余地。”
  便挽了兰心的胳膊:“连我都替心姐姐委屈,今日定要为心姐姐打抱不平,咱们这便去寻四叔母理论,务必让四叔母替三妹妹改名儿。”
  赵兰心到底不像江宝一样的愚狂,情知若真被挑唆着去了四夫人院里闹事,转头大哥哥听说了,必定又会责罚呵斥,便一抽胳膊,冲着江宝冷笑:“我有什么委屈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三妹妹虽是嫡出,四叔却是庶子,纵然三妹妹能用兰字为序,但哪来的资格按着我的名儿称谓。”
  春归:……
  她的这个亲小姑,这心眼可真比针尖还小,扎起人来也从来是敌友不分,呛怼宝姑娘也就罢了,非得连着樨时、兰一齐针对,嫡女的高贵体现在哪里?就体现在目中无人么?不知道这两个一般浅薄的小姑娘哪里来的洋洋得意。
  她实在不耐烦和这两位应酬下去,正准备找个熬煮汤锅的借口先躲一时清静,怎知江宝到底不肯放过她。
  “顾氏,你去把三表妹抱来,我今日准备了见面礼,得当面给她。”
  春归差点没忍住翻出个白眼来。
  “这么冷的天儿,怎能把三妹妹抱来吹风?且宝姑娘只是三妹妹的表姐,又不是长辈,又哪有见面礼的说法?宝姑娘还是消停些吧,原本是你是稚拙无知的年纪,话说得狂傲,又是客人,我也不该就因此责备你,但要一味的变本加厉胡搅蛮缠,失了客人和亲戚的本份,那就休怪我不把你当作客人和亲戚对待了。”
  她连安陆侯府的六太太龚氏都敢抗争,难不成还要在个黄毛丫头面前忍气吞声?江宝就算有老太太撑腰,也没有资格在太师府如此的蛮横无礼,至于惠妃……春归就更加不放在眼里了。
  再说江宝,无非因为厌屋及乌才连带着不喜春归,不像她诸多亲长一样具有深沉的城府算计,甚至于挑唆着赵兰心往四夫人面前闹事,也无非是存着显摆嫡正嫡女的虚荣心,横竖闲着无趣,奚落他人一番全当乐子,论来另一层目的,至多也就是陷害赵兰心再被赵兰庭责备,她袖手旁观“兄妹相残”,再能兴灾乐祸一回。
  但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侯府嫡女,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被春归谴责,怒火万丈的口出恶言:“顾氏你这狐媚子,下贱货色,算什么东西竟敢责备我!”
  樨时等等轩翥堂的姑娘,只除了赵兰心是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其余都带着些怒气纷纷后退一步,用实际行动表示不屑与疏远,樨时更是感念嫂嫂于她婚事上的尽心尽力,岂能容忍江宝如此恶言相向,冷冷说道:“江姑娘在此,如此辱谩赵门长孙媳,视同挑衅太师府赵氏一门,祖母这回若再是不行责教,太师府赵门岂非任由安陆侯府欺凌,故而这一件事,务必理论追究。”
  说完领头就往踌躇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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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 “打家”闺秀
  这头大太太待姑娘们都去了怫园,终于才找到时机向老太太道明来意,照旧没有让苏嬷嬷避开,故而老太太的屋子里,此刻仍有三人一魂。
  “侯爷上回是让六弟妇向庭哥媳妇示好的,怎知庭哥媳妇却一点都不领情,兴许是听说了六弟妇乃婢女出身,对六弟妇的态度极其傲慢,六弟妇倒是说庭哥媳妇不至于如此浅薄,她有意表现得如此浅薄,就说明根本就不接受咱们的示好,死心踏地是要为太孙及皇后卖命了。且六弟妇还认为,庭哥儿虽则接受了沈氏的安排,娶了顾氏为妻,且表面上对待顾氏这样如胶似膝的,指不定是为了利用顾氏察探清楚当年生母遇害,究竟有没有皇后推波助澜!庭哥儿若真对沈皇后起了疑心,就必定不可能听信顾氏的唆使,助着太孙固储。
  所以六弟妇说服了侯爷,既然不能笼络顾氏,干脆早些铲除,但这事当然不能由咱们动手,总之六弟妇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即便铲除了顾氏,也不会造成庭哥儿因此和咱们离心。”
