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没有这么快的,”裴听颂拿着冰淇淋盒子,“再说了他们回来怕什么,我们又不做什么。”浴室里的热汽一蒸,勺子再伸进去已经是软软的雪糕了。他挖了一点,自己先吃掉,又挖了更大一勺,递到方觉夏嘴边。
  他们的确没做什么事。
  只是帮裴听颂洗澡,听他说话,留下来吃冰淇淋。
  方觉夏有些不习惯被人喂食,尤其是被队内最小的一个,这种被照顾的感觉有些微妙。冰淇淋都已经到嘴边,他也只好张开嘴唇,吃下这一口。奶白色的雪糕沾上他嘴唇,软软的黏在上面。
  裴听颂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心头一热,把冰淇淋搁到一边,“你吃到嘴上了。”
  方觉夏下意识伸手去摸,“哪儿。”
  “这儿。”裴听颂并没有用手指给他指出位置,而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凑上前去,舔掉他嘴唇上融化的奶油。
  愣住了,方觉夏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看着他将湿发往后一拢,对着他笑。
  “太甜了。”
  身体一瞬间烧起来,在浴室刺眼的光下烧得血液沸腾。刚刚那一幕在方觉夏的脑子里反复回放,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来。
  他受不了裴听颂这样突如其来的进攻,每一次都狠狠撞在心上,连急救的时间都没有预留。
  “你自己吃吧。”方觉夏准备起身,却又被裴听颂拉住手腕,“这就想跑?我还没做什么呢。”
  跑好像也很丢人,显得他特别禁不起撩拨似的。方觉夏想到这里,骨子里的倔劲儿又有点往外冒,于是他看着裴听颂,用足了底气,“那你还想做什么?”
  “想做的事可多了,得一件一件来。”裴听颂揉着他的手腕,凸起的骨头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拇指揉上去是非常特别的手感,有种单薄的,极富少年感的性感。
  “你也知道,我第一次谈恋爱。各方面都是新手,什么都要从头开始,要慢慢练习。”裴听颂挑了挑眉,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靠近他,那只受伤的手搁在浴缸边缘,他的身上沾着水珠,在浴室的暖光下闪闪发亮,“你不是很擅长练习吗?要不我们练练接吻?”
  练习接吻?
  方觉夏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他都不知道裴听颂是怎么好意思把这些话这么自然地说出口的。他和自己太不一样了,是完全解释不了的行为逻辑。
  对方还乘胜追击,“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裴听颂。”方觉夏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能叫他全名。
  “到。”裴听颂笑了一下,继续自己刚刚的提议,有理有据,自然展开,“你看,你比我大三岁,是哥哥,懂得自然比我多。你教教我怎么接吻?”
  “我?”方觉夏喉头一哽,他之前也没有任何经验,这种事也能按照年龄来分吗。
  “……我之前也没有接吻过,我不会。”方觉夏抿了抿嘴唇。
  “也是,你也是新手。那怎么办?”裴听颂故意叹了口气,忽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哎,要不这样,我们比赛吧。一人一次,看谁比较厉害。谁厉害就谁教。”
  方觉夏耳朵通红,“这怎么比?”
