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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酒_28

  “大哥!”翠儿三两步跑到沈辞身旁紧紧拉住他胳膊,“大哥打死小叔也没用呀,事情已经发生了。小叔也知道错了,大哥打两下消消气就得了。”
  沈辞道,“完全没有消气啊,我想把他脑袋拧下来,看看能不能切下二斤猪头肉,说不定抖一抖还能倒出水。”
  沈澈可怜兮兮的用袖子掩着鼻子,诚恳的抓着沈辞衣角道,“小澈不敢求哥哥宽恕,可是时间紧迫,您容小澈说完话。那歹人以给王爷施针相要挟,说要您去换人,若是三天后见不到您王爷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沈辞闻言并不惊讶,似是早有预料,气定神闲的询问道,“既要我去找他,总得留下姓名和地点吧?”
  “他叫沈心,让您直接‘回家’。”
  “知道了。”沈辞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去关门换衣服。
  “哥,我也跟您去!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好不好?”沈澈在屋外轻轻的拍门,哀哀的恳求道。他不知道这一行会不会有凶险,这是他闯下的祸,无论有什么结果他都会担着,却不能让哥哥因为他的错误受到伤害。他想在哥哥身边保护着他,哪怕是挡刀挡枪也好。
  沈辞穿着整齐的推开门,拧着沈澈耳朵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在家里安安生生的就是帮了老子大忙了,少给我添乱。”
  沈澈乖乖的由着沈辞揪耳朵,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不安的盯着沈辞,结结巴巴的保证道,“我真不会添乱,沈心那样的我……我能打十个!”
  沈辞没绷住笑出了声,“沈心就一个,我也能打过,用不着你去打十个他了。”
  沈澈摇了摇头道,“我不放心,那个沈心说要您去‘换’王爷,看起来很不怀好意。有王爷做要挟,他就算要您去死您会不会也去?”他咬了咬下唇,目光闪烁片刻,鼓足气扬起头看着沈辞斩钉截铁的道,“那还不如是王爷遭受不测,我宁可给他偿命!”
  能让生性善良温顺的沈澈做出这种冷酷的话来,足以见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沈辞十分欣慰,将右手放在他头顶胡乱揉了揉,安慰他道,“我不会有事,沈心与我是旧相识,我们无冤无仇,他要我的命没有任何用处。”
  “我感觉您瞒了我很多事。”沈澈一股脑倒出满腔疑问,“您和沈心是什么关系?‘家’是哪里?既不为寻仇,他有什么事需要逼迫您去找他?他为什么叫您萧沈辞?”
  沈辞斟酌片刻,缓缓的逐条回答道,“沈心是我师兄。‘家’是师父府邸。我出师十几年没有音信,大概是师父师兄他们想我了。萧……他叫的是小沈辞吧,我在师门排行最小。”
  沈澈疑惑的道,“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起过?而且……我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五岁时大病一场,痊愈后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这些不记得也不稀奇。”
  “您没骗我?真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沈辞避重就轻的道。他当然骗沈澈了,前面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沈辞这小半辈子说过的谎话加起来都没有这次多,语速缓慢也不是因为犹豫,只是他不太会撒谎怕说快了出差错。
  沈心是赫赫有名的白檀沈家人,当代家主是他的祖父。白檀沈家刀法举世无双,兼做药材生意,在江湖上名利双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生活得非常滋润。
  但是沈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即便是对许多沈家外围子弟也不轻易告知。
  沈家祖上本是京城名门,最辉煌的那位祖先随皇上南征北战打下天下,助皇上登上帝位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始平定边关,凭着赫赫战功官拜正一品大将军。待到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也终于换得天下靖平。那位祖先忠心不改,可是皇帝起了异心。功高震主,是历代君王之大忌,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沈家最后有个怎样的结局不必赘述了。
  当年抄家灭族没有斩断沈家的根脉,幸存的沈家人隐姓埋名迁至白檀,休养生息蛰伏几代,表面上是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江湖侠士,实际上一直没放弃覆灭朝廷的野心。然而近百年来朝政稳定,国力强大,沈家想要硬碰硬简直是以卵击石,他们只能无奈的继续等,等着朝廷渐露颓势的那天,然后揭竿起义一举击破。
  沈心自小体弱多病,沈家精妙绝伦的刀法与他无缘,在崇尚刀道的沈家显得格格不入。因此他从十几岁就开始不在沈家本家生活了,在濡水河畔种了片杏林,搭三两间茅草庐,专心修习医道十余载,如今医术也已小有成就。
  沈辞直奔草庐而来,从深夜纵马飞驰到东方微明,把好好一匹千里名驹累得口鼻直冒白沫才赶到。他两只手带着棉手套也抵御不了刺骨的寒风,冻得和冰块似的又凉又僵,在心里送给沈心一套练得炉火纯青的素质无数连后用牙齿咬下右手手套,“砰砰”砸着门恨不得拆了沈心的狗窝。
  来开门的沈心一袭白衣仙风道骨,对沈辞温和的笑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沈辞并不赏脸,冷冷的回他道,“我为什么来你心里没点B数?”
