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村长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大手用力之下,差点把六子的肩头捏碎!
  “好啊!”村长怒笑,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六子,你这是翅膀硬了啊,居然威胁我?!”
  宋老怀留下的八亩地都是好地,收三成租子都是便宜了人,即便收上四五成都有人愿意种的。六子只收一成,大家只会抢着种!谁还忌惮他是村长?
  村长不禁又有些悔意,当年为什么没把这几亩地要到自己名下?他当初顾忌宋老怀将死,为着面子好看,没那么做。当时心里想着,六子只是个孩子,没亲没靠的,这几亩地给他种着,就算名义上不是他的,又有什么区别?
  至于六子长大了要回去?他有那个能耐吗?他养活他十几年,他好意思开口,村里的唾沫星子都喷死他!
  村长万万没想到,才十二岁的六子,还没正儿八经地长个头,搭眼瞧着还是一副孩子样,居然摆了他一道!
  “伯伯,”六子抬起眼睛,此时脸上没有了笑意,仍显稚气的脸上透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静,“我只是长大了。”
  他是要娶媳妇的人了。他有莹莹要养活。没有地,没有钱,他拿什么养活莹莹?
  虽说是入赘,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他入赘也是有骨气的入赘,他是要养活婆娘的男人!
  看着这样的六子,村长又气,又恼,又忌惮。
  即便这些话是别人教他的,可他站在他面前说这些话,连个摆子都不打,可见骨子里是个狠的!这些年,他小瞧了人!
  一时间,面上有些深沉。
  “你只收一成租子?”他沉沉地看着六子问。
  不能叫他闹起来。
  这些年,他种着八亩地,没有叫村里人说闲话,就是因为当初他说得明明白白,这些地是六子的,他们不能欺负孩子。
  一旦这个理由就站不住脚,村里人就要闹起来了,施压让他分地。是给村里把地分了,还是按六子说的交租子?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村长还是知道好歹。
  六子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点崇拜和依赖:“如果是给别人种,自然是收一成租子。但伯伯不一样,伯伯疼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把我放心里疼着,一定不舍得只给我一成租子。我也不好意思叫伯伯难做,我只收两成好了。”
  险些又把村长气晕过去。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精成这样!
  “鬼都没你精!”他没好气地道。
  六子知道,这事便差不多成了,真正露出几分笑容来:“是伯伯待我好,才总是包容我,六子记着伯伯的恩情。”
  “行了行了,知道了。”村长听他这句话,那些不舒服散了两分。他想,他这些年来的确对六子不错,这小子的确要记他的恩。虽然他起过贪念,但到底没做什么不是吗?这样一想,就心安理得地受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交?”
  六子早就想好了的,闻言便道:“今年的粮食已经收上来了,伯伯只给我一成就好了,我背回家,往后就不在伯伯这里吃饭了,我越长大吃得越多,很不好意思,以后我就吃自己吧。”
  村长深深地打量他:“这些话真不是别人教你的?”
  六子垂了眼睛:“我是什么人?除了伯伯待我好,谁还耐烦教我别个?”
  “臭小子!”村长很吃这一套,笑骂了一句,就不再记恨他了。
  两人又商量了些具体的,然后给六子称了粮食,用推车推回家了。
  路上碰到人,问什么情况,六子就说:“村长伯伯见我长大了,要把地还我。我人小,不会种,就叫村长伯伯还种着。村长伯伯人好,说是每年交租子给我,我推的这些就是今年的。”
  大家听了,都赞叹村长宽厚磊落。传到村长耳朵里,又舒坦了几分。
  就是村长媳妇不乐意,出去说六子的坏话,什么过河拆桥、势利眼等。但是没人信她,大家都有眼睛,都会自己看。六子是什么人,大家心里有数。
  只说六子推了粮食,却没直接回家,而是推进了宋莹莹家。
  “你这是干什么?”宋老娘惊讶地道。
  六子就把去村长家的事说了,然后道:“我是咱们家的人,粮食当然推回咱们家来。”
  第25章 两世惨淡的男配25
  宋老娘听了他的话,直是啼笑皆非!
  “六子,你还没跟莹莹成亲呢,不算我们家人。”宋老娘道。
  六子一听,怔了怔:“我还不是咱们家的人吗?”
  他说话时,眼里透出几分失望和落寞,衬着那张清秀的小脸,莫名叫人看着心酸。
  宋老娘又觉得好笑,又有些可怜他:“好孩子,把粮食推回去吧。”
  六子垂下眼睛,两只手握着车把,低低地道:“不能先放家里来,当聘礼吗?”
  宋老娘更好笑了:“你是入赘,要什么聘礼?”
  六子呆了一下:“那就当嫁妆?”
  “噗嗤!”听了他这傻乎乎的话,宋老娘没忍住,笑出了声,“六子,你可真招笑!”
  这孩子,看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原来都是装出来的,这还什么都不懂呢!
  “快回去吧!”她冲他挥手,“推得动吗?要不我帮你?”
