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连海深捂着脸:“我像会被欺负的人吗?”
夏日酷热,相衍边进屋边脱下外袍,吩咐下人准备沐浴的水,连海深跟在他身后:“不吃饭了?”
“晚点再来。”相衍拉着她的手,看起来有些疲倦:“走,陪我沐浴。”
“天还没黑呢!”她脱口而出后立马捂住嘴:“唔,自己洗!”
相衍居高临下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笑了:“我没想做什么。”
“闭嘴!”连海深闹着要捂他的嘴:“不许再说了!”
“好。”捉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他说:“陪我一会儿罢。”
净室里,浴桶白雾缭绕,相衍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封上:“帮我脱。”
“你怎么了?”她抬头问道,手上边帮他取下腰上的配饰。
“怎么,非得有事才能亲近你?”他的指头撩起连海深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打转:“下午去春熙院了?”
“嗯。”边将他的袍子褪下来边说:“剩下的自己脱。”
相衍捉住她的手:“成婚小一个月了,什么都见过了还害羞?”
“什么叫什么都见过......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快点,天气很热。”他低声诱惑道:“为夫君更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去你的天经地义。”虽然反驳着,还是帮他退下微微汗湿的里衣,衣裳下是微微含露线条的躯体,他毕竟是文臣,并不显得精壮——倒也不算瘦弱就是了。
“圣人早朝的时候又昏倒了。”相衍踏入浴桶,抽出簪发的玉簪,喟叹了一声:“唔。”
水有些烫,连海深拿起一边的澡豆,问:“今天太子来府里了。”
这事从观壁口中已经知道了,连海深帮他按了按肩膀说:“照您的意思,圣人的身子日薄西山,您说太子会不会是来拉拢相太师的?”
相衍扭了扭脖子,轻蔑地说:“哼,他们父子倒是有意思,儿子傍着李至,老子却想做□□。”
他肩上有几道交错的伤痕,连海深摸了摸,问:“上次就想问你,这肩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其实她心里隐隐能猜到估计和相太师脱不了干系,果然,相衍说:“相平打的。”
她惊讶:“为什么?”
“念族学的时候,把相佩生推倒了。”相衍不在意地说着:“相佩生的身子,比纸糊的结实不了多少,当时就病了,病了小半个月。”
“因为这个将你打成这样?”
那伤痕纵横交错,看着当时的伤口肯定不浅,她几乎能想像到当时血肉模糊的样子,气道:“这也太狠了!”
相衍回头看着她:“生气什么,过去有......”他低头想了想:“十七八年了。”
“是他先欺负你的是不是?”连海深气呼呼道:“不然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
按说相衍当时的处境,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哪里回去得罪嫡出的相佩生?
相衍舔了舔尖锐的牙:“不是,我故意的。”
连海深:“......啊?”
等会,他从小就这么腹黑的?
“相佩生大我好几岁,族学当然也不是一个先生。”相衍露出狡黠的笑:“那天他下学路过花园,我故意推的,本想让相平将我赶出去,不成想相平......”他嗤笑了一声:“打归打,却没打算将我放了。”
“......你不想待在相家?”连海深问,湿润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的眉眼,在他眉毛上方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这道伤痕她知道,前世相衍和她提过,被飞溅的瓷片滑破的,当然也出自相平之手。
“我不需要相太师的儿子这个名头,一样可以登天子堂,只不过会艰难一些罢了。”相衍微微闭上眼感受她的手:“没有相家,我也能位列内阁。”
连海深低头,柔软的唇印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你对自己倒是自信啊?”
相衍笑了笑:“不过,母亲的思想比较古旧,她认为我当然是要认祖归宗的,就回来了。”
“回来也好。”她撩开他散落的发丝,说:“如果没有相太师,你也不会年纪轻轻位列内阁之首,我爹也不会惧怕您的权势,不甘不愿嫁女了,对不对?”
“不甘不愿?”相衍睁开眼,按着她的脖子,危险地问:“他不愿意?你呢?”
“我?”连海深故意逗他:“辅国公府不过是落魄公卿,堂堂右相求了赐婚铁了心要娶,我们哪敢不从?”
