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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正是各处传晚饭的时候,祝承乾听闻亲家母到来,很是意外,转身看一旁的妻子,大夫人兀自在膳桌前坐下,冷冷一笑:“这么晚了,可着饭点登门,真是不亏嘴的人。难道不该先遣人送帖子来告知,明日白天再来,真是乡下人,半点规矩没有。”
  祝承乾道:“两家亲事,圣恩浩荡,你不该嫌贫爱富,换了衣裳,与我一道过去才是。”
  大夫人白了丈夫一眼:“怎么,还要我去请安磕头不成?”
  祝承乾无奈地摇头,吩咐下人:“请亲家夫人到老太太院里,我稍后就来。”
  清秋阁里,香橼和翠珠伺候风尘仆仆的二人洗漱暖身子,母亲和奶娘随身的行李并不多,只几件御寒的衣衫和银子铜板,香橼便问她娘:“老爷怎么没来?”
  扶意擦了眼泪,也问道:“爹爹没有来?”
  主仆二人互相看了眼,言夫人难为情地对闺女说:“我们是偷跑出来的,你爹追出来后,实在没法子,就将我们托付给了沿途的镖局,一路做伴走了半程。后面的路离京城近了,也就好走了,就是今天城门下,每个进城的人都要盘问,耽搁了好些时候,不然日落前,我们就能进来。这京城里的人,没人不知道忠国公府,我们一问就找着了。“
  奶娘在边上道:“家里收到消息后,老爷夫人高兴坏了,夫人立时就想来看望您,可老爷不答应。夫人连着两天没睡好,最后我们一合计,带了几件衣裳拿了银子,就自己跑出来了。”
  “也太胡闹,天越来越冷……”扶意说着,不由得笑出来,“也是,往京城走,不觉得冷了吧。”
  言夫人笑道:“进城后听路上的人说,这才下第一场雪?”
  不等扶意回答,大嫂嫂过来了,客客气气地向扶意的母亲问安,说她家婆婆身上不好,今日不得来相见,天色已晚,男眷们也不方便过来,请亲家夫人不要介怀。
  没多久芮嬷嬷也到了,热情地邀请言夫人往内院去。
  不论是女儿的嫂子,还是老太太屋里的嬷嬷,每个人来,身后都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再加上这清秋阁里外的,外头路上掌灯的,就说方才在门房,也有好几个小厮守着。
  言夫人也就在胜亲王府见识过这样的气派,但王府人口简单,远不如这里热闹。
  一行人拥簇着扶意母女来到内院,平珒早已等候在屋檐下,恭敬地向言夫人行礼。
  听说眼前就是女儿口中提到过的,那个病怏怏的五公子,言夫人少不得露出好奇的神情,扶意便轻声说:“回头再向您解释。”
  此时老太太亲自迎到门外来,欢喜不已:“亲家母到来,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天寒地冻,快快屋里坐。”
  言夫人周正端庄地行礼:“老太太,给您请安了,扶意承蒙您照顾,晚辈感激不尽。”
  老太太眉开眼笑,吩咐众丫鬟:“你们不要光看着,快将夫人搀扶进来。”
  一家人才落座,兴华堂来人传祝承乾的话,说是片刻后就过来,老太太索性吩咐:“请你家老爷不必过来了,他今日辛苦,天色已晚,明日再见面不迟,亲家这里我自然会妥善照顾。”
  言夫人便起身道:“如此唐突地到来,实在不应该,请您原谅。”
  老太太笑道:“这样扶意才高兴呢,给她个惊喜,也少了担心你路上的安危,不过下回可不能这样客气,早早写信来,我好派车马船只来接你们。”
  扶意心里高兴,搀扶母亲坐下:“奶奶她最是慈和可亲的,您别拘谨。”
  老太太细细打量这母女俩,眼眉果真有几分相似,想来言夫人年轻时,容颜姿色必定不让她的女儿,更重要的是,娴静端庄,不失大方从容,见了自己也不怯弱拘束,果真这家里的言传身教,对孩子的影响极大,爹娘如此,才有扶意的今日。
  各色菜肴纷纷送上来,初雪不在这里用膳,陪坐了片刻就要先回去,再三请言夫人坐着别动,这才辞了。
