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苏莞尔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将手里的热拿铁递给叶璟和后满脸歉意地解释道：“学校里有事耽误了点时间，应该没有让你等太久吧？”
  “还好，”叶璟和接过咖啡，等苏莞尔系好了安全带便发动引擎汇入了前方缓行的车流里。
  “那就好。”
  紧张的情绪稍稍有了些缓解，因为方才疾跑而导致的呼吸不畅让苏莞尔小声呛咳起来。嗓子又痒又疼，苏莞尔背对着叶璟和缩在座位里平复喘息，细瘦的肩脊隆成一个倔强的背影。
  “要喝水吗？”
  “没关系，我已经好多了。”
  “如果赶时间的话，你其实没必要买咖啡的。”车厢里一时找不到矿泉水，叶璟和将放在中央扶手里的那杯咖啡拿给了苏莞尔，“喝点东西，嗓子会舒服些。”
  苏莞尔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强撑起笑意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妈妈特意让你来接我不大好意思，刚好路上有便利店，我想着既然迟了也就不在乎多花些时间买咖啡，这样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谢意。”
  “你给我买了什么？”
  苏莞尔没料到叶璟和的话题转换得那么快，怔楞了下回道：“拿铁。”
  说完却突然醒悟过来，拿铁是婆婆孟清清喜欢的，她其实并不知道叶璟和喜欢的口味。
  “是不是你不喜欢喝拿铁？”苏莞尔自问自答道：“不要紧的，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
  在叶璟和把咖啡放回去之前，她急忙忙地从他的手里夺过了咖啡，说：“那我就喝了啊。”话落，不及叶璟和的理会，苏莞尔就猛地拿起杯子灌下了一大口，咖啡的苦涩渐渐漫开在了唇舌之间。
  车厢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苏莞尔回避着视线转头望向窗外，叶璟和收回手专注着路况，此后直到回到老宅，两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容凝知道苏莞尔要来，早早地就穿了外套等在院子里。
  叶璟岳不赞同她的这种‘望苏石’行径，烦躁地陪在一旁不停劝她回去，“你就是不想想你自己也想想宝宝，他待在这样的冷天里不舒服了怎么办？”
  “叶璟岳，他现在还只是个小肉胎，能感觉得到才有鬼。”
  “孕妇不准乱说话，你先进去，我替你在这儿等，等人来了我再喊你出来。”
  “可是我想自己等。”容凝仰着头竭力争取人身自由权，“我会小心的，你看我还特地多裹了件外套。”
  “就不能退让了是不是？”
  “嗯，坚决不退。”
  叶璟岳没再多话，秉持着能动手就不要动嘴的态度，托住容凝的膝弯，小心将她打横抱起，“胆子肥了啊，揣了我的崽就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叶璟岳！”容凝环紧男人的脖颈尖叫，“你快放我下来！”
  叶璟岳偏不，扛着人就要往屋子里走。
  这时恰有团光亮从前院的右侧跃入两人的视线里，经过大门后减速开了进来。
  “是莞尔来了！”容凝开心地冲车前的挡风玻璃挥手，这边厢又催促叶璟岳赶快把自己放下来。
  “你小心些看路！”
  叶璟岳无奈地看着容凝刚站稳就朝着副驾驶的方向小跑过去，急得在后面扬声提醒。
  “我等你好久啦，陈姨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做了狮子头。”
  苏莞尔一下车，容凝就叽叽喳喳地绕着她说个不停，并且在看到苏莞尔从后车座拿出榆树的包装袋递给她之后，雀跃地就差抱住苏莞尔亲了，“是给我买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蛋糕？”
  自从怀孕之后，叶璟岳就开始对她实施严格的监管制度，容凝已经快有小半个月没吃过外头做的甜点了，是以一拿到冷鲜袋就馋得舍不得放手了。
  “你买了多少？”叶璟岳皱眉恼道：“我好不容易让她少吃了的，现在你又拿这些来诱惑她。”
  相比于叶璟岳的没好气，苏莞尔表现得异常友好，指着那袋子蛋糕说：“是叶璟和买的，我只不过是个搬运工罢了。”