相衍仰起头,狠狠亲了她一口:“是吗?”
“唔!”她嗔怪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低头轻轻吻过去,低声说:“你是属狗的啊!不是这样亲的,我教你......”
第67章 危月燕
大梁朝制,皇帝三日一小朝, 十日一次大朝会, 六月初二这一日的小朝会上本来要商议褚国议和的事,不想皇帝升座不到半个时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明德帝直挺挺从龙椅上歪了下来, 还是身旁的秉笔太监王全儿眼疾手快将皇帝扶住!
好在文武百官全部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李长赢站在太子身后, 隐约察觉不对,连忙示意身旁宫女放下九龙玉阶上的薄纱垂幔,又急匆匆叫了退朝。
满朝文武都不是吃干饭的,陡然经历了这变故,个个心有余悸,太子和李长赢早跟着内侍走了,相衍一张俊脸结满寒霜,大家也不敢围上去, 几个精怪的便把李墨围住了:
“二皇子。”
“二皇子留步!”
自李墨从行宫接回来以后, 皇帝给了他一个‘从旁听事’的资格,但在朝会上他从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从来是把自己瑟缩在玉阶下一个角落里,若不是今儿其它主子脸色都不好,百官也不会单单拉住了他。
“尚书、尚书大人......”李墨认出这是工部和礼部的两位尚书,六部尚书那是手里握着实权的重臣,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二殿下礼重!”礼部尚书回了一礼, 工部尚书也弓了弓腰,问:“前些日子就听闻圣人身子抱恙,大公主却说无恙,二殿下和臣说句实话,圣人身子到底如何?”
李墨磕磕巴巴地说:“皇妹、皇妹说得对,父皇无恙,大人不用、担心。”
两个尚书都是人精,他们悄悄对视了一眼,把李墨拉到角落:“老实同二殿下说了,我等却是不信的,大公主多年挟天子以令诸侯,仗着自己是太子嫡亲姐姐,手腕强势地把持着朝政......”
李墨吓了一跳,喝道:“刘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话听来可太大逆不道了!
“二殿下,直说了吧。”礼部尚书轻轻瞥了瞥两边:“您也是龙子,多年来却被自己的妹妹压在头上,不觉得难受吗?”
李墨连忙摆手说:“不不,两位尚书大人实在找错了人,墨不是这种人,若是大人再这样,我就只能禀报父皇了!宫里还有些杂务,恕墨不能多陪,告辞!”说罢,不顾仪态小跑出了宣政殿。
他身后的礼部尚书双手交握在袖里,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一个不屑的笑:“二皇子果然同鲁王殿下猜测的那样,懦弱不堪,不得大用。”
工部尚书点头:“不知道鲁王殿下为何对二皇子防备得紧,还吩咐咱们两人来探他的口风。”
礼部尚书抬眼看了一眼上面空空如也的龙椅,低声说:“这样鲁王殿下也就能安心了,朝中除了大公主,已没人能和他抗衡。”
*
最后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明德帝头上的穴道被慢慢取出,无名子抹了把汗,将针包放在大太监手里的托盘上,长出了口气,往外紧走两步。
皇后和陈贵妃候在帘外,见他出来焦急地问:“仙师,圣人如何了?”
无名子竖手行礼:“回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圣人无恙,只是......”
“只是如何?”陈贵妃急急问:“都到这个份上了,仙师可不要再隐瞒了,圣人身子到底如何了?”
无名子说:“昨夜臣夜观星象,危月燕狠冲了一下紫微星,正是这样臣今日才会急匆匆进宫,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唉。”
“这危宿好生厉害啊!”他补了一句。
皇后说:“什么危月燕?仙师是说有危月燕冲撞了圣人,这才导致龙体抱恙?”
“是这样没错。”无名子说道:“如今紫微星芒愈来愈弱,而那危月燕星却闪闪发亮,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啊!”
“取而代......”皇后喃喃道,忽然大喝一声:“放肆!”