  老太太听得云里雾里的忧心忡忡不减,苏嬷嬷却长长透出口气:“侯爷既然这样决断,老奴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实在别看顾氏起初没有一点根基,但这女子心机手腕又的确了得,这一年时间,她甚至未能替大爷孕育子嗣,却靠着自己争取得圣德太后和易夫人的欢心,那董明珠又是被赐婚给了周王,周王与大爷交好众所皆知,老奴一直担心着有顾氏这么个纽带,连周王都被拉去了太孙的阵营,这样一来大爷恐怕就会偏向太孙了。
  老太太身为太师府的长辈,反过来要向孙媳妇示好也实在憋屈,更不说顾氏近来,越发的行事嚣张了,由她一手主使,竟然逼着老太太同意三夫人、四夫人也插手家事,且揭露了安陆侯府一直向太师府借资的事,虽则大爷仍然认同可用他的私产资助侯府,到底不比过去便利了。”
  当然不如过去便利,毕竟安陆侯府也不能光借不还,年年都逼着兰庭“孝敬”数百两白银,兰庭要真如此言听计从的话,老太太这些年也不会交待彭夫人克扣公中的钱款,身为一府最高尊长,却做下巧设名目暗资本家,这种往大里说完全可以出具休书的劣行了。
  可以说春归拆穿伪账的行为,的确一如兰庭判断,伤及的是老太太的根本。
  这才是安陆侯江琛为何允同龚氏提议,决断铲除春归的关键原因。
  老太太更是如释重负,兼且喜笑颜开:“我自来就不喜顾氏,她这样的出身,哪里和庭哥儿般配?但为着娘娘和殿下,少不得笼络讨好着她,这足足一年的时间,她也没能有孕,我也焦急得很了,虽说如今晋国公府已经和周王府联姻,庭哥儿错失良缘,不过只要除了顾氏……我想的是,何不和咱们江家亲上作亲?”
  渠出魂在空中,都险些没被老太太的突发奇想说得一个踉跄,实在忍不住捧腹大笑出声。
  赵太师何其不幸,竟然娶了个这么愚蠢的老婆,到
  这地步,还想支配着赵兰庭娶她的侄孙女江宝?那姑娘也不知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脑袋着地,先摔了个半傻,偏偏安陆侯对自家的女孩儿性情品行又全然不着紧,由得儿媳把孙女宠惯成了个全然的痴呆,要脸没脸要脑无脑的废物,安陆侯还心心念念的把孙女儿当作个关键棋子,楚心积虑的要用来联姻攀附权贵之族,安陆侯就够荒唐了,他家妹子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现在还没看清自家的长孙,赵兰庭赵大爷,满肚子的心机算计不称独步古今,也算得上寥寥无几了,能被她这么个糟老太婆摆布支配?太师府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过老太太作主?连三老爷、四老爷两个庶子,可都是被杨老姨娘教育长大,连婚事,都硬是没让老太太作主!
  这些人到底哪来的自信?!
  而更让渠出没想到的是,江家那位大太太也就是宝姑娘的亲妈,竟然还看不上赵大爷。
  “姑母,庭哥儿虽有好前程,到底是娶过一房正室,赵家又不是皇族勋贵的门第,怎能委屈宝姐儿去做庭哥儿的继室呢?更不说庭哥儿还自来就不待见我们家的宝丫头,宝丫头也觉得庭哥儿必然会偏坦心姐儿呢。”
  “说起来二姑娘哪里都好,就只有爱和宝姑娘争强好胜这点,也实在让老奴介怀。”说话的是苏嬷嬷,她这样的口吻,好像认为自己足够资格对太师府的二姑娘介怀似的:“二姑娘再怎么贵,也是没法子和宝姑娘比的,谁让宝姑娘嫡亲的姑母是惠妃娘娘呢,那十殿下就是宝姑娘的嫡亲表哥,日后待十殿下位及九五,宝姑娘就和长公主无异了,二姑娘乃臣子之女,尊卑贵贱还是要分清楚。”
  老太太也道:“该怪我把心丫头惯成了这副目中无人的脾性,说来在太师府,心丫头确确是最贵的姑娘,但出了太师府,那可就得看看和谁比了,宝丫头比她小着一岁,她这做姐姐的本该谦让,更不说江陆侯府和太师府根本是不能比的,这是君臣之别……”
  渠出听了这话,一个白眼翻得险些卡了瞳仁,君臣之别?真亏老太太敢说!多得如今的皇帝不比得他的列祖列宗,否则因着老太太这句狂言,太师府就得遭受万劫不复之祸了!赵太师真是遭了什么孽啊,世上这多女子,偏就娶了江氏女为妻,多得有所悔悟,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把轩翥堂交到了赵兰庭这么个明白人手里,等于活活闷杀了老太太这一最高尊长。
  老太太终于不再能够“红颜祸水”了。
  话说褒姒、妲己飞燕之流,若是知道江赵氏这样的资质也能成为红颜祸水,大约都能够被惊得一个踉跄吧!