  沈心用余光瞥了一眼侧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半死不活的马,侧过身子给沈辞让路,“一路马不停蹄辛苦了。进来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屋子里的小火炉烧得很旺,烤得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沈辞蹲在炉子旁边翻动着手取暖,冻僵的双手先是一阵刺痛,然后才开始逐渐回暖。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沈心提起炉盖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水,边与沈辞话家常,“小澈儿没跟你过来吗?你们兄弟两个长得可真像,都与姑姑五六分相似。”
  “他为什么要来?我弟弟觉得你看起来很奸诈,还很担心我来会遭遇不测,他看人是不是很准?”
  沈心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道,“你是姑姑遗留下的血脉,血浓于水,我怎么会加害于你呢?”
  “收起你那套吧,留着哄孩子去。”沈辞没有心思和他客套,直截了当的道,“许青寒我要带走,你开条件。”
  ☆、第27章 强行达成共识
  沈心将绿玉茶杯放在沈辞手心,敛眉轻笑道,“燕王殿下不在我这里,我送他去本家了。”
  “你……”沈辞一惊站起身,茶杯倾斜洒出滚烫的热水,在他手背烫出一片红痕,他咬着牙根恍若未觉,把杯子握得死紧,“你疯了?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燕王殿下可是皇帝心头的一片肉,有他在手里说不定有机会动摇到许家根基。神不知鬼不觉抓到这样重要的人物,还不把沈家推到风口浪尖,你觉得我是不是立下大功,让祖父也能高看我一眼呢?”沈心笑吟吟的看着沈辞。
  沈辞闭目思考片刻,稍稍冷静下来,蹙眉道,“不对。”
  “哪里不对?”
  “你以许青寒要挟我为你做事,得到一把听话的利刃,岂不比争个功劳有用得多?而且你若是真只为了这个,何必再把我找来?”
  “哈,你说得不错。”沈心眸光闪动,俯身按着沈辞右肩,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做我手中之刃,替我争下家主之位。”
  沈辞一哂,“你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与其说沈心当年是不能学刀法还不如说是他不想学,世间之事有利即有弊,沈家刀法固强,却有个十分致命的缺陷——因心诀太过火候,修习沈家刀法的人都会有散功的一天,或许是十年后,或许是二十年后,没人知道这一天会在什么时候来临。散功意味着内力消失,一个习武之人突然失去真气护体,身体各个器官都会迅速衰败,一般在散功后只剩两个月寿命。据沈家族录记载,历代最年轻的散功者年仅二十四,寿终正寝的寥寥无几。
  若非逼不得已沈辞也不想学,娘在世时并没有要他学沈家的刀法,只是教他一些基本的心法套路。抄家时所有财物都被搬空了,娘只贴身留了一本沈家刀谱,搜查的官兵大字不识几个,娘长得又漂亮,他就卖了漂亮女人这个人情让她留下了这册子。于是这本刀谱成为爹娘给小哥俩留下的唯一遗物。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带一个五岁的孩子要怎样生活?恶人永远要比好人多,沈辞接受不了弟弟被欺负而他没有能力保护,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学这本刀谱,然后盼着自己好运气的长命百岁。沈辞用刀,沈澈却习剑,原因就在这里。
  沈家尚武,在别人看来,从沈心装病拒绝学刀的那一刻起他就和继承人之位背道而驰了。可是他自己不这样想,他既想福寿绵延不受修炼之苦,又要坐上高位受众人参拜。他藏锋多年,只待一朝锋芒毕露。不会武功又如何,不会刀法又如何,受他驱使的像沈辞这般在刀道上颇有造诣的高手足有一手之数,空有一身蛮力有什么用?不如有个好脑子。
  沈心看着沈辞,目光和善的就像在看一把趁手的兵刃,好心的替他分析当下的情形,“祖父散功在即,父辈们各方面都资质平平难当大任。”
  沈辞一抬眼皮似笑非笑的看他,“那也和你没关系吧?”
  沈心惋惜的叹息道,“是啊,祖父的意愿是在沈思和沈忠二人中选其一做继承人。”
  “你赶紧把许青寒交给我然后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别说家主,你想当公主都行。”
  “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坐以待毙可不好。”沈心顿了顿,缓慢的一字一句道,“你可否听过楚霸王和汉高祖鸿门一宴,又可否听过唐太宗玄武门之变?”
  沈辞稳坐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这倒让沈心惊讶不已,他自认为自己说的话足够惊世骇俗了,沈辞竟然出乎他意料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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