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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古风]_129

  鼻息陡然酸麻,眼泪再也收不住得从酸胀眼眶涌出来,顺着面颊滑进嘴里,苦涩无边。
  嘉钰仓皇别开脸,却不敢擦拭泪水,唯恐被甄贤发现他软弱,只遮掩地抬手挡住脸,努力压抑着哭腔,哼道:“算了,谁让二哥喜欢你。你放心吧,你是二哥心尖上的人,我就算再恶,以后不会为难你和你过不去了。”
  但这伤透了心的模样,再如何遮掩,又如何遮掩得住。
  甄贤看着嘉钰兀自倔强的侧脸,良久,终于还是不忍叹息。
  “……我不觉得四殿下你是恶人。”
  相反,甄贤觉得嘉钰其实是个内心柔软又敏感的人,厌恶孤傲却比谁都孤傲,乖张恶劣却嫉恶如仇,总爱装作刻薄强悍的模样,其实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充满了矛盾,但真实美好。
  可甄贤不能把这些说出来。如果真说出来,以四殿下的傲气,一定受不了,多半会认为遭了他的同情怜悯,要气得和他拼命的。
  果然他才说了那么一句,嘉钰已气得脸都涨红了,连眼角还沾着泪痕也顾不得,就转回脸来瞪着他,怒道:“你别自说自话地评判我!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么?我倒宁愿你讨厌我,跟我争,跟我斗,才痛快些。就怕你是不敢吧。”
  甄贤便只好彻底噤声不说了,默默坐在一边听着“教诲”,只当自己是真不敢的模样。
  嘉钰又念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无聊至极,戛然住了嘴。他侧过脸,好像有意回避视线的交汇,痴痴盯着车窗上一点描绘精致的花纹,沉闷许久,骤然一声长叹。
  “你是好人,你不明白。在这个地方,只有恶人才能制得住恶人。所以二哥才需要我。我愿意为他做这个‘恶人’,没关系的。反正我做恶人也做习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你的那些好,就算二哥眼下再如何喜欢,迟早有一天要让他为难的啊……二哥他那么喜欢你,你就也一心一意向着他就好,不要让他为难啊……”
  他拿手捂着嘴,拼命别着脸,几乎背对着甄贤,却压不住溢出的细微抽泣。
  那模样落在眼里,真叫人心下绞痛。甄贤想要宽慰他,却也不知从何宽慰,只得默然待在一边,看着他拼命压抑的侧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下深渊之下去。
  余下路程,谁也没再说话,不知究竟是默契,还是尴尬。
  好容易回了靖王府,一下车,便瞧见靖王殿下亲自迎出门来,一副已经等了许久的模样,显然是早得到了消息。
  嘉钰两只眼睛已经红肿得跟桃子一样了,任如何藏也藏不住。
  嘉斐纵然有所准备,也从没想过这个一向要强的弟弟竟会哭成这个样子,尤其还是在甄贤的面前,惊得眼神都变了,慌忙拉住他,软声哄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你欺负我了。”嘉钰一点也不避嫌,抽抽搭搭地就把脸埋进二哥怀里。
  嘉斐听得一愣,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就问询地向走慢一步的甄贤看过去。
  这反应愈发叫嘉钰委屈来气,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就是你欺负我了!除了二哥你谁还能欺负我了?”