  再听江家大太太的话,竟然也是十分自得:“我们家宝姐儿虽则贵,好在一点都不骄狂,尤其对姑母及惠妃娘娘,那可从来都恭顺孝敬的,这样比来,心丫头确然不如宝姐儿的心性,实在有些任性乖僻了,姑母心疼心丫头,也是情理之中,但确然不该宠纵太过。”
  渠出仰天大笑起来:赵兰心
  的确可恶,江宝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丁点大的丫头,竟然瞅着外家表姐的奴婢伶俐,硬是索要得手不说,因着那奴婢不过说了句前头主人的好话,便下令割了奴婢的舌头!心狠手辣到了这种地步,江大太太居然还说“一点都不骄狂”?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加荒诞的笑话么!
  忽而想起,自己竟然忘记了告诉庭大奶奶江宝的恶贯满盈,渠出懊恼得直捶胸这不行,务必要让大奶奶知道江宝虽小,却是蛇蝎心肠,千万不能因为年纪的原因宽恕这个黄毛丫头。
  没等渠出“亡羊补牢”,安陆侯府三人组就已经被打脸了。
  老太太几乎半身不遂听完樨时的叙述,想发火,又找不到发火的理由,憋得那张富态的面孔有如充血,眉毛扬了又扬,眼睛却冲着苏嬷嬷看过去。
  苏嬷嬷这回却冲春归发难:“大奶奶,姑娘们不明事理,你这当嫂嫂的难道就只知放纵着姑娘们胡闹么?宝姑娘可是娇客……”
  “宝姑娘是娇客?”春归好脾气的冲苏嬷嬷莞尔一笑:“我倒是认可宝姑娘是客,奈何老太太口口声声自家人,我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愿,所以也只把宝姑娘当作自家妹子,眼瞅着宝姑娘实在骄横,没忍住提警了几句,谁知道宝姑娘说话越发放肆,这才导致大妹妹几位替我打抱不平,我也确是这样想的,宝姑娘如此侮辱赵门女眷,倘若只是因为她乃客人的缘故,我们便就忍气吞声,旁人听说了纵然会说宝姑娘没有教养,只怕也会嘲笑太师府太过懦弱。”
  “大奶奶的意思是,全是惠妃娘娘的嫡亲侄女,安陆侯府的嫡系嫡女的不是了?”苏嬷嬷沉着她那张苦难深重的面容。
  “苏嬷嬷这是在质问我了?”春归笑容纹丝不改。
  江家大太太却警醒了。
  要这时明火执仗的和顾氏争执,岂不成了打草惊蛇,那可就大大不利于龚氏的计划了,苏氏到底只是奴婢,竟然如此沉不住气,于是忙将横眉竖眼的女儿拉过来,高高举手轻轻放下往她肩上一拍:“心姐儿不领你的情,也不该迁怒你大表嫂,你这孩子,怎么这回竟这样大的脾性。”
  她还不及冲春归陪笑,春归又是一句话呛了回去。
  “二妹妹虽然娇憨,却还能分得清是非黑白,没听信宝姑娘的挑唆,才惹得宝姑娘恼羞成怒,更甚至口出恶言,在大太太的口中,怎么就成了我家二妹妹不领情了?难道大太太竟也赞成令嫒的话,觉着我家三妹妹仍在襁褓,就该拜见宝姑娘这表姐,领受宝姑娘的见面礼,且连四叔母都要对宝姑娘千恩万谢的?”
  大太太直接就被这反问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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