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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那就是没打过瘾。”
  硬下心肠,她嗯了一声。
  “迟迟,我这边的账你先记着,时间多日子长,咱们以后慢慢算。”祁陆阳又挤出个笑,没多余地解释什么,只说,“至于送衣服这人的账……我这就去给你讨回来。”
  说罢,他拉着陆晚深深亲了口,颊上的血立即蹭了对方一脸。帮人胡乱擦了几下,祁陆阳用额头抵住她的,说:
  “待会儿早点睡,不用等我。”
  等呆坐在床上的陆晚消化完那句“送衣服这人的账”里隐含的前因后果,祁陆阳已经穿好衣服,正往后腰处放什么东西,神色骇人。
  室内昏暗,虽然没看清楚,陆晚心里仍是一个咯噔。她立刻跳下床,从后面抱住男人:
  “陆阳,我不生气了!我不要你给我讨什么,你哪里都不准去!”
  祁陆阳没回头,只用几分力气就掰开了她一只手:“迟迟,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只用——”他的话被硬生生截断。
  “这、是、什、么?”陆晚问。
  闭了闭眼,祁陆阳于绝望中转过身来。早有打算、虚晃一招的陆晚,已经把他腰上那把枪抽出来,拿在了手里。
  “你为什么会有枪?你要它做什么?”
  祁陆阳想骗她,说这把是假的,对方已经提前开口,语气激烈:“不准骗我!”
  跌坐在床沿,男人垂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陷入沉默。半天,他才闷声说:“里面没子弹,但还是……不要乱按,别伤着自己。”
  无措地握着手里的东西,良久,陆晚才讷讷地问祁陆阳:“你用过它吗?我是说,对着人。”
  “不是这把。”
  “那你杀……伤过人么?”她甚至不敢用那个字。
  “不是用它。”
  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的陆晚靠在落地窗上才勉强站住。她咽下口水,手已经开始抖了起来。
  祁陆阳鼓起勇气抬眼,苍白地解释:“迟迟,我也不想的。我当时是正当防卫。”
  “我知道。”她呆滞地回答。
  “有人要我的命,还有人要我妈的命,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
  “我——”
  陆晚突然开始拼命摇头,不让他讲下去:“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
  祁陆阳以为,她这是嫌弃自己了。而陆晚接着也的确骂了句:“陆阳,你这个骗子!”她尖锐的声音里带着颤动。
  男人再次垂下头。
  心虚,自卑,无法言说,无能为力……他开始盯着自己的手,一双染着血的、无耻骗子的手。
  就连她,也要离开了?
  直到陆晚哭着蹲下身来:“你说事情不严重,你说你过得好……陆阳你个骗子,你明明过得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
  心被人狠狠揪住,又募地放开,祁陆阳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在失去呼吸的前一秒,被一只小小的、却不曾放开的手给拉了上去。
  空气甘甜,劫后余生,却仍无法喜悦。
  祁陆阳也蹲在了陆晚跟前。他不做指望地问:“这次是真心疼了?嗯?”
  她泪水涟涟地抬头看过来,不说话,手里的枪也还捏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胜过千言万语。
  “乖。”
  祁陆阳试图摆出个混不吝的笑,却发现曾经驾轻就熟的表情,当下重现得艰难。但他还是笑了出来,想尽量轻松地表达:
  “迟迟,以后我杀坏人,你会给我递枪的,对不对?”
  他等了几秒。
  “我不会。”陆晚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刚抓住的手再次被人松开,祁陆阳又开始往水里沉。视觉失灵,压力陡增,他被无边的窒息感包裹着,坠落,坠落……
  “陆阳。”陆晚将他叫“醒”,又小心翼翼地把枪还到人手里,还是那娇娇弱弱的一张脸,此刻却显得郑重又坚定:
  “教我用它。”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几分钟,明天不一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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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chapter 42
  将陆晚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祁陆阳一根根掰着人手指,教她怎么拿枪。
  他耐心讲解,温热气息拂在陆晚脸侧:“这是套筒,前面有个准星,你捏的地方叫套筒座……食指伸进护圈,扣住扳机,对,就是这样……”
  卧室窗外,银杏林尚未抽芽,光秃秃的树干笔直陡峭,精气神还在;而窗前踏上的两人,用一种相互依偎的姿势,分享着同样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命运。
  简单教学后,陆晚以还算正确的方式将手/枪握住,吧嗒吧嗒地练习扣动扳机。冷硬的黑色金属物什被柔软莹白的指节半裹着,她小心翼翼地把玩,戾气血腥与纯粹天真在此间交融撞击,有种异样的美感。
  祁陆阳就这么静静欣赏着。
  他从不觉得天真是贬义词。一如荣格所说,真正的美,其实是一种消失。天真这种脆弱、珍贵而无用的艺术品,生而完美,却只有在被破坏的那一刻才能彻底完成“美”这个终极使命。
  陆晚就是终极。
  收回目光,祁陆阳忽然对她说:“刚才的问题,要不要我再详细回答一遍?”
