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
刀客蒙面布巾下的脸色必定十分难看,他猛地退一步,踩碎了石块。
话不投机,软硬不吃。这账册的事是不能善了的。
孟戚也不打算同飘萍阁善了。
如果不是赶上元智和尚突破境界,又想从刀客这里骗几句飘萍阁的消息,孟戚连话都懒得多说。
“既然二位执迷不悟……”
“等等,什么叫做执迷不悟?”孟戚故作惊异,持剑笑道,“听阁下话中之意,莫不是还想走?”
不走继续看老和尚冒烟?不走留下来一对三?
刀客一时没能反应,等意识到孟戚在说什么,他眼神骤然变冷,周身杀气大盛。
“二位想留下我的性命?”
刀客杀人无数,他若发狠拼命,什么样的高手都要头痛。
孟戚却完全不当回事,他摸清了刀客的底细,知道凭刀客的本事没法伤到元智和尚,如今局势尽在掌握之中,自然游刃有余了。这会儿孟戚露出一个愕然的神情,还带着三分被人曲解的不悦:“什么话,我要你的性命做甚?”
刀客眸光冰冷,他隐约觉得孟戚的话没那么简单。
果然下一句入耳的话,似利刃入骨。
“……活人,才有用。”
刀客怒极反笑,不止要留下自己,还想生擒?
这话传扬出去,江湖人都要瞠目结舌。
别说飘萍阁这个谁都摸不透的杀手组织了,一般的杀手若是失败,也会自尽。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杀手的招牌就砸了,谁还敢花钱雇佣这样的人?
杀手只学两门本事,一个是杀人,一个是脱身。
眼前二人联手,刀客自知不是对手,可这不代表他没有逃脱的办法。
刀客甚至想要看清孟戚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为何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孟戚也不恼,还周到主动地附和刀客心底所想。
“武功到了我们这种地步,如果一心要跑自然很难阻止,更别说还要拦着不让你自尽是挺难的,可你不想死啊!”
“……”
刀客被这句话噎得不轻。
他就不应该上这座山,不该想着能用兵器之外的东西说话。
刀锋再度出鞘,三尺之外的树枝受无形杀意影响,竟应声而断。刀客身形迅捷,瞬间留下了数道残影,刀光似雪练,充斥了整片空地,砂石向四面八方崩飞,势如急雨。
墨鲤扬袖,替打坐的元智大师挡住飞来的碎石。
只见暗紫剑光绕了个半弧,骤然亮起,准确地将雪练般的道光切成两截。
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快,剑光刀锋在这瞬间夺去了烈阳之芒。
墨鲤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刀客身前,刀客呕得快要吐血,他连续变换了几次身法,虽然每次都能依靠狠戾的刀势勉强突出重围,但是下一秒就会有另外一人堵在他的退路。
如果这是什么闻名遐迩的剑阵,或者双剑合璧,刀客都没这样气恼。
明明不成章法,也没有招数,默契何来?
即使是吃住都在一起,长在一起,不用出声就能知彼此心中所想,也没法做到这般地步。
——除非有个跟自己兵器一样功法路数一样的高手,每天陪他们练手。
想也知道不可能。
刀客越打越恼,尤其发现那两人渐渐只守不攻,一心堵着出路的时候。
几番左突右冲均未能成,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猴,被人驱赶着滴溜溜转。
那边墨鲤则是越打越疑惑。
刀客这股生生不息的内力之中,怎么感觉有灵气的存在?
不同于服了天材地宝,藏于体内经脉慢慢消耗的灵气,也不像自己和孟戚这般灵气与内力不分彼此,完全辨别不出有灵气的存在了,哪怕打到天昏地暗也不会发现异样。
现在这股灵气时有时无,飘忽不定。
墨鲤最初甚至不能确定是刀客身上的,事实上他第一反应是西面儿山有刚刚生出意识的小龙脉露头来看热闹。
等到慢慢确定根源在刀客身上,墨鲤尤为吃惊。
他不禁深思,既不是龙脉化形,又不像吃了很多灵药,这灵气哪儿来的?方士说的天命所归、气运所钟都是瞎扯,灵气不会无缘无故地跟着人跑,莫非——
“孟兄,你说他会不会是灵药化形?”