无名子后退一步,深深躬下腰:“无量寿福。”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才的这句话,本宫就能诛杀你满门!”皇后怒目而对,身上的气势强而霸道,无名子佯装镇定:“娘娘杀了贫道无妨,因为......”
“天象乃是天意,贫道只是将天意转述出来的人,纵使杀了转述者,天意也不会更改。”
陈贵妃吓了一跳,连忙说:“娘娘莫要生气,仙师乃是高人,定然有解决的办法,是不是?”
无名子闭口不言。
皇后斟酌了一会,说:“圣人乃是天命授之,自有上天庇佑,仙师若是救了圣人,自然也是一方功德,以后的徒子徒孙当然也会因为仙师的善举而永沐皇家香火供奉。”
从皇后口中说出来的这话,便是给了无名子极大的尊荣,无名子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圣人如今的困局倒也不难解,只要找出那个危月燕转世的人,杀她,将心头血取来让圣人随药服下,可保无碍不说,对圣人的寿数也有裨益。”
“哦?”皇后哦了一声,仿佛在思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陈贵妃没有她这样的好性子,急急问道:“那这危月燕转世到谁身上了?”
无名子顾虑地看了一眼皇后,轻声说:“乃是一个生在阳年阳时的人,她还很年轻。”
“阳年阳时?”陈贵妃捂着嘴惊叫:“咱们大公主不正是生在阳年阳时?”
“陈贵妃!”皇后果然怒了:“你什么意思?”
陈贵妃讪讪说:“臣妾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仙师一说阳年阳时,这不就想到大公主了。”
皇后冷笑了一声,她的脸色分明看起来很虚弱,气势却比年富力强的陈贵妃强势许多倍,她说:“长赢是阳年阳时生的不错,可鲁王不也是吗?”
阳年阳时出生这个范畴实在太大了,整个大梁朝符合条件的估计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人。听到这,一旁的大太监王全儿小声说:“回两位娘娘,上次仙师说过,危月燕就在进门的三人之中......”
“什么进门的三人之中?”陈贵妃皱着眉说。
“那日右相大人刚回长安,大公主和裴尚书就和右相大人一起来了。”王全儿说道,他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奴倒是忘记了,咱们右相大人也是阳年阳时生人的呀!”
皇后的目光忽然放在了无名子身上:“仙师说的危月燕,难道就在大公主或是右相之间?”
一个是她的女儿,一个是朝中重臣,皇后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意杀这两人的任何一个的。
皇后咄咄逼人的眼神就在头顶,无名子冷汗都冒出来了几滴,竖手往下压:“回娘娘,臣才疏学浅,只能算到这么多,至于是谁,臣倒是算不出来了。”
陈贵妃听懂了,甩着帕子说:“还用说,肯定是大公主了,相大人在朝堂十余年,入内阁也有四五年了,也不见圣人身子抱恙。”
“倒是自从去年大公主从江阴回来,圣人就开始三不五时昏倒。”她说着风凉话,余光看见皇后鹰隼般的眼神,讪讪地将话往回拉了拉:“不、不过也不好说,听闻相大人刚娶了娇妻,或许也是娇妻触发了......”
“贵妃娘娘慎言!”
门外忽然走进来几人,打头的是一脸笑意的李长赢,相衍阴着一张脸跟在身后,衣袍扫过朱漆门槛虎虎生风,他走到无名子身前居高临下:“仙师方才说这危月燕,乃是本相或是大公主,证据何在?”
无名子被他摄人气气势压得微微一抖,说:“自然是我道门秘法算出来的。”
大梁朝国风尊道,几任皇帝更是将道门方士尊为国师,明德帝登基后不久,前任国师就坐化了,后来再没有立国师,原本因为无名子救了皇帝一命,明德帝有意思将国师之位授给无名子,是相衍力压下才不了了之的。
相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无名子为什么要针对他,冷笑一声说:“本相看仙师也不过不惑之年,前国师清虚道长任国师年已近耄耋,想是无名子仙师道行不够,误解了星象?”
说他倒是不令人生气,这不过是江湖骗子的把戏,更何况明德帝一次又一次的昏倒乃是因为体内那个子蛊作祟,哪里来的危月燕冲撞紫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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