  话落，容凝脸上的笑突然就淡了，咬着唇无措地偏头望向叶璟岳。
  叶璟岳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觑着苏莞尔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莞尔总是不合时宜地展现出一些廉价的心软，尽管她并不惧怕此时叶璟岳仿佛要杀了她的那副凶恶表情，但她看不得容凝为难，只好找理由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虽然是我提出想买蛋糕吃的，但实际的实践者是叶璟和，所以如果你有不满，请找这位先生对峙。”
  她这话说的属实过于无情了，将无辜的叶璟和牵扯进来本来就是单纯为了满足她想整治叶璟岳的私心，如今还倒打一耙地让叶璟和处于尴尬的境地，苏莞尔感慨自己是有些过河拆桥的渣女属性在身上的。
  “长本事了啊，现在都敢支使我哥做事了。”
  苏莞尔斜睨着叶璟岳，“夫妻之间的互帮互助被你说得跟劳工出卖苦力似的，叶中校关于婚姻的思想觉悟未免也太差了。”
  大概是担着叶璟和法定配偶名头的关系，越是和叶璟岳相处，苏莞尔越免不了和他发生唇枪舌战，当然，这其中也有叶璟岳故意找茬的因素在的。
  “怎么还不进来？让一桌子的人等着你们几个像话吗？”
  不知何时，孟清清出现在了敞开着门的玄关那里，冷厉着神色扫视着院子里的四人。
  她似乎是站在那儿有一会儿了，听了些只言片语，因为只听得她又道：“东西是我让莞尔买的，叶璟岳你要是再犯浑，就趁早销了假给我滚回部队去。”
  叶璟岳这混世魔王是个连叶则章都不怕的，却唯独对孟清清犯怵，他狠狠瞪了眼苏莞尔，余怒未消地牵着容凝进了家门。
  虽然后来叶璟和去停了车，但苏莞尔跟叶璟岳的对话，他多少是听得差不多的，因而自跟叶璟岳点头打过招呼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眼下他同苏莞尔坠在最后头，特意与容凝他们隔开了些距离，便趁势开口道：“有必要让大家都难堪么？”
  苏莞尔：“抱歉，是我太情绪化了，不应该也把你牵扯进来的。”
  “你跟阿岳有矛盾麻烦你们私下里解决，”叶璟和侧首垂眼望着苏莞尔，低声警告道：“如果再波及无辜，我想恐怕我们需要好好谈了。”
  “你想谈什么？”苏莞尔停了脚步，歪着头坦然道：“谈离婚吗？”
  很奇怪的，从叶璟和提出分开一段时间的建议开始，苏莞尔总觉得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那就当做是我有这样的想法好了。”苏莞尔耸了耸肩，故作轻快道：“之前的结婚是你提的，所以离婚由我来提也算合理了，一人一次才比较公平嘛。”
  叶璟和冷厉着脸色：“苏莞尔，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苏莞尔突然发现彼此之间连最基本的互相理解都做不到，“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这件事。”
  “我不觉得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两人拖延的时间有些久了，陈姨又出来催了一次，“莞尔快来，狮子头再不吃就该凉了。”
  “谢谢陈姨，我们马上就来。”苏莞尔应付完了陈姨，回头郑重地对叶璟和道：“那等你觉得合适了我们再谈。”
  甫一进入餐厅，苏莞尔就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叶则章坐于正手上座，在叶璟和出现时仅微抬了下眉睫，转瞬便面色如常地与老爷子继续聊着天，倒是后者听见动静，笑眯眯地看着进来的几个孙辈道：“就等阿和跟莞尔了，你们陈姨今天还特地做了蟹酿橙，莞尔尝尝味道正不正。”
  时间仓促，孟清清没来得及与叶璟和说上话就入席开宴，只好趁着叶则章不注意的时候，发短信叮嘱苏莞尔等会儿留神着叶璟和的状况。
  “局里有急事？”叶则章看着孟清清扣下手机屏幕，剔了些蟹肉放入孟清清的醋碟里，“刚开学就这么忙？”
  “不是要紧的事，就是部里临时通知明天要开个会。”孟清清随口扯了个谎，夹起沾了姜醋汁的蟹肉吃进嘴里。
  “说起这个，莞尔还适应老师的工作吗？”
  最怕叶则章的突然关心，苏莞尔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措词道：“还不错，同事对我都很好，然后学生也没有特别调皮的，总的来说没有什么不习惯和困扰。”
