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你别来了

  9号林向北从洛杉矶回来，林向东这几天都在给他收拾老房子。
  林向东林向北是堂兄弟，林向东20，林向北19。
  俩人小时候一直是玩在一起的，好似亲生兄弟，直到林向东他爸妈离婚。
  林爸调走后没多久，也给弟弟在省城安排了工作。林向北一家就从小镇搬走了，再后来林向北就出国念书去了。
  虽然多年没见，但两兄弟的联系一直没断，儿时打下来的情意，总是最能抵过岁月的。
  这几天林向北不是没想过去找许娇，但一想到小姑娘那张气鼓鼓带了委屈的脸，和他日渐加重的心动，他就烦躁。
  没想到搞个妞这么费劲，比争地盘都费劲。
  都这么些天了，他再不去，小姑娘兴许都忘了他了，前几天的活就白干了。
  林向东给自己找了理由，换了身衣服，开车去杂货店。
  一到店，许娇又不在，外婆说是出去给人补课去了。
  林向东才想起来，小姑娘很缺钱。
  钱，他有，如果她愿意跟着她，他可以给她钱花，供她吃穿，上大学。
  借也好，免费给也好，只要她肯拿。
  一下午，林向东都在想这个。
  想着想着，就坐在门口的摇椅里睡着了。
  傍晚许娇坐公交车回来时，离得老远，便看见了男人的一双长腿。
  他身上盖着个粉色维尼的毯子，那是她的，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拿的，还是外婆给盖的。
  许娇走过门口，没看他，也没叫他。
  直到天已擦黑，许娇做了晚饭摆在屋里的桌上和外婆一起吃，林向东的肚子里的馋虫才被勾醒。
  林向东刚一睁眼，看到的是头顶细密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摇晃晃。
  空隙中，露着藏蓝色的天，和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
  视线逐渐向下，他看见自己身上盖的毯子，粉色的。
  手长脚长的男人扑腾一下，一个鲤鱼打挺，抻长了脖子往屋里看。
  穿着白上衣、蓝牛仔裤的小姑娘，正背对着他给外婆夹菜。
  闻着飘散出来的饭香，林向东笑了，这毯子一定是她给盖的。
  于是，积压了几天的无措尴尬，就此消融。
  只要她不生气，被冤枉一下又怎么样。况且，那天他也赚了。
  想起浴室的一幕，林向东饿了，心灵，以及肉体。
  “阿嬷，什么啊，这么香。”
  林向东对旁人说话都是冷冷的，但对阿婆却可以耍出小孩子模样，大概因为阿嬷比较像小时候照顾他的奶奶。
  “阿东啊，吃饭了没……”
  “他吃了。”
  许娇替他回答，声音有些冷。
  林向东看着小姑娘冷漠的侧颜，摸着正敲鼓得肚子，配合地说着：
  “对，我吃完了，吃完了……”边说，林向东边往后退。
  长臂一伸，连头都不用回，就准确地从货架上拿起一包方便面。
  哗啦一下扯开袋子，咬得面饼喀吱作响。艹，还是没背对位置，居然拿的康师傅，不是干脆面。
  不过现下什么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姑娘的态度。
  林向东啃着面，又回到了刚刚的位置。
  叁包方便面下肚，嚼得林向东腮帮子疼，许娇才收拾完碗筷从厨房出来。
  “7块5。”
  许娇看着架子上空了的地方算道。
  “……”
  林向东没想到她会管他要钱，毕竟之前的那么多天，他在这吃冰棒喝汽水，她都没管他要过钱。
  他不知道，他的42块钱信用额度早花完了。
  唇线绷得死紧，林向东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却在输入数字时，犹豫了一下，多按了个键。
  微信到账:七百，五十，元。
  许娇听着喇叭里的播报，搭在桌沿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老化的木屑进了指间。
  他又来这一招，可是，已经不管用了。
  有钱很了不起吗？她没钱，但有得是尊严。
  刷地一声，许娇拉开装零钱的抽屉，酸奶盒做成的格子，整整齐齐地摆着10块、5块、1块，和一堆大小不一的硬币。
  唯独五十和一百的那格，只有孤零零的一两张。
  人还没准备好，眼泪便刷地下来了。
  许娇尝着口间的咸涩，将所有的钱都抓出来，摆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的清点。
  发现她要干什么，林向东满眼慌张地忙大步迈过去，握住女孩拿钱的手，压在桌子上。
  “你，你干什么！”
  “找钱。”
  “不用找，那是预付款，以后，以后我买东西都从那里扣就是了。”林向东为自己的一时脑热，感到后悔。
  他对许娇，虽认真，却也疏忽，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小姑娘所有的倔强，都来自于家贫的困境，和自尊。
  男孩的手干燥而温暖，盖在她的手上，好似能遮住整片天。
  之前的许多次，干活过程中偶然的碰触，她还会脸红着避开，但今天，她却只觉得卑微和无奈。
  许娇闭目缓了好久，才压住想哭的心情，抬头正眼看他。
  “林向东，以后，你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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