  一时没反应过来,陆晚脸上露出种孩子气的茫然表情。男人将鼻端深埋于她的发丝之中,轻轻嗅了嗅,解释:“你问我有没有用过它、有没有伤过人。”
  “你是真的想说吗?”她单刀直入地问。
  祁陆阳一怔:“我——”
  强悍如他,此时也只是一个鼓起勇气来到告解室寻求解脱的平凡男人,哪怕知道那一头的神父看不见自己,哪怕笃信仁慈的主会原谅世间一切罪恶,他依旧会踟蹰。
  陆晚用手捂住他犹豫不决的嘴:“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逼你,没人逼你。”
  他顺势亲吻她的手心。
  抬起另一只手,陆晚捧住男人的下颚,将有棱有角的线条包覆于双掌中,稍微探身,用自己的唇封住他的。小心翼翼的关怀与安抚被她藏在青涩主动的触碰里,温软,甜香,她试探着用体温帮人开解,用心取悦,却并不谄媚。
  是施舍,是讨好,更是不加保留的献祭。
  四片唇瓣贴合再松开,最后牢牢吸附在一起,身体亦然。抵死结合,尽情灌注……她是他这一生爱与罚的唯一出口。
  待一切平息,呼吸依旧钝重的祁陆阳次趴伏于陆晚身上,专心致志地拨弄着她红透的饱满耳珠,久久不愿动弹。
  “迟迟,错过今天,可就没机会了。你真的不想知道吗?”他又问起,有种不要到答案不罢休的劲头。
  陆晚没急着回答,只是仰起脸咬了他坚实刚硬的下巴一口。说来奇怪,跟这人厮混了一段时间,她竟也染上了重欲的毛病,亲吻舔舐终觉浅,啃噬撕咬才尽兴。
  过了半天,她才说:“陆阳,你在害怕。”
  被人直截了当地点破心思,祁陆阳沉默半晌:“我当然怕。毕竟我做过的那些事……你想像不到的,坏透了,糟透了,欠了好几处,补不齐也还不上。你现在还可以反悔,可以离开。当然,知道后你要是想给我这个坏东西来一枪,送我去见陆老头,我也认。”
  说着,他有模有样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以一种缴械投降的姿态面对陆晚:“迟迟,能死你手上,叔叔觉得值。”
  面对如此场景,陆晚一边清醒地意识到,他是无人能驯服得了的祁陆阳,他表现出的一切臣服都只是假象。可同时,她已经无法自拔地沉醉在这人带给自己的虚荣与满足中。
  索要答案?不过是幌子罢了,从头到尾,是他在紧逼她。
  用手比了个枪的形状,陆晚拿指尖抵住祁陆阳的胸膛,说……
  “你赢了。”
  “你在赌,赌我舍不得,而且是看你越憋屈、越孤独、越没人可以信任,就越舍不得,对吗?陆阳,我们俩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赶不走我,也不是真的想放我走。以后这种拿捏别人的本事可以收起来了,我和你之间,用不着。”
  祁陆阳没忍住笑了起来:陆晚太了解自己这个人了,比想象中还了解。
  刚才,陆晚拿着枪说“教我用它”时,祁陆阳脑中条件反射地蹦出四个字:何德何能。
  在所知不多、甚至连对方对自己的真实感情都无法确定的情况下,她这番所作所为,实在当得起一句孤勇。
  除了感动和感激,祁陆阳心里更多的是佩服。因为他知道,易地而处,要不是那年在假寐中撞见陆晚藏不住的少女心意,自己不一定能做到如今这份上。
  不,是一定不会做到这个份上。
  说到底,哪怕是曾经火热赤诚的少年陆阳,心底里仍藏有几分天生的凉薄和自私——男人的爱情往往如是,它充满前提,有的放矢,经不起推敲。
  之前在别处,祁陆阳不止一次揣着两分倾心伪装成五分,硬要换来对方付出十分;偶尔,他会碰到那种几乎和陆晚一样莽撞不计较的女人扑上来,也只是冷眼旁观,摆出副爱莫能助的寡情模样,钱财大方,真心吝啬。
  卑劣,狡猾,心无愧怍。
  好在,祁陆阳唯独不会这样对待陆晚,他于年少时就已决计将余生最后一丝温热全部预支给她。
  在陆晚这里,除了坦诚某些事情,他什么都做得到。
  本想说句缱绻徒劳的我爱你,等话到嘴边,祁陆阳心觉还是太过廉价平庸,细细想了想,更换措辞:
  “后半辈子,在我这儿你一点亏都不会吃,只有赚的。”
  作为一个生意人,这是他能给得起的最大承诺,无条件让利,扎实铿锵,有分量。
  “说得跟做买卖似的。”陆晚淡淡回了句,如东风射马耳,听过就忘。祁陆阳早知她不是冲着什么承诺来的,一时却仍有些失落,潦草地笑了笑:“迟迟,我今天真给你准备了个礼物,你肯定喜欢。”
  “什么礼物?”她问。
  “你不是想要个院子么?”祁陆阳搂住陆晚,让人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我看好了一处地方,有山有水,有树有花,已经定了,手续批下来就动工。”
  陆晚眨了眨眼,眸子里头亮闪闪的:“在哪儿?听起来挺大的。”
  她哪里知道,自己少时用手指朝着山间虚划了一个圈,又随口感叹了几句,祁陆阳便将那几百亩地一寸不少地全要了下来。
  再混不吝的浪荡灵魂,偶尔也想试试一诺千金。
  后来的后来,不止章华县周边,就连省城南江不少人都在传,这个对外叫作“春迟山庄”的地方,是帝都某大佬为搏美人一笑、豪掷千金圈起来的藏娇处,里头奇珍异兽无数,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等闲人等却连门口都不让多呆……
  不过都是些以讹传讹的市井流言,故事本身鲜血淋漓、撕扯纠结的不完美模样,外人不曾知晓,也无意知晓。
  而当下,祁陆阳看出来陆晚是真感兴趣了,不由自得,“在昆禺山。还好,不算特别大,够你折腾。”
  女人莞尔:“我一个人用不着太大地方,差不多就行了。”
  祁陆阳正色:“什么一个人?我们俩一起住,再生一堆小孩儿,到时候你只怕得嫌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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