  “那就好，”叶则章点头道：“那你们接下来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话不啻于一个重磅炸弹，苏莞尔完全没有准备，支吾着搪塞道：“爸爸，其实我……”
  叶则章抬手向苏莞尔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说：“我没有要催你们的意思，如果你们觉得现在不合适也没有关系，但是我需要知道你们大致的规划，这好让我和你们妈妈有个准备。”
  苏莞尔哑然，虽然知道眼下的形势绝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但为了不必要的误会，她确实有在考虑是否要把跟叶璟和的情况现在就说与叶家人知道。
  “爸爸，其实我们……”
  “我以为您已经做好了当爷爷的准备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只不过当听到叶璟和说话后，苏莞尔的声音随即便小了下去。
  “你说的准备是我对阿岳的，至于你的孩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依着叶则章的架势，他势必是要从叶璟和这边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的，但叶璟和却丝毫不以为忤，直视着叶则章道：“目前我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您大可不用急着做准备。”
  “为什么？”叶则章已然面有薄怒。
  “没有为什么。”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是不是？”叶则章意有所指，“所以你才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您想多了，网络上空穴来风的舆论随意中伤他人的事件还少么？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给您一个交代的。”
  “叁言两语的就让我相信你，叶璟和，你真当我老了笨了随你糊弄了？”
  “那您要我怎么样。”
  “你这是什么态度！”叶则章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凌厉地瞪着叶璟和道：“不让你吃点皮肉上的苦你真当认不得谁是你老子了！”
  “怎么了这是？”老太太看着儿子突然发作，不明就里道：“阿和好好地同莞尔回来吃顿饭，你做什么发这样大的火？”
  “妈，您跟我爸安心地吃饭，有几句话我要单独跟叶璟和谈谈。”叶则章推开座椅站起身来，指着叶璟和道：“你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知子莫若父，这显然是要动手的架势，老爷子拦着叶则章叮嘱道：“有事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要骂啊打啊的，阿和都成家了，你多少顾全着他些。”
  “我心里有数。”
  叶璟和面色如常，跟着叶则章出了餐厅拐进外头的走廊。
  苏莞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些，接过老太太用公筷给她夹的狮子头，囫囵着吃完之后就说饱了。
  “他们父子俩可能还要些时间呢，你就是跑到书房外等都是干着急。”老太太看出苏莞尔的心神不宁，安慰着让陈姨给她盛碗虫草花洋参汤来喝，“下午炖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谢谢奶奶。”苏莞尔接过炖盅，舀了勺热汤慢慢地喝。
  老爷子饭吃得快，吃完歇了会就让叶璟岳扶着要出门散步消食。
  老太太觑着人走了就让小辈们都不用陪着了，还特地告诉苏莞尔到客厅等，“那儿跟书房就隔了个博古架子，里头一有动静你就能知道。”
  孟清清也跟着去了，同苏莞尔道：“我过会儿去敲门，你跟我一块儿进去，见着势头不妙就带阿和出来。他爸爸下起手来便没个轻重，阿和不比阿岳，打一顿歇个一两天就能活蹦乱跳了，他身体素质差，等回去了你让家政阿姨多熬些汤给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