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两人的重逢就在那样的状况下落下了帷幕。
  萧笙走回宿舍，一打开门便看见了自家室友正在戳着自家等身大的哈士奇绒毛娃娃。
  「......」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室友默默地收回了手。
  「不是只是买杯饮料吗?怎么过了那么久才回来?」
  室友林明凡站起身来，笑哈哈的试图转移焦点。
  若是以前面对这么拙劣的转移话题，萧笙一定先翻个白眼在打开砲火，然而现在的他只想找个出口，想要宣洩一下自己的情绪。
  当然，对象不可能是眼前一点都不可靠的大嘴巴室友。
  他打开了电脑，登入了英雄联盟，看了看好友列表，庆幸着那人刚好在线上。
  「有空吗?」
  打开名为临渊羡鱼的好友聊天栏，他在键盘上敲打着。
  「怎么了?有心事吗?」
  不过几秒，对方的回答便出现在聊天室内。
  不自觉地勾起了微笑，萧笙向那素未蒙面的人倾诉着自己今天遇到的事。
  「有心事不跟你亲爱的室友说，竟然找连面都没见过的网友......」
  头默默地探了过来，林明凡看着萧笙聊天的对象，哀怨地说着。
  毫不犹豫的向对方翻了个白眼，萧笙打字的速度不减，一边吐槽着身旁的室友。
  「不知道是谁把我到小学毕业前都还会尿床的事传遍全系，成为了一个多月的笑话。」
  那可真不是一段快乐的回忆，在被全系同学不分男女投射满怀关爱的眼神后，他没有把这个室友给燉了已经是很友善了，怎么可能跟对方说心事。
  要是那些事被系上的人知道，他可以直接宣告社会性死亡然后从顶楼拖着林明凡一跃而下了。
  「阿哈哈......抱歉抱歉，不过你也该小心一点吧，虽然这个人也是我介绍给你的啦，但毕竟隔了一个网路，还是不要让对方知道你太多事吧，有心事可以跟我......好吧跟你的朋友或家人说唄。」
  朋友和家人吗?
  林明凡的话不无道理，应该说是用于大多数人身上。
  然而他从不认为自己与一般人相同。
  「你不懂。」
  他习惯把所有事往自己心里藏，只因为害怕，害怕让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知道自己与一般人的想法差异，害怕自己的性向被人所知。
  他害怕着被异样的眼神所围观，害怕那些冷嘲热讽。
  正是因为素不相识，正是因为相隔网路的距离，所以他才能够放下心来倾诉。
  他当然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安全，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对。
  但是，他已经无法再将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了。
  就如同那则故事一样啊，见过了彩色便无法回去黑白，能有人倾诉便回不去自我封闭。
  所以啊。
  「我讨厌自己。」
  在聊天室的最后，他打上了这样的话语。
  他厌恶着过于焦虑的自己。
  他讨厌着胡思乱想的自己。
  他厌烦着异于他人的自己。
  几滴水珠滴落至桌面，见状萧笙立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当作甚么都没发生。
  临渊羡鱼在他发出那句我讨厌自己后沉默了很久，久到萧笙认为对方有事已经离开了电脑前。
  「可是我喜欢你。」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萧笙的心情从难过便成了惊愕。
  等等，他在说甚么?
  那个喜欢是他想的那个喜欢吗?那不是只有网路游戏的恋爱小说会出现的情节吗?而且他们玩的不是线上rpg是英雄联盟，他也不是玩得很好而是要靠对方获胜的人欸。
  然后，临渊羡鱼说他喜欢他。
  他是在开玩笑，是要鼓舞自己吧?
  正当萧笙思绪尚在混乱的时候，临渊羡鱼又传来了讯息。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
  「所以，不要讨厌自己，好吗?」
  一股暖流，从他的心中流过。
  是哪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
  是真是假也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对方想要让自己领会的事，他已经知晓了。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一定会有人欣赏自己、喜欢自己。
  所以，不用讨厌自己。
  对方倾听了他长达一年的心事，比起任何人都还要了解自己。
  即使素未蒙面，即使连对方的资讯都不知晓，但却用着简单的言语，就让暖意从他的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
  任何话语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萧笙在聊天室中打上了三个字。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