  老太太笑道:“镕儿戍边远征,刚好不在家中,清秋阁里有几间客房,平日里也是妥善收拾的,亲家母不要客气,我们家没那些规矩讲究,今晚就住在女儿女婿的院子里吧,母女俩也好有个照应。”
  此时西苑又有下人来,是三夫人派人来问候,老太太知道小儿子媳妇今日因离了慧之,伤心难过,眼睛红肿不得来会客,应付了几句,就打发她们走了。
  家里这么多人,光是打发下人来,就一波又一波的,扶意感受到母亲有些紧张,便在桌下轻轻捏了她的手。
  母女对视一笑,言夫人不禁放松了好些。
  想来母亲必定为了唐突到访而愧疚,可来都来了,扶意只想好好团聚,不愿在意那些礼节规矩。
  然而老太太是真高兴,扶意怀胎辛苦,若非京中时局紧张,她早就想把亲家母接来,果然母女连心,哪有做娘的能放下女儿在异地他乡独自承受辛苦,言夫人自己跑来,正中了她的心怀。
  只是可惜晚到了半天,老太太说:“不然还能见见扶意的姑姑,见见我家的姑娘们,这才热闹呢。”
  言夫人笑道:“下一回,晚辈跟着您侄儿一道来,我们夫妻一同再拜见王妃娘娘。”
  算起来,言夫人要叫老太太一声姑母,虽然言家和老太太的嫂嫂家里,早已出了五服,但祖上连宗,也算是亲戚一场,更何况如今成了亲家。
  提到姑娘们,老太太想起来,忙吩咐芮嬷嬷:“派人去闵家传句话,告诉韵儿,亲家夫人到了,叫她来请安。”
  言夫人忙道:“不敢当,实在不敢当。”
  老太太却欢喜地说:“自家孩子,你只当扶意一般看待就是,她知道你来了,一定高兴。”
  待祝家的下人往这府里传话,刚巧遇上闵延仕归来,他满身疲倦,见是公爵府的灯笼,很自然地停下脚步。
  下人们便直接向姑爷禀告,说纪州的亲家夫人到了,老太太要小姐得空过去请安。
  闵延仕应下说:“我会转达,你们也替我和小姐传句话,向亲家夫人问安。”
  说罢,他径直往门里走,一面听管家讲述家中的事,老爷早已回家,正在书房等候。
  可是闵延仕停下道:“告诉父亲,明日我再见他,眼下没什么要紧的事了,初霖的事横竖那样子,一时半刻没有法子。宫里头我们更是使不上劲,贵妃娘娘,不……闵才人已经迁居偏宫,禁足思过,也不得相见。”
  管家应下,便见公子大步离去,冰凉的雪花落在管家的鼻尖上,他兜手佝偻起身子取暖。
  待公子走远了,才带着小厮往老爷书房转去,路上念叨了一句:“咱们家大公子,瞧着像是和从前不大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
  这一边,闵延仕一进院门,就察觉家里静悄悄的,绯彤从边上屋子过来,接过姑爷解下的风衣,说道:“少夫人睡着了,一下午算账本,把她累坏了,饭也不吃就睡了。”
  闵延仕进门来,屋里温暖如春,但只点了两支蜡烛,绯彤要跟进来点灯,被他拦下:“我先看看。”
  说着往里面走,便见卧榻上,韵之裹着棉被趴在床上,身上衣裳没脱,脚上还穿着鞋袜,睡的正香。
  闵延仕蹲下来,小心翼翼脱下妻子的鞋,可梦里的人像是受惊,猛地一蹬腿,一脚踹在闵延仕的肩头,他猝不及防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
  韵之被惊醒,但睁开眼,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很陌生,半晌没回过神,直到听见丈夫的声音说:“我就知道,早晚会被你踢一脚。”
  睡眼惺忪的人坐起来,呆呆傻傻地看着地上的人,一脸莫名地问:“你坐地上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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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0章 言夫子的秘密
  闵延仕笑而不语,起身点灯,韵之慵懒地舒展身体,低头见自己只穿了一只鞋,晃了晃脚丫子,问道:“你帮我穿鞋了?”
