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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他太单纯了,也许他哥也曾经用某种语言说“我想干你”,然后告诉小嫂子是“我爱你”的意思,所以嫂子那么爱他。
  梁如琢见不得小嫂子这么委屈,又是抹眼泪又是亲脸蛋地哄,抽了张纸替他揩鼻涕,顺便助人为乐把他的手从大哥掌心里拽出来,接过他手里的湿巾,细心替大哥擦脸以感谢他的慷慨。
  他们在病房里吃荠菜小馄饨,馄饨是嫂子早上包的,用保温瓶带了过来,临近中午还热着。
  文羚把馄饨盛到带来的小碗里,舀起一个递到梁如琢嘴边,有点不好意思直视他:“我,我本来是带给野叔的,就拿了一个碗。”
  梁如琢欣然接受。
  在咬走馄饨时还盘算着用什么理由一起咬走嫂子的手。
  还好大哥没醒,不然他就要远远看着嫂子坐在床边温柔地喂大哥吃饭,一个馄饨、一个馄饨、再一个馄饨地逼疯他。
  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怎样把小嫂子塞进他的宝物匣里永远占有和珍藏,一根小手指都不给别人看到。
  下午四点多梁在野才清醒地睁开眼睛。
  嫂子昨晚没睡好,正趴在床边打瞌睡。梁在野微微动了动手指,沉默地抚摸他的头发。
  梁如琢原本坐在椅子上审核交回的电子版图纸,忽然像感应到什么一样突然抬起头,警惕地盯着大哥的手——仿佛他贸然触碰了自己的东西。
  梁在野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平静的眼神立刻变得好斗起来。
  “来干什么?”昏迷时间过久导致梁在野的声音喑哑到了极点,像声带上粘连着干燥的口香糖。
  “看看你。”梁如琢斜倚着床柜,支着头对他笑,“医生说你瘫痪了,下半生要在轮椅上度过。”
  “是吗。”梁在野冷冷注视着他。
  “哦,别害怕,我开个玩笑。”梁如琢用食指抵着下唇,笑得肩膀微微抽动,“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得开始休年假了。”
  文羚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惊讶地看着梁在野:“醒了?”
  嫂子的睫毛被压弯了,长长的睫毛乱七八糟往各个方向扭曲,莫名显得他很乖年龄很小的样子。
  梁在野注意到他泛红的眼睑,哑声问:“哭过?”
  小嫂子抿着唇摇头,给梁在野倒了杯水。
  梁如琢眯起眼睛。早知道上午就不把小嫂子弄哭了。
  “馄饨凉了,我去给你买点饭。给胡伯打过电话,他们在家煲汤呢。”小嫂子匆匆拿了外套跑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兄弟俩。
  梁在野扶着床沿缓缓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保温桶里的馄饨,随便吃了两口。
  “昨晚是你带他来的?”
  “嗯。”
  “你对你嫂子倒是没有敌意。”梁在野靠在床头,懒懒地说。
  “当然,只是小孩子而已。”梁如琢淡笑,“我会照顾他的,在你好起来之前。”
  这话听起来略微让人恼火,但梁在野没有多余的精力发火儿,他倚靠着,沉默地盯着文羚刚刚睡过的地方。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可爱。”梁在野说。
  小魔鬼不能看见别人有松动的苗头,一旦被他发现了,那机警的小东西就会抓住撕咬你的软肋,用他那双无辜的眼睛让你屈服。
  第26章
  自从那天和梁如琢一块看过野叔之后,文羚又被梁在野召过去一次,后来就一直躲在画室里,哪儿也没有去。
  老宅里现在挤满了各行各业人士,对梁在野出事故这件事众说纷纭,把老宅搅合得乌烟瘴气。梁在野的前妻也经常露面,在本就鸡飞狗跳的局面上火上浇油。文羚本就不属于梁家,这时候回去就成了众矢之的,他才没那么傻。
  他也没有去梁如琢家留宿。老大出了事正在静养,现在梁家的顶梁柱是梁如琢,大事小事全得由他出面。
  反正都是为了遗产,文羚才不在乎别人,他就要野叔这边拿最多的遗产,这样他的如琢才能安稳得到一半,之前如琢说“这东西不要不成”,看来也是想要遗产的,但不应该由如琢这样的绅士开口,这样不优雅。
