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孟溪同孟深去柳镇。
  孟深穿着新做的棉袍,这棉袍十分合身,是显眼的宝蓝色,大概是他在孟家穿过得最好的衣服了,但他的心情实在美不起来。
  “你的银子真的够了?”他问。
  “够了,师父刚刚发了二两银子。”
  “给蒋夫子的束脩呢?”他还得继续在那里念。
  “也够,我上个月挣了四两银子呢,不然怎么给你做新衣服。”孟溪有些骄傲,“我以后会挣得更多,指不定一年能挣一百两。”
  孟深忽然觉得,义妹太会挣钱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无话可说了。
  默默坐上马车,孟深心想,但愿那陈大夫真如他们所说,是个神医,这样施针的时候应该不会很疼。
  看义兄闭目养神,孟溪道:“你不用担心,我觉得应该会有用。”她想安慰他。
  他一点不担心,就是担心疼不疼。
  “对了,后日我休息,我打算请叶师兄晚上过来,你应该也有空吧?”
  他睁开眼睛:“有空,”顿一顿,“他平日里真的就在酒楼炒炒菜?别的不做什么?”
  “他会教我跟师弟,之前还送了我他写得心得,等我字认全就会看了。”
  叶飞青向来是很热心的,所以他幼时缠着叶飞青玩,他一点都不嫌弃,教他玩弹弓,带他骑马,还给他讲故事。不过他把这热心用在孟溪身上,便有些令人不太舒服。
  孟深的眉心拧了拧。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因孟溪认识路,带着他找到陈家。
  小厮知道约定的事,迎着他们去里面。
  “陈大夫。”孟溪见到陈钟昆,朝他行一礼,“我把哥哥带来了,劳烦你替他看看吧。”
  面前的年轻人眉清目朗,完全没有一丝病气,若非孟溪说他失去记忆,陈钟昆看不出丝毫的不对。
  他请孟深坐下。
  “一点都想不起来吗?”陈钟昆问。
  孟深回答:“是。”
  “可有头疼之症?”
  竟是知道会头疼,他确实疼过,但早就好了,孟深道:“不曾。”如果说疼过,陈钟昆反而会怀疑,一点不疼那才是疑难杂症。
  陈钟昆诧异,伸手替他把脉。
  他血气畅通,精力旺盛,极为健康。
  陈钟昆犯疑了,他这失忆症很特殊,他医治过失忆的病者,一般都会头疼,有些能想起来,有些则想不起,但都是因头部受过撞击,以至于里面有淤血。
  不过,还有一种症状是没有被撞过的,只是遭受到太大的打击使然。
  不知这年轻人是否是后者。
  孟溪屏气凝神旁观,生怕打搅到陈钟昆。
  “我试一下吧,”陈钟昆收回手,“或许能有帮助。”
  孟深淡淡道:“如果没有帮助,大可不试。”
  陈钟昆一愣。
  孟溪忙道:“当然要试一下了!”义兄肯定又要退缩了,生怕白忙一场到时候失望,可不试怎么知道?
  孟深:……
  陈钟昆便拿来针盒。
  打开来,只见里面有大大小小,粗粗细细各种针,有些长至四五寸,银光闪闪。
  孟深闭了闭眼睛。
  陈钟昆拿起其中一根银针,叮嘱道:“千万不要动。”动弹的话会影响刺穴的精准,会导致弯针,滞针,那还得重新开始。
  对于针灸孟溪此前并不了解,此刻看到这么长一根针,吓了一跳,急声问:“大夫,这会疼吗?”她希望义兄能想起身世,但却不希望他遭受疼痛。
  听到她关切的声音,孟深心头舒服了一点。
  “会有一点,但只要他配合好,便无事。”
  孟溪闻言,柔声道:“哥哥,你别紧张,陈大夫是神医,应该不会怎么疼的。”
  “谁紧张了?”孟深道,“不如你去外面等着。”
  “不,我还是在这里陪着你吧。”
  “你这样会影响大夫……”
  听到这句,孟溪乖乖得出去了。
  陈钟昆把针徐徐刺入他脖颈的一处穴位。
  酸,麻,痛几乎是同时袭来,他的手指不由捏紧,嘴里却道:“竟然不是扎头上吗?”
  “脑袋上的穴位轻易不可动,除非你昏迷不醒,便死马当活马医。”陈钟昆扫一眼他的手,“年轻人,这点痛应该能忍,你这病症不好治,不能一针就能行的。”
  已经来了,还能如何?孟深心想,他好歹也是将门虎子,不至于真的忍不住。
  孟溪在外面等了许久,他才出来。
  隐隐可见他额头上的汗。
  “怎么样?”她轻声询问。
  他摇摇头。
  没有想起来吗?孟溪急忙问陈钟昆:“大夫,没有别的办法吗?”
  陈钟昆道:“这岂是一次就能行的,施针过后得让他缓一缓,看看情况如何,等半个月后再来。”
  孟溪将银子递给他:“劳烦大夫了。”
  “银子我收下,但不保证能令他想起,我至多施针三次,若到时他还想不起,只能另请高明。”陈钟昆叮嘱,“等会不要走太快,引起气血上冲。”
  “是。”孟溪扶着孟深离开。
  义兄的脸色很白,看起来有些难受,孟溪道:“哥哥,刚才是不是很疼?”
  疼又怎么样,还不是她让他去的?
  孟深道:“是不是我说疼,你就不让我治了?”
  “陈大夫说要三次,哥哥就忍一忍吧。”不能半途而废,不然这一次可不是白扎了?
  呵。
  孟深不想说话。
  孟溪扶着他坐上马车:“我晚上做个白煨鸭汤给你补补,好不好?”
  “你新学会的?”他怎么不记得。
  “对,之前叶师兄教的,你去泸州了,我只好请叶师兄教我看菜谱。”
  孟深听着又不悦:“随便吧。”
  看来他真的疼了,连她做新的菜都提不起兴趣,孟溪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哥哥,你还是随身带着吧,现在被陈大夫治过,也许看着它就能想起来,这样说不定以后都不用再来找陈大夫。”
  是那块沾了血的帕子,被她洗干净了。
  真是周到。
  孟深接过来,闻到上面带着的一点香味。
  应该是她身上的。
  “我试试吧。”他塞在袖中。
  其实这帕子是最普通不过的,除了料子好些,上面一点线索都没有。
  “哥哥,你现在怎么样,”孟溪过得会儿问,“扎的地方还疼吗?”
  “你说呢,也不看看那针……扎了七八根,”孟深道,“你说我会不疼吗?”
  孟溪打了一个寒颤。
  “你替我揉揉,”他忽然道,“我疼死了。”
  孟溪急忙问:“哪儿?”
  “这儿。”他指指脑袋左侧。
  孟溪伸手过去在上面碰了碰,突然又顿住:“你在疼着,我怎么揉,一揉不会更疼吗?”
  “不会,你轻点就行。”
  看他太受罪了,孟溪便轻轻的在他脑袋上面揉。
  “右边也疼。”他侧过身。
  孟溪便一手揉一边。
  小姑娘的裙子贴着他棉袍,脸对着他的脸,时不时轻声问:“这么揉怎么样?有没有舒服点,可好一些了?”
  极尽温柔。
  他的脸倒是忍不住要红了,然而孟溪心中坦荡,竟是连一丝羞涩都没有。
  她这是真不把自己当男人?她是把他当亲哥哥了不成?
  孟深扎完针后,感觉此刻的心情比扎针时还要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孟深:怎么才能让她脸红呢?
  作者:你觉得我会帮你想点子?
  孟深:……打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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