  接吻比赛,听着都觉得荒唐。
  裴听颂却特别当真,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既然没有第三个人,只能彼此当裁判了。这样,我们各自主动一次,你先来。”说完他就凑在方觉夏跟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不比,”方觉夏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赢了也没什么用。”
  “谁说的。”裴听颂诱惑他,“赢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哥哥。”
  这明摆着就不是什么值得的筹码,无论怎么算都不是。方觉夏一个凡事只靠理智判断和决策的人,一遇到裴听颂就冲昏了头,逻辑什么的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尤其是听他叫上一句哥哥,简直就是捏住了命门。
  “……就一轮。”方觉夏垂眼回应。
  “可以,就一轮。”裴听颂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一轮定胜负。你先。”
  犹豫了几秒钟,方觉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可他明明比裴听颂年长好几岁,根本不应该这么束手束脚的。想到这里,他伸手捂住了裴听颂的眼睛,鼓足勇气凑上去,贴上他的嘴唇。
  他知道这不算什么,在亲吻的等级里根本排不上号。所以他尽力在自己的大脑里搜索相关的画面,可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过贫瘠,所以哪怕已经尽了全力,也只是浅尝辄止。轻轻地咬一下,已经是极限。
  这一咬是方觉夏的极限,可在裴听颂的感知里就是十足的引诱,是单纯又笨拙的引诱。
  “就这样,我结束了。”方觉夏脸颊发烫地离开他,也收回自己的手。
  “好的。”裴听颂活动了一下脖子,“二号选手裴听颂准备就绪。”
  方觉夏离得远远的,像小动物听到猎人脚步声那样充满了提防。裴听颂想笑,“哎,看在二号选手带伤比赛的份上,你能不能离得近一点,行个方便。”
  听他这么说,方觉夏才凑近了一点,“我忘记了。”
  “没关系。”话音刚落,裴听颂伸出右手扶住他的后颈,整个人倾身上去,带着周身湿热的水汽和尊重对手的进攻姿态吻上去。精心设下的陷阱在这一刻变得湿滑而温软。刺探深处,到达从来没有过的深度,将可以掠夺的氧气统统扫荡干净,一点可以反抗的机会都不留下,不给他。
  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对于背德的某种惩罚,外面穿来了声音,是宿舍大门关闭的声音。听觉在这一刻变得灵敏异常,隔着浴室的门,方觉夏听得特别清晰。他听见路远把钥匙放在门口玄关柜上的声响,他换鞋,朝里面走进来。
  不行。他试图用力推开裴听颂,打断这个荒唐且不公正的比赛。
  可根本没有用,他不过是跳入陷阱的一个猎物罢了。
  “没有人吗?”
  隔着门和墙壁,路远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小裴你在房间吗?”
  肇事者这时躲在浴室犯罪,根本无暇回应。
  门外的声音换成了不确信的自言自语,“该不会又戴着耳机呢吧……奇了怪了我手机充电器去哪儿了……”
  方觉夏的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胸口,本来是想推开,到最后反而成了某种欲拒还迎。柔软勾连搅动,漩涡一样将他扯下去,拽下去,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残存的奶油香气在潮湿中交换了彼此的心跳。
  裴听颂的手轻柔地揉着他后颈的那根柔软的筋。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那就是他赖以站立的唯一一根筋骨,所以一揉,方觉夏整个人就软下来。
  冰淇淋融化在嘴唇上,他融化在裴听颂的怀中。
  敏感的神经在交缠中松懈,麻痹,就要到某种失魂的临界点。可突然间,路远的声音又一次靠近,这次是最近,几乎就在门外。
  “好热。”
  浴室的门锁被拧动,方觉夏一下子惊醒,害怕被撞见的心虚让他不断挣扎,拼命地想要推开裴听颂的肩膀,可根本没有用,这个冥顽不灵的混世魔王根本谁都不怕。
  “不对啊,里面有人吗?”
  “小裴?”
  声音被湿度放大,被气氛放大,在耳边萦绕不去,和触觉一切造成双份的攻击。进攻越来越强烈,方觉夏感觉自己就像是游戏里的角色,血条一点点后退,缩短,再缩短,临到清零前的瞬间。
  他获救了。
  裴听颂松开,伏在后颈的手落到他的后背,若无其事地对外面说,“远哥,我在里面,在泡澡。”
  “我就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路远在外面说,“你手方便吗?”