  文羚就要满足他,一切好东西都给他,像给手机游戏里的纸片人充钱一样大方。
  他在调色板上调和出一种柔光的色彩,在画布上的女人裙摆上勾勒一笔。画上是一位绰约的芭蕾舞女,裙摆上遍布百合与蝴蝶。
  手边的ipad正循环播放着严婉老师的芭蕾舞剧《蝴蝶夫人》,面前摆着一束水生百合。花开得太久,业已卷了黄边快要凋谢了,在文羚的画里它们却新鲜盛开,并将得到永生。
  老实说他之前确实不知道严婉就是梁如琢的母亲,这件事在梁家是一个禁忌,这是梁家的耻辱,他是听郑昼说的。
  这两天郑家公子替野叔的案子劳心劳力,文羚只是客套地说请郑昼赏光吃个饭,本以为日理万机的京圈贵公子随口答应也就忘在脑后了,没想到人家还真的赏脸应了下来。
  郑昼来时带了瓶拉菲,热络地叫他嫂子。这让文羚对自己的地位认知更加困惑了。
  他说不清他和梁在野现在到底算什么:给他操,给他捏肩捶腿,给他做饭煲汤,给他当沙袋出气,也许这是一些不幸婚姻里女方的义务,所以野叔的朋友们调侃叫他“嫂子”。但野叔的其他情人们同样要给他操,给他捏肩捶腿,给他做饭煲汤,给他出气,却并没有得到这个称呼和待遇。这件事太复杂了,他不想思考。
  相比之下,和梁如琢的关系更让他清晰明了——偷情,他们背着野叔接吻,还说野叔的坏话。他喜欢这样,有种脱离家长控制的自由感。
  郑昼跟他聊了很多陈年的话题,他说梁老爷子跟原配感情一直不好,在严婉之前也有过不少情人,梁二的母亲严婉是瓦加诺娃芭蕾舞学院的顶级舞者。
  文羚具有艺术生共通的情感——不是生活压垮了梦想,太多人是自己压垮了自己。舞蹈和画画又不一样,当一个芭蕾舞者选择为一个人生孩子的时候,基本就放弃了全部的梦想,艺术是自私的,不允许这些美丽的生命被占据心灵和肉体,所以将命运赋予她们的轻盈纤细一并收回。
  严婉在上海歌剧院巡演时因出演《天鹅湖》中的白天鹅而与梁父相识,迅速坠入爱河的原因不明,也许梁家的男人们都有这种魅力。严婉怀上了如琢,没想到生产当天孩子的父亲没有出现,反而被找上门的老傅总(梁父原配的父亲)在产床上扇了一耳光,才得知梁父婚内出轨。
  那个可怜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离开,十二年后才因为罹患重度抑郁症和精神分裂,无法抚养孩子而被迫回到梁家老宅,她的脊背不再挺直,腰肢不再纤细,但她仍旧美丽。她死在了梁如琢十八岁的夏夜,残酷地送了一浴缸猩红血水当做梁如琢的成人礼。
  这是文羚原谅梁如琢乱说话的根本原因——他们同病相怜。
  文羚一直以为两个人爱到深处情不自已才会接吻,后来遇上了梁在野,他又以为金主和情人之间会接吻,直到遇上梁如琢,他才知道||原来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也可以接吻。
  接吻的标准一再降低,文羚就越来越难过,自己现在和碎纸机没有什么区别,吞噬和粉碎所有闯入他大脑的东西,亲人的欺骗、旁人的欺凌、金主的暴力,还有不言而喻的爱情。
  他爱梁如琢的温文尔雅,爱他的宁静也爱他的热情。被拥抱时也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他想永远躺在梁如琢怀里,想对他放肆地大哭,然后被他温柔地抱在怀里哄。
  文羚最想叫如琢“叔叔”,哪怕他才三十三岁还很年轻,但他就是想这么叫他,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加倍的安全感。
  然后又为这个念头悲哀,等新鲜感过去,对梁如琢来说他只是嫂子而已,可以随手遗弃,或是还给兄长。
  他现在就像看着水中的月亮开心的小猴子,不敢主动去把他捧在手里,因为知道只要一碰,月亮就消失了。真正拥有过梁如琢的是那个姓段的老师,他在梁如琢的一段时光里充当了“爱人”的角色,他们的拥抱和接吻是出于爱而不是偷情的刺激也不是同病相怜。
  他特别特别讨厌那个姓段的老师,又不敢告诉别人,只会在心里默默地讨厌。
  文羚又发了一条微博。
  “小羊咩咩今天摘到星星了吗?没有。咩咩现在不想摘星星,咩咩想家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刚放下手机几分钟,电话就响起来。
  “你在哪儿?”