  “帮你脱鞋。”闵延仕说,“结果被你踹了一脚,就坐在地上了。”
  韵之原本刚睡醒,脸蛋红扑扑的,这下子更红了,抵赖道:“怎么可能呢,你瞎说。”
  闵延仕却走来,弯腰要为她穿上另一只鞋,韵之在他伸手捉自己的脚时,吓得缩进了裙底,紧张地看着丈夫:“叫绯彤来做吧,我、我自己穿也行。”
  闵延仕想了想,便没有为难,放下鞋子,问:“你饿不饿,绯彤说你饭也没吃,我正饿了。”
  韵之点头:“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怎么正经一起吃过饭。”
  如此,彼此分开洗漱,再见面时,都换了轻便软和的衣裳,饭桌上已是热气腾腾,韵之饿坏了,一面吃一面说:“家里的厨子,很是对我胃口,原本奶奶担心我嫁过来之后吃不惯,我虽不挑,到底也是被精细喂养大的。”
  闵延仕没觉得家里的饭菜有多好吃,但吃饭的心情果然很重要,过去不论念书当差,晚归后总是独自一人用膳,若是随父母家眷一起,他必定会被念叨几句,那便是龙肉也索然无味。
  眼前的饭菜和从前没太大区别,可身边有了一个人相伴,她说好吃的东西,进了自己的嘴里,也莫名变得美味起来。
  “若没有你在,今天家里不定变成什么样,我回来怕是也没有一口热饭吃。”闵延仕夹了鳜鱼身上最肥美无刺的腹肉放在韵之的菜碟里,说道,“那些打点狱卒的银子,初霖的衣裳,还有你给我送来的风衣,韵之,谢谢你。”
  韵之毫不避讳地说:“其实照我的心思,是要在公爵府等你来接我的,可奶奶说,这节骨眼儿正是我这个新娘子该立功的时候,我才回来了。我自然担心你受冻,就算在公爵府,我也会找人给你送衣裳,但其他的事,包括打点狱卒的那些银子,怎么说呢,我能做,可我不见得乐意做。”
  闵延仕颔首:“我能理解,毕竟连我也不情愿,何况你。”
  韵之道:“你也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为了你,除了那件风衣是怕你冻着,其他的事,我是为了我自己做的,我也想赚个好名声。”
  闵延仕说:“方才我在想,发生这么多的事,该如何报答你。可又想,我们是夫妻,也许不该用报答二字。”
  “那是自然的。”韵之低头吃肥美鲜嫩的鱼肉,缓缓咽下后说,“我对扶意说过,我要做对你好的那个人,至于你怎么对我,慢慢来吧,突然要你把当了十几年妹妹的人看做妻子和女人,的确是为难你的。”
  闵延仕说:“外面的事,我会尽快处理好,家里的事,我也不会叫母亲为难你。”
  韵之道:“我并不指望能与这家里的人和睦相处,我今天还把父亲的小姨娘给打了,恐怕要得罪了父亲。我如今才知道,扶意在我家有多不容易,我有恃无恐,可她的娘家,并没人能给她撑腰。”
  提起扶意的娘家,闵延仕才想起来,忙道:“我竟是忘了,方才进门,遇上祖母派来的人,说是纪州的亲家夫人来了,要我们明日过府问候。”
  韵之惊喜不已,比自己有了高兴的事儿还高兴:“真的,扶意的娘来了?”
  此刻,公爵府清秋阁中,扶意正挽着母亲四下参观,言夫人悄悄对女儿说,清秋阁这一处院子,就快赶上他们家后院那么大。而她方才进大宅门时,走了好半天,若不是跟着香橼,还以为自己要被带去什么地方,心里该害怕了。
  客房里,丫鬟婆子们殷勤地为亲家夫人准备铺盖,屋子烧得温暖如春,可却没有一丝炭火气息,只有淡淡的香气。
  言夫人其实看什么都稀奇,但她不能给女儿丢脸,在下人面前,好好地端着了。
  奶娘散了些赏银给众人,但回过头就问香橼:“这些可够了?她们会不会嫌我们寒酸?”