  六子摇摇头:“我推得动。”
  把一车粮食推回了家。
  “聘礼”和“嫁妆”的话,被宋老娘学给了石头娘,于是石头娘也笑倒了:“这孩子,实诚着呢。”
  石头娘本来就觉得两个孩子凑一起不错,现在宋老娘也越来越觉着好了。
  那边的亲事已是拒了的,宋老娘本来就舍不得莹莹早早出嫁,如今六子入赘,只擎等着家里添人了,她是越看越满意。
  只是想起宋秋雁的婚事,仍是心里不舒服。她和村长媳妇一直别着劲,都觉得自家闺女更好。如今秋雁的婚事明显更好些,让宋老娘心里不舒服。
  但她想着石头娘劝她的话,做人要知足,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便让那些不舒服藏在心里,没有流露出来。
  夏天是六子最喜欢的季节。
  他可以下河摸河蚌,轻而易举就能摸出一大盆。砸开蚌壳,剜出蚌肉,用刀背敲松了,炖得香喷喷的一锅,给宋莹莹解馋。
  又或者捉知了猴,一晚上摸好几十个只,烧熟了给宋莹莹吃。
  田螺是最容易摸的,就在河边的浅水滩上,一堆一堆的,他都是拿了盆直接往盆里捧,养上几天,吐吐黑泥,就可以炒来给莹莹吃。
  他种甜瓜卖些钱,都攒了起来,一文钱也不花,偶尔跟宋莹莹进城,就买些材料,做好吃的给宋莹莹。
  “你是我的未婚妻,不给你花,给谁花?”有次,宋莹莹叫他别把钱都花这上面,他反驳道。
  他知道宋莹莹嘴馋,又爱美,但是那些衣裳、首饰他买不起,只好往嘴馋上面靠拢,尽量满足她。
  宋莹莹很没办法。邻家小弟心眼太实,一门心思待她好,叫她不由得渐渐接受了以后两个人会结婚的事情。
  虽然他现在还小,但他总会长大的。他长得又好看,等他长大了,一定是高高帅帅的。到那时候,接受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通之后,宋莹莹又能够自然地对待六子了。
  “要不要拿城里去卖呀?”一天,宋莹莹吃着六子炒的田螺,觉得味道比之前更好了,便说道。
  六子犹疑:“会有人买吗?”
  “不知道。”宋莹莹边吃边摇头,“卖不出去也没事,拿回来咱们自己吃。可是如果能卖出去,不就有钱了吗?”
  六子一想,那么多田螺,莹莹自己也吃不完,倒是可以试试。
  于是,两人一起给田螺剪尾巴,好好炒出一盆,拿去城里试着卖。
  六子本来舍不得宋莹莹动手,怕划破她白嫩嫩的手,但宋莹莹一句话就让他软下来了:“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也想帮帮你呀。我帮帮你,你不高兴吗?”
  他哪会不高兴?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陪在他身边说说话,他就很高兴。如今她愿意体贴他,他简直不能更高兴了。
  两人天不亮就下锅,炒了一盆田螺,背着进了城。
  找了个小摊位,就坐下来,摆起摊子。
  宋莹莹一扬下巴,清脆的声音就吆喝起来:“炒田螺咯!新鲜喷香咯!先尝后买咯!”
  六子还没抹开面子,就听到身边居然就喊了起来。她白生生的侧脸在晨光中如细瓷一般,线条美好,他呆了一瞬,随即胸腔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呼啸着直往外涌。
  他一点都不好。他从来都不好。可是她一直待他这么好。
  压下胸中的汹涌之情,他清了清嗓子,跟着喊起来:“炒田螺咯!”
  等六子喊顺了,宋莹莹就停了下来,自己舀了一些田螺到碗里,用小签子叉着吃,吃一颗,就喊一句:“好鲜的田螺咯!筋道弹牙咯!吃一颗就停不下来咯!”
  两个半大孩子,容貌都生得极好,穿着也整齐,加上宋莹莹喊得有趣,很快就有人来买。
  一碗卖五文钱,不算贵,也不便宜。
  “大哥哥,您看起来就是体面人,就不要和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讲价钱了吧?我们走好远的路背过来的!求求您啦!我多给您几颗做搭头,好不好?”
  宋莹莹很豁得出去,嘴巴又甜,半大不大的女孩子很招人喜欢,于是居然卖得很顺利。
  六子从她说出第一声“求求您啦”浑身僵硬,到后来听得一脸麻木。
  最后,两人卖光了田螺,回家。
  路上,宋莹莹喜滋滋地数着钱,居然卖了一百六十多文,沉甸甸的一口袋呢!
  蓦地就听到身边传来沉重的一句:“莹莹,明天你不要跟我来了。”
  “怎么啦?”宋莹莹偏头看他。
  六子垂着眼睛,声音满是沉痛:“我不想你求人。”
  她这么好,他恨不得把全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可是他都干了什么?他让她走那么远的路,跟他一起进城卖田螺,还让她求人!
  见人就求!
  “噗嗤!”宋莹莹还当什么呢,听到原因后,笑得停不下来,“不要啊,让我跟你一起吧!我想来呀!求求你啦!我求求求求求你啦!你就让我来吧!”
  六子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怎么……”
  她怎么能这么轻易说出口?
  “怎么啦?”宋莹莹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说句好话又不要钱,还叫人心甘情愿地掏钱,为什么不说?”
  在她那个时代,顾客是上帝呢!求求上帝,让上帝打开钱包造福子民,有什么啦?
  六子一脸的复杂:“那你,你那时候求我,让我给你挖蚯蚓……”
  “不,你别说!”他扭过脸去,快步走在前头。
  他给她挖了四年的蚯蚓!
  他以为那对她来说很重要!自己没时间挖,还叫别人给她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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