  “没事,放心吧。”
  “那行,有事儿叫我啊。我打盘游戏去。”
  最后一句说完,路远的脚步声也一点点远离。只隔着一扇门,实在太过惊险。方觉夏的手顺着滑下来,扶住浴缸湿滑的边缘,大口大口喘息,他脑子发晕,浴室里氧气稀薄,这种心悸的感觉始终消褪不去。
  裴听颂揽住他,对着方觉夏笑了一下,顺便用拇指轻轻擦了擦他的嘴角。
  “我赢了吗?哥哥。”
  他的眼里是没熄灭的战火,在潮湿的雨季里烧着。
  方觉夏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的额角湿热,分不清是蒸出的汗还是水汽。他直接略过输赢的话题,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
  “吓着了?”裴听颂低头,拨开黏在他侧脸的头发。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方觉夏舒了口气,小声说。
  “就是这样才刺激。”裴听颂挑了挑眉,“不觉得很像在偷情吗?”
  “不觉得。”他说了反话,试图从这个令人难堪的形容中走出去,故作指责地质问他,“你真的是第一次恋爱吗?”
  裴听颂喜欢看他这么质问自己,带着一点任性的小脾气,这都是平时的方觉夏身上没有的,任何人都看不到。
  “为什么这么问?你不相信我吗?”
  方觉夏抬眼望着他,“因为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新手。”他故意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说,在哪儿学的?”
  “还用学吗?”裴听颂勾起嘴角,搂住方觉夏的腰,让他更靠近些。
  “看到你就毕业了。”
  第68章 一箭穿心
  方觉夏彻底意识到, 自己是不可能赢过裴听颂的。
  这家伙狡猾又自信, 什么都不害怕,完全的天赋型选手。
  “真了不起。”方觉夏推开他, 把浴巾扯过来扔到他脸上, 背过去小声说, “要不要给你发个毕业证?”
  裴听颂擦了擦头发,“对哦。”他从浴缸中站出来, 裹了浴巾, 从背后抱住方觉夏,“算了, 我准备申请硕博连读。”
  越说还越来劲了。方觉夏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 想到路远在外面, “我等会儿怎么出去?他每次都是在客厅打游戏的。”
  裴听颂抱着自己的冰淇淋,走到主卫干区,打开吹风机吹了一下头发,顺便把浴室的门开了个缝, 瞅了一眼后回头对方觉夏说, “还真是在客厅。”
  果然。方觉夏太了解他们了。
  “我知道怎么办了。”裴听颂凑到他耳边, 给他出了个主意。方觉夏觉得自己真的跟高中生谈恋爱躲着教导主任一样,但无奈只能这么做。
  裴听颂关掉吹风机,清了清嗓子,拉开浴室门对外面喊,“远哥。”
  “哎!”路远伸长了脖子,但眼睛还盯着屏幕, “咋了?”
  “那什么,你帮我拿件浴袍我忘拿了,泡久了一一出来发现外面好冷。”裴听颂露出半个身子,“就在我衣柜里,最右边,深灰色的。”
  “一分钟啊,就一分钟,马上,”路远站都站起来了,脑袋还垂着,全神贯注在最后混战,直到游戏结束,“得嘞。”他拖鞋都没穿就往卧室走廊跑。
  躲在裴听颂身后的方觉夏抓住机会就要出去。
  “哎等等!”
  看见路远往回走,裴听颂眼疾手快地挡住方觉夏,“怎么?”
  路远挠着头,“你刚刚说啥来着?拿啥?”
  裴听颂又好气又好笑,玩游戏的人真的跟聋子没什么区别,“浴袍,深灰色的一件浴袍,就在我衣柜里。”
  “哦对对对,嗐我这脑子。”路远转过身,“等着别出来啊,一会儿该着凉了。”
  听见他的声音渐行渐远,方觉夏赶紧从浴室里出去,做贼似的溜到客厅,刚走到玄关口,就听见路远的声音,吓得他肩膀一抖,赶紧贴上墙壁。
  “我怎么找不到啊?”
  裴听颂出了一身冷汗,“你就随便拿一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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