  香橼笑着说:“您可比小姐大方多了,小姐嫁来头一回,只给那些大管事赏一吊铜钱,现在还被人念叨呢。”
  言夫人和奶娘听了,都笑扶意太小气,言夫人拿出一张银票来,要女儿收着。
  扶意对母亲说:“您攒些银子不容易,自己留着吧,这屋子里的人换了又换,如今也算知根知底了,她们不稀罕您的打赏,也知道咱们家是什么门户,我们不必硬撑体面。”
  言夫人说:“初次见面图个热闹吉利,娘自有分寸,倒是明日见了那些老爷夫人们,我怕出错,今天又是这样唐突地闯来,实在很没规矩。”
  扶意安抚母亲:“以祖母的待客之道,您若是和奶娘先去客栈住一晚,明日再来,她知道了才要生气呢。至于旁人,东苑那边如今顾不上我们,大嫂嫂您见过了,最是和善好性情的,西苑的三婶婶和我十分亲热,她也曾是远嫁来京城的,见了您一定也高兴。最难办的,自然是我的公公婆婆,但您就想,反正他们原就看不上我们,您做得再好也无济于事,不如讨老太太喜欢,其实时辰也不晚,只是如今天黑得早。”
  “这孩子,那到底是你的公公婆婆。”言夫人道,“其实你爹爹追我来,是给我带了拜帖的,今天我和奶娘,本该午后就能进城,可是那城门下大排长龙。每一个进城的人,从头搜到脚,我们的包袱都是叫人翻过的,我还怕他们抢了我的银票呢。”
  扶意不禁蹙眉,细思量后问母亲:“您没说是从纪州来的吧?”
  奶娘搀扶小姐坐下,说道:“我们哪儿敢说话呀,吓都吓死了,没想到京城门禁如此严格,想来也是,这里头住着皇上娘娘们呢,能不严格吗?”
  一面说着,奶娘拉了香橼说:“小姐,我和香儿睡一晚,我先过去洗漱了,一会儿再来。”
  娘儿俩说着便离开,顺手带上了门,其他人暂时也不会进来打扰,都知道,要给母女二人腾出说体己话的功夫。
  言夫人上上下下打量女儿,抚摸着她的手说:“瞧着气色不大好,害喜严重吧,方才饭桌上,你也没吃几口。”
  “奶奶和姑姑婶婶们说,怀孩子都这样。”扶意一面说着,便如在家时撒娇般,窝进母亲怀里,心中的彷徨委屈也一下涌出来,哽咽道,“娘,我好想你。”
  言夫人含泪,心疼地拍哄自己的骨肉:“娘也想你,说起来,镕儿他跟着世子到纪州调兵,派人送了些银票给我们,要我们冬日买炭烧。后来收到你的书信,得知你有了身孕,你爹还念叨呢,说女婿是不知道呢,还是知道了忘记禀告,嘀嘀咕咕埋怨个不停,烦死个人。”
  扶意破涕而笑,为相公解释:“他是不敢说,我起先胎不稳,倘若保不住,就不敢叫爹娘担心。”
  至于被婆婆推搡,险些小产的事,扶意不打算提了,没得吓唬母亲,将来若从别处知道,只要自己好好的就成,爹娘最是豁达宽容的。
  可做娘的,哪怕不知道那些糟心事,光是看着女儿这么年轻就要当母亲,言夫人便心疼的不行。
  “不论如何,要看你一眼才行,娘也没想到,我这辈子有胆量背着你爹偷跑出来。”言夫人道,“自然我也放不下他在家里,我过几天就走,意儿,娘不给你添麻烦。”
  扶意坐起来,由着母亲为自己擦去眼泪,说道:“明日见过家里人再说,原本就算您要走,老太太也不让的,不过眼下这情形,老太太也不会多留您,具体的事儿,将来再向您解释,您别误会自己不被待见。”
  言夫人说:“这是自然的,不过,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
  她起身向门外看了眼,再回到闺女身边,附耳低语道:“我见你爹爹在抄写圣旨,那黄卷卷,和皇帝赐婚时送来的长得很像,我肯定没看错。”
  扶意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言夫人摇头:“我没敢问你爹,也没对任何人说,连香儿她娘也不知道,反正那几天你爹神神秘秘的,不知在捣什么鬼,再后来我就没见过那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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