墨鲤这一句传音入密,让孟戚脚下一个踉跄,心道这怎么可能。
刀客瞅准机会,奋力冲出。
蓑衣没了,后背衣裳也被卷得粉碎,剑风还在光裸的脊背上留了几道血痕。
刀客跑得头都不回。
孟戚正想去追,脑后一阵劲风,他下意识地避开。
转头只见元智和尚破烂的袈裟被外放的内劲冲裂,干瘪枯瘦的胸膛竟慢慢鼓了起来,臂膀上的肌肉一条一条的,就似无中生有一般,凭空变了出来。
墨鲤二人眨了下眼,唯恐看错。
这是什么功夫?佛门武功这么离奇吗?一转眼就能增重三十斤?
——了不得,龙脉都没这本事。
“哪里走!”
元智和尚打坐之时耳中已将周围发生的事听个明明白白,收功之后,立刻抄起行脚僧的木杖,一声厉喝追着那刀客远去了。
墨鲤看着老和尚光着上身的身影,欲言又止。
孟戚忽地笑了起来。
墨鲤下意识看他。
孟国师慢条斯理地收了剑,得意道:“这两人刚才肯定在心底嘲笑过我这件衣服,现在都光着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墨鲤:这是重点吗?
墨鲤:我觉得刀客有问题
第215章 错而复始
笑归笑, 人却不能放着不管。
“那刀客身上必有蹊跷。”
墨鲤念念不忘那股灵气的存在, 返身去追。
孟戚不太情愿地跟上墨鲤, 边追边说:“或许他怀里揣着装了灵药的盒子, 打斗中盒子破碎,灵气泄露出来了。”
“拇指大的灵药?”墨鲤反问。
刀客原本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脸上还蒙得严严实实,等逃走的时候简直衣不遮体, 如果怀里真的揣了盒子那么大的东西还能看不出来?顶多有些瓷瓶儿火折子之类的小物件,灵药都是年份越久效果越好, 指肚大的天材地宝还没听说过。
这又不是志怪小说,随便在山里捡了个朱果服食之后, 就身轻体健脱胎换骨了。
“灵气生生不息,如果是灵药, 它肯定还活着。”
摘下来放在盒子里的药,绝没有这种活力。
孟戚无话可说,只能自己生闷气。
墨鲤察觉到他的异样,不觉纳闷道:“如果是灵药化形,更要查清楚他的来历了?你因何不悦?”
“事实可能并非如所想。”
孟戚做了几十年国师, 见过诸多异状, 却从未见过妖怪。
他不认为刀客是唯一的例外,可是看墨鲤隐约流露出的期盼,孟戚只能把话咽回去。
作为龙脉,这种期盼他懂。
——那个刀客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倘若天材地宝亦能得灵气化形,自家山里的灵药岂不是同样有机会?
谁家里没有几株出类拔萃的好灵药呢?这些灵药总会得到龙脉下意识地偏爱。
只是孟戚现在最看重的东西不在家里,而在眼前。
本是两人相伴游历,走哪算哪随心所欲,逍遥自在。然而经此一遭,很有可能变成“寻找有资质”的灵药,连根带土小心翼翼地挖出来,再千辛万苦地抱着捧着,把它们“拐”回家的旅程。
那情形,想想就发愁。
拖一马车连泥带土的天材地宝,遇到不要命的死士怎么办?护得住吗?
丢了哪一株都不好,伤了哪一株都心疼。
岐懋山远在平州,太京距离这里也不算近,想要把灵药完好无损地运回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些问题加起来,最终导致了孟戚郁郁不乐,之前他好不容易才把马车送出去的。
马可以随便送人,灵药能吗?
遇到危险的时候,沙鼠能跑会躲,灵药怎么办?
沙鼠心想,大夫怀里属于它的位置岌岌可危。
不成,绝对不成。孟戚思量着,他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
好在局势复杂多变,随手一拈就能找到货真价实的理由。
孟戚清清嗓子,提醒道:“这个刀客身上隐藏的秘密,未必是我们想要看到的。飘萍阁是一步早早被人布下的棋子,专做一些见不得光的棋子,很难说这个刀客是不是针对你我的诱饵。”
“诱饵?”
有那么一刻,墨鲤以为龙脉喜好栽种灵药的秘密暴露了。
孟戚缓缓摇头,轻声道:“绝顶高手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什么?”
权力、金钱、势力、更高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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