  是梁如琢。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关切。
  文羚愣了半天,支吾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
  梁如琢没有回答,只是淡笑了一声:“我终于能喘口气了,来我这里玩吗?”
  “我……要画画。”文羚用画笔轻轻搅着调色盘,轻声问,“我可以……想你吗。”
  一听到梁如琢的声音,他整个人都像烤芝士蛋糕一样松软起来。但其实他应该与梁如琢保持距离。
  因为梁在野在病床上抱着他的时候,用雪茄剪当做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对他说梁如琢是“bad guy”,告诫他,离坏叔叔远一点。
  锋利的剪片轻轻在手指皮肤上蹭,文羚怕得腿都在发抖。
  “……当然宝贝。你在害怕吗。”
  第27章
  梁如琢照旧在校外转角的店铺门外等他,今天他朝对面轻轻张开手,小嫂子没有像一只扑进网的小蝴蝶一样飞进他怀里,而是默默望了他几秒,一个人绕到独木桥走过来。
  梁如琢把他放到副驾驶,扶着车门捏他的脸颊,忍不住吻他来证实嫂子微博里说的是违心的假话。
  文羚偏过头,躲开了这个吻。恰好也躲开了梁如琢受伤的眼神。
  “心情不好吗?”梁如琢坐进驾驶座,等红灯时指尖略显焦躁地轻点着方向盘,对文羚淡然微笑,“后座有礼物给你。”
  ……
  “honey?”
  ……
  文羚一直魂不守舍的,突然回过神,懵懵地扬起睫毛看着梁如琢。
  后座放着一个缠绕蓝色丝带的礼物盒,文羚忍不住爬起来跪在座位上,好奇地伸手去拿:“给我的……?”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礼物。
  梁在野也时常送给他一些东西,但都没有这样包装成礼物过,最多是品牌原装的礼盒,看商标就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那种。而且不是“送”,是“赏”,梁在野会在下班之后,边解领带边把东西扔到沙发上,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喏,xx展会/快闪店/品牌方给的。”
  “小心点。”梁如琢目视前方,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扶着小嫂子的腰,降低了速度。
  文羚把礼物抱在怀里,指尖悄悄抚摸外包装皮纹纸的纹路,忍不住翘起嘴角,连带着他来时沉重的心都轻快地荡漾起来。
  “我想拆……”文羚有点兴奋,后背都不再贴着靠背了,“如琢我好想拆。”
  “亲都不让亲,还想拆礼物,看看得了。”梁如琢笑着看了他一眼,颊边的梨涡又显现出来。
  文羚抿了抿唇,心情低落下来,小心地摸了摸自己无名指的指根,刀刃刮过的地方隐约刺痛。
  小嫂子就跟小孩儿似的,表情丰富得令人惊讶,十分钟内心情已经像过山车似的变化了好几次。梁如琢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文羚小心地拆开包装纸,里面躺着一盒m?graham水彩,顿时眼睛都亮了——这种水彩产自俄勒冈州,质地厚实浓郁,颜色丰富和谐,而且国内买不到。
  梁如琢轻松道:“同学帮我弄来的。”他自然地借着这个契机问起文羚的生日。
  文羚脱口而出说10月21号,但其实这是身份证上的日期,从六岁开始就没再过过生日,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天。他问过梁在野,但在梁在野那儿他的生日可以是任何一天,取决于金主的心情,有时候一周内就能过两次,有时候时隔一年也没人提起。但这不是什么大事,旧情人变成风景是迟早,金主没有必要去记住一道风景的生日。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文羚珍惜地抚摸着崭新的颜料,细细嗅着水彩颜料特有的气味。
  “当然不是,那时候你会收到别的。”
  梁如琢带他回到自己家里,文羚抱着水彩,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迈进去。
  他轻轻牵住梁如琢的手,与他勾着手指,用余光打量梁如琢——今天大概刚刚从老宅应付客人们回来,西装平整干练,在车上时略微扯松了领带和纽扣,慵懒地露出一片锁骨和胸膛,一边稍长的鬓角掖在耳后。
  你是坏叔叔吗。
  文羚仰起头凝视他。
  “你说什么?”梁如琢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线,眼角的笑纹像桃花瓣一样向上翘起来,抱着他带上门,然后把怀里单薄的男孩子放进沙发里,跨过他的腰单膝跪在他身体一侧,单手解开碍事的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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