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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仙尊少年时[穿书] 第50节

  言卿又想到谢识衣扭断赤城城主脖子,穿过青烟雾障踏着白骨从万鬼窟中走出的画面。诡异地沉默了下,决定把跟老太监说的“天定姻缘”那段话掐掉。
  言卿道:“不过乌鸦嘴好难听,我应该叫预言家。”
  谢识衣说:“那么预言家,你有预言过自己的结局吗。”
  言卿:“嗯?”
  谢识衣将他把伤口附近的线全部解完,道:“还有预言家。天降姻缘,不该是右眼跳。”
  言卿愣住,这才反应过来谢识衣说的是他前面随口胡扯的话。
  他自己都忘了说过什么,谢识衣居然还记得。他还以为这位性格高冷、脾气别扭的金枝玉叶,对他的调笑都是恨不得当水倒出左耳右耳的。
  谢识衣说:“右眼跳的是灾。”
  言卿不假思索道:“你难道没听说孽缘?”
  谢识衣抬起头来,愣了片刻后,竟然笑了一下。
  他其实很少笑。疏离和拒绝写入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即便是笑也是轻轻的、低声的、漫不经心的。不会过于复杂,却也不会过于纯粹。带着独属于谢识衣本身的冷意和危险。
  可如今这笑意漾开在眼底,融化经年不化的积雪。灯火下,言卿居然察觉出了一点温柔的错觉。
  谢识衣轻声问:“言卿,什么叫孽缘?”
  言卿道:“坏的缘分吧,反正挺煞的。”
  谢识衣脸色苍白唇却如血,低笑一声,意味不明说:“那你还真是当了回预言家。”
  第33章 浮台(九)
  预言什么呢。
  预言最后一步一步走向死局的终结。
  淮明子与谢识衣两败俱伤后,被言卿追杀到主殿,用魂丝碾碎神魂。
  淮明子生性傲慢,死时恨意滔天,不惜以自爆为代价,落下炙火玄阴阵,拉着言卿同归于尽。
  十方城主殿烈火烧起来的时候,言卿也被困在里面彻底出不去了。
  宫墙倾塌、房梁坠落,万事万物灰飞烟灭,他驻足在殿中央。
  一片混乱里,言卿耳边响起的只有魔神苍老沙哑的声音。
  “其实你可以活着出去的。”
  她的声音嘶哑魅惑,蛊惑道:“言卿,一直用修为压制识海内的魇,你不累吗?”
  魔神轻声一笑,幽幽道:“我真不懂,为何世人都如此愚昧,说魇是我的诅咒。那明明是我赐予你们最大的天赋啊。”
  “你让它醒过来。”
  “言卿,只要你让魇醒来,你的修为就会突飞猛进,你就能活下去。你本就是天才,而魇的存在只会让你更为强大!”
  言卿站在烈火中,墨发红衣,长线蜿蜒到了赤色脚踝边。他回身望向红莲之榭的方向,心里想的却是:谢识衣受伤昏迷后被他锁在里面,现在应该刚醒过来吧……
  会愤怒还是会惊讶呢?
  言卿无声笑了下。
  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谢识衣牵扯进他和淮明子的斗争来。
  他被魔神缠上,被种下魇,最后只能是身死作结,或早或晚罢了。
  魔神见他没反应,又循循善诱道:“言卿,你不想见他吗?”
  言卿终于开口,淡淡道:“闭嘴。”
  魔神暴怒,纯粹碧绿的眼眸如蛇的竖瞳,流露出浓浓的阴毒之色来:“言卿,你都已经修到化神期了,完全可以和魇共存,你到底在怕什么?把它放出来啊!把魇放出来,你就能突破化神巅峰,你就能成为伪神,你就能活着走出这片火海!”
  她厉声质问。
  ——“言卿,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什么都不怕。”言卿轻轻回答她的话。
  他手指修长、有种病态的白,被殷红的衣衫衬得更森冷。
  魂丝一圈一圈绕回指间,平静说:“只是。我虽然无法阻止你放个寄生虫在我识海,但我可以让它一直死着。”
  言卿低着头,眼底暗红色慢慢晕开,随后才在大殿内慢慢道:“你这一百年说了那么多类似的话,你看我有哪一句听进去了吗。”
  魔神沉默不言。
  言卿好奇道:“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死,也会闭嘴。”
  那个疯女人骤然尖声,难以置信又怒不可遏:“你想摆脱我?”
  她怒极反笑,一字一字,饱含恨意,仿佛来自灵魂的诅咒。
  “言卿,你摆脱不了我的!”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魇,就像影子一样,永生永世无法逃离!我们总会再见的!”