  他哭得脸都花了,一边嗔怨,一边胡乱拿拳头去砸嘉斐,却又心疼得很,怕砸坏了,只敢往肩窝手臂上捶。
  然而他自幼是个体弱多病的,手上根本没什么力气,哪里真可能伤着素习鞍马的靖王殿下。倒是这架势把嘉斐吓得不轻,反而担心他把自己伤着了,慌忙抓住他乱挥的拳头,哄着他先进了大门再慢慢说,不要在门口给外人瞧热闹。
  王府的侍人们全都见怪不怪,非常知情识趣地冲各个不同的方向扭开脸,或低头假装忙碌。
  但嘉钰以往闹归闹,几时见过这么伤心的模样。
  靖王殿下着实有些被吓着了,心慌意乱地又向甄贤看过去,想求个援手。
  甄贤原本也想过是不是该和嘉斐交待一句,然而想来想去,始终觉得自己不合适多嘴,甚至连吱声都不该有,毕竟怎么说都是尴尬。左右是王爷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还是王爷自己挖坑自己埋吧。于是便还给靖王殿下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恭敬一顿首,自己先转身拂袖走了。留下嘉斐一个在原地,抓着嚎啕大哭的嘉钰,莫说目瞪口呆,头皮发麻,连心都乱成了一团。
  第73章 二十六、兽之搏(5)
  嘉斐一直哄到后半夜才算是把嘉钰哄好了,又一直小心陪着待嘉钰沉沉睡过去了,才终于能抽身出来。
  他原本想着甄贤也应该睡了,不好再去打扰,但心里仍是想不过,便只带了一个提灯的侍人,轻手轻脚往甄贤住处去,想悄悄看上一眼。
  不料远远却见屋里灯还亮着。
  进门便见甄贤只裹了一条小毯,合衣蜷在软榻上,手里还拿着一卷书,里间床铺根本是冷的。
  书正是自己当年给小贤手抄的那册《柴扉小札》,已十分陈旧了,书页都泛了黄,但收藏得很是精心,些许受损的地方都修补得细致,显然颇为珍爱。
  嘉斐顿时心疼得都酸软了,一时生气值夜的下人们伺候不周,却也知道必是小贤不愿意累这些人跟着一起熬夜把人都撵走了,再如何生气也没辙。
  他于是让那提灯的家仆亲自去灌了个汤婆子回来搁在被褥里暖着,自己亲手把甄贤抱起来,想抱他去里间床上更衣睡下。
  谁知甄贤睡得很浅,才刚一碰便睁开眼,就要坐起身。
  “你上床去好好睡一会儿,不要这么累着自己。”嘉斐拧眉将他揽回怀中。
  甄贤看一眼窗外天色,揉了揉两鬓太阳穴,“不睡了。要不了多久就该起来去上职了。”
  “别去了。”
  嘉斐哪里肯放手,执意抱着他,低声哄劝。
  “昨天闹那么一场,七郎那小子肯定也不好受,给他放一天假也是好的。正好你和阿钰也能好好休息一天。我让人去传这个话就是了。”
  听得如是说辞,甄贤也没有办法,想起嘉绶那魂不守舍的模样,再想想嘉钰哭得伤心伤身的,只得顺着作罢。他倒是不怕辛苦,可让二位殿下跟着他辛苦着实不大好。
  提起白日里那件事,甄贤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感慨,忍不住看着嘉斐叹息嗔怪一句,“殿下做什么非要拖累四殿下去做这种为难事。如今可知道错了?”
  嘉斐料着必定有此一说,早准备好了,忙不迭做低伏小地应着:“知道,知道,刚赔了一辈子的不是才逃出条命来看你,你就放过我吧。”一边讨饶,一边脱了鞋袜爬上榻去拼命和甄贤腻在一起。
  小小一张软榻哪里放得下两个成年男子,顿时拥挤不堪。
  甄贤想躲也没处可躲了,只得由着嘉斐紧紧抱在怀里,见他光着脚,又怕他着了凉,便拽了拽那张小毯,让他盖上些。
  嘉斐立刻得了赏似的钻进毯子底下,两人手足相抵,愈发贴在一起。这种衣不解带唯有裸露双脚肌肤相亲摩挲搔弄的感觉反而愈发生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旖旎。
  甄贤明显感觉嘉斐喷在他颈侧的气息一点点粗重灼热起来,搂在腰间的手也明显不安分地抚弄揉捏起来。
  其实自有一点按捺不住,又麻又痒得,就像是从脚心撩拨而上的快意,勾得他腰都酥软了,连气息都难耐得不稳起来。
  但又十分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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