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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底游鱼_35

  阿大会掀开他的衣服吗,会就这么顺着肩膀摸下去,像今天早上一样靠过来吗?会把他抱住,一针见血地点名从哥今早的窘迫吗?或者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从哥的紧张和局促,等到从哥自己坦白,亲口承认一些微妙的感受。
  从哥不知道,他不敢动,不敢看。
  他捧着粥的手在发抖,可嘴里的一口粥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阿大松了手,他似乎真的只是检查了一下从哥的伤口而已,然后又把衣服放下,周全安分地盖起。
  阿大站起身来,从哥如释负重地把碗放下。
  可他的心仍然是不定的,他盯着那只剩半碗的粥好一会,两边耳朵的骨膜却被血液撞击得突突直响。
  阿大上床了,他掀开被子,把床褥整理好。
  然后他脱了鞋子,棉鞋咚地一声打在地上。
  他抖开了自己那件更大的动物皮毛,冷风带着动物特有的味道钻进从哥的鼻腔。
  “小远是、是谁?”从哥突然开口了,他的头侧了侧,没敢把脑袋彻底转过去,小声地问道——“是……是你以前的契弟吗?”
  从哥错了,问出这句话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他的心跳更加剧烈了,,呼吸也更艰难了。
  现在那心脏就在喉咙口,只要他再张张嘴,它就能跳出来,掉进那稀糊糊的粥里。
  第60章 第章
  “什么小远?”阿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摸了根烟,再把床边的小壶拿过,敲了敲烟灰。
  从哥壮了壮胆,再把头扭过来一点,说就鸭姨提到的那个,小、小远吧,我应该没听岔。
  阿大安静了片刻,然后又一次回复了简明扼要的两个字——“不是”——来把话题聊死。
  从哥痛苦不堪。
  前一秒他还为自己冒然问阿大过去而纠结忏悔,此刻他只想把脑袋浸没在半碗粥里溺死。
  他很想说你多讲两个字我就能把话题接下去,你硬是什么都不说,次次都搞得气氛那么尴尬,我想和你熟络一下都没法子。
  从哥选择放弃,专心转过身来喝粥吃饼。
  阿大现在是摸清了他的口味,知道带肉给他也没什么用,每天就只拍打投喂一些素食。
  吃完之后他又喝了几口酒,身子一下子就舒服多了。
  他慢慢明白为什么苦山人爱喝酒,因为这里又阴又湿的空去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但喝了酒就好多了,它促进血液循环的同时还能把残留在衣服里的冷气蒸出去。
  何况酒壮怂人胆,喝了酒,话题也就没那么难找了。
  从哥吃饱喝足,又绕到侧旁的水缸洗了洗脸,然后走回阿大的床边,一并钻了上去。
  他把皮毛脱掉,阿大也顺势接过他的衣服。他栖身躺下,阿大便顺手灭了第三根烟,也掐了灯。
  然后从哥说,你跟我讲吧,你讲了我们也有点话题。我知道我是个俘虏,但我现在也是你契弟不是,我也想知道一些你的事情。
  阿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琢磨一会,又起身把灯亮了,再点根烟。
  他说你想知道什么。
  “小远,”从哥说,“我不知道契兄弟是什么模式,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个相处法。”
  “我和你说了,小远不是我契弟。”阿大呼出一口烟气,语气有些森冷。
  “那是什么?”从哥问,他第二天醒来一定会责备自己的不自量力和胡搅蛮缠。
  但此刻他却没有打住,酒精烧着他的胃和脑袋,让血管通畅了,耳膜也不响了,阿大的气味更清晰地传过来,混着一点点酒精的腥膻。
  他想了解这个人,这份好奇经过酒精的催化,变得更加鲜明。
  阿大叹了口气,他的嘴张了张,又令人失望地合上。
  从哥静静地望着他,直到他终于想清楚也组织完毕了语言后,才再次开口。
  他说,那是我以前一个好朋友,一起长大的,早些年是想过纳他做契弟,不过没有结成。
  其实小远是阿大不太愿意提及的一段历史,它是阿大身份的一个污点。
  阿大在村民眼中是坚毅且忠诚的,无论是之前的老寨主在位,还是现在阿大当权,不管是帮着旧政府抵抗外敌,还是如今守着一亩三分地不愿屈服,西头寨从来没有出过一个叛徒。
  可偏偏和小远的交集让阿大差点就蒙上了这番耻辱,以至于到了现在,小远不仅成了鸭姨时不时拿来数落阿大的旧账,也成了阿大努力想擦掉的过去。
  第61章 第章
  小远不是西头寨的,他是中土皋一个裁缝的孩子。苦山学校不多,教书的老师也只能让他们识几个字。
  阿大童年时,他和中土皋首领的孩子一起,以及几个地位比较高的长老的孩子、富农的子嗣一并,于中土皋和西头交界的地方识字。
  他和小远就这么认识了,也成了特别要好的朋友。
  阿大不是很喜欢识字,但他打猎在行。小远不擅长打猎,但在那些孩子中,他是识字最多的。
  这话说起来可能会让从哥发笑,但苦山的文化水平一直很低,所以孩子早早便能识字,在苦山人看来就已经很有文化了。
  两个人的友谊长达十几年,到情窦初开的十八///九岁,也曾经躲在角落,释放着那日渐苏醒和愈加膨胀的欲望。
  所以阿大和小远约定好了,等阿大当上寨主,他就跟小远做契兄弟,小远搬来和阿大住一起,以后就是西头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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