  *
  玉清峰寒池的水开始逐渐褪去温度,越来越冷。
  言卿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可回忆里却是烈火肆虐。
  于是这一冷一热交替下,他五感错乱,竟然忍不住身躯战栗。
  丹田内的金丹已经开始慢慢消融,隐约显现出一个元婴的形状。灵力丝丝缕缕绕在元婴身边,谢识衣说重新结婴时,破“本我”会很痛,果不其然,痛得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灵魂犹如被一根线死死勒紧,再割裂。抽丝剥茧,五内如焚。
  但对于言卿来说,身体上的疼痛倒是其次的。
  最难以忍受的,是结婴会逼着让他去回忆十方城大火中死去时的一切不甘,一切失落,一切遗憾。
  谁又能从容赴死呢?
  他当然不甘,不甘就这么死去。
  他当然失落,失落没能到上重天去看一眼。
  他当然遗憾。
  遗憾这一次分离,居然又没有跟谢识衣说一声再见。
  他在十方城里的时光充满诡谲冰冷。各怀鬼胎的人,闪烁不安的眼,鲜血残尸,白骨□□。唯一的温柔旧梦,好像就只有人间和谢识衣呆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从赌坊回登仙阁的那一天,火烧云挂在天边,晚霞浓烈地像要烧起来。
  谢识衣。
  谢识衣。
  言卿的手在池水中颤抖得不成样子,睁开眼,暗红的血色从瞳孔开始扩散,遍布整个眼白。他精神极度紧张,手指在水中弯曲抽搐,凝聚起天地间的灵气,毫无节制吸入体内——恨不得用自残来缓解这种痛苦。
  意识极度错乱里,言卿听到谢识衣微微错愕,有些情绪失控的声音。
  “言卿。”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冷意卷过天地,满林的梅花簌簌飘落。
  言卿只感觉一抹冰冷的气息转眼靠近,紧接着,有人在水中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化神期浩瀚的灵力源源不断注入他体内。
  枯涸的脉络若久旱逢甘霖,缓解了烧灼般的痛苦。
  “言卿,不要去想。”
  谢识衣在他耳边轻轻出声。
  他跟着他步入寒池中,墨发与墨发交缠。言卿抬头,瞳孔中的血色慢慢散去。隔着水雾梅花,看向前方谢识衣的脸。熟悉的面容和眼神,让他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是梦是真。
  谢识衣的声音格外温柔,跟安抚一般,安静说:“言卿,不要去想。”
  “都是假的。不要去想,都过去了。”
  言卿的思绪也被他平和的声线渐渐抚平。眼珠子愣怔地看着他,脑海里疼痛难忍,想的却是:那这是真的吗?
  他想伸手去碰一碰眼前的人,可是抬起来的瞬间,才发现自己与谢识衣的手紧紧握着。
  混乱交错的红线湿漉漉沿着两人的手腕,曳到了池水中,随梅花沉浮远去。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错综复杂。
  是恩是仇,是敌是友,是爱是恨。
  在那红尘摸爬打滚,籍籍无名的年少岁月里。
  是提防是信任。对方到底是一经不备就会杀掉自己取而代之的恶鬼,还是无话不说走过无数生死起落的知交。
  谁又说得清呢。
  两次分离都太过仓促,就跟初遇一样仓促。
  来不及告别。
  也来不及想清楚这一切。
  言卿突然轻轻地笑了,可能是太痛也可能是这雾气太重,他眼中居然有些朦胧。看着谢识衣的脸,也如雾失楼台、月照迷津。
  “什么都过去了。”他轻声说:“谢识衣,哪些过去了呢?”
  谢识衣微愣。雪色衣袍漱冰濯雪,他从来疏离的神色,好像这一刻稍微露出一丝裂痕。
  言卿看着他,平平静静说:“其实我不知道我怎么重生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百年后了,跪在回春派的祠堂里。”
  言卿笑了下,又道:“令牌和婚事都不是我提的,但我还是留了下来。”
  “谢识衣,你知道的,我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上辈子穿越过来时,虽然失去全部的记忆只保留七岁的心智和脾气。但现代的很多画面,有时都会莫名其妙浮现。言卿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好在谢识衣小时候性格孤僻锋利,特别招人恨,跟他见面就吵架,直接把言卿那种初临异世的惶恐孤独都给气没了。
  言卿继续说:“十方城在大火中毁尽,淮明子也死了。”
  “我没了恨的人,也没了想杀的人。”
  “嗯,我还恢复了段离奇荒诞的记忆。”
  关于《情魇》这本书的,不过说出来,你肯定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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