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悦她 第14节
她间断性地干呕了几下,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洗手台上的手机铃声大作,接通后,对方自称是私人医院的工作人员:“曲小姐,您的体检报告出来了,血检显示hcg偏高,疑似怀孕,建议您尽快回来我们医院做相应的专科检查。”
曲鸢难以置信:“怀孕?”
她立时否定:“不可能,我这个月有来月经。”
“请问月经量多不多呢?”
“不是很多,”曲鸢慢慢调整呼吸,尽可能地冷静下来,“断断续续的,不到一周就干净了。”
14岁那年月经初潮时受了寒,加上跳舞需要控制饮食保持身材,她的月事向来不规律,所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对方沉默两秒:“少量出血的话,有可能是先兆性流产哦。”
曲鸢的心重重一颤,攥着手机的指节微微发白,她无意识地轻抚小腹,依稀想起,在徐墨凛跟她提出离婚前一周的某天夜里,她睡前喝了酒,晕乎乎躺在主卧的床上,像出现幻觉般,他回来了,接着她感到身侧床垫塌陷,有男人的重量覆上来……
模糊回忆被门外骤然响起的冷沉男声硬生生切断——
“你怀孕了?”
第15章 取悦她 (三更合一)她和徐墨凛的孩子……
“你怀孕了?”
曲鸢循声回头, 脑中刷地一下全然空白。
她的手彻底失力,再也握不住手机,它像原本在枝丫间小憩, 却因无意中闯入猎人的眼,被子弹精准击中心脏的蓝羽雀鸟,“咚”地坠入洗手池中。
通话戛然而止。
男人那双漂亮的寒星凛目紧紧盯着她, 目光是铺天盖地的罗网,似乎夹着无形冰刃,欲将她的表情一寸寸地分解,曲鸢终于在他向来清冷自持的脸上, 捕捉到了一丝罕见的慌乱,随着视野渐渐模糊,她再看不清更多的情绪,而他也迅速恢复了冷静, 那昙花一现的慌乱仿佛是她的错觉。
是因为她怀孕, 证明他并未真正守身如玉, 对他的红颜知己犯下了不忠之罪,所以慌乱吗?
恶心感再次袭来, 曲鸢难受得呕出了眼泪,不是她想哭, 仅仅是生理性,不受控制的泪水。
曲鸢自嘲地想, 她该庆幸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她给他戴了绿帽, 没有像其他肆意玩弄女人又不想负责的渣男那样质问她“你确定是我的”吗?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除了是他下的种,怎么可能会有别人?
如果是他心爱的红颜知己怀孕了,他肯定不是这种反应吧。
曲鸢想象不到, 也不能再想下去,否则得吐个没完,她用清水漱过口,抽了两张棉柔巾擦干净脸,对着镜子妥善收拾好自己后,出发前往医院。
到达产科所在的楼层,曲鸢出了电梯,迎面走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女人小腹微隆,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在宽敞明亮,鲜少有人走动的走廊,她丈夫仍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恐她有什么闪失。
他们周身萦绕的甜蜜与温情,如同一面明镜,照出世间平凡夫妻幸福的模样,看得曲鸢隐隐生出羡慕,真好,原来真有人像她所期待地那样幸福着,等离婚后她也要找一个很爱很爱她的男人,眼里心里全是她,总之他的爱,一定要比她的多。
曲鸢与夫妇俩擦肩而过,男人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像两条永远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产科等候的孕妇不多,没多久就轮到了曲鸢,她等手机的时间跳到了9点28分,深深调整呼吸,起身走进去。
没想到他也跟了进来。
女医生戴着口罩,眼镜后是医者的慈眉善目,在听曲鸢简单描述完情况后,她声音像春日午后被晒得暖融融的湖水,听着让人格外舒服:“上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话声刚落,徐墨凛侧目看她,似乎也在等她的答案。
因医生温和的态度,曲鸢的紧张情绪缓和了些,相抵的双膝微微松开,她无视男人探究的视线,收敛心神,算出了意外发生的日期:“5月5日。”
那天是立夏。
医生只是点点头,眼神和言语都并未指责她这个妈妈当得有多粗心,怀孕两个多月了还懵懂无知,她又问了其他细节,在电脑上开了检查单:“先做个b超吧。”
曲鸢道了谢,前面没有排队的孕妇,她拿着检查单直接去了b超室,医生业务娴熟,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的不适,用纸巾擦掉小腹上的耦合剂时,她恍惚地想,里面真的有一个孩子吗?
她和徐墨凛的孩子?
从b超室到等候室的短短路程里,曲鸢总觉得自己飘在云端,脚踩不到实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那荒唐的一夜,她记不清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后更没有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记忆,这重要而深刻的一笔,如同被人不负责任地用橡皮擦掉了,又擦得不是那么干净,残留印痕,还损毁了纸面。
男人坐在圆形小木桌旁,坐姿挺拔,面前摆着纸杯,茶雾氤氲,他垂眸看着桌子中间的绿植盆栽,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侧脸轮廓清晰分明。
曲鸢无法窥见他此时的心中所想,只知道,她对他是有恨意的,恨他明明不喜欢她,却向她求婚,婚后长期冷落她,恨他明明决定和她离婚,却如禽兽般将她当成发泄对象,而且没有戴套……
讽刺的是,在她决定和他一刀两断时,命运竟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荒谬玩笑。
曲鸢难以忽视内心泉涌般的不安和无助,她迫切需要找一个人分担,甄湘六点多还在忙工作,睡下不到三小时,妈妈是不可能找的,妈妈必然乐见其成她用孩子绑住徐墨凛,为曲家谋取更多的利益,那爸爸呢?
他是她在世间最后的退路和依靠。
当初,就是他陪她走过红毯,将她的手交给了徐墨凛,祝愿他们风雨同舟,相守白头。
那时爸爸真的以为她嫁给了想要的幸福。
可是,现在一切都弄得这么糟糕,爸爸知道后会有多失望?
她孤零零站着,满眼含着晶莹的孤独,明晃晃,找不到一人可倾诉。
曲鸢太清楚不受妈妈的期望来到世上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所以她并不打算留下孩子,然而当这个念头仅是隐约浮现,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小腹蓦地生疼,痛意蔓延而上,牵扯得她的心脏也跟着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宝宝,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曲鸢看到他拿起来查看,连着回了几条消息才放下,她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耐心给别人回信息,以前她发一连串消息才能得到他的一句回应,往往回的是:嗯、知道了、好、就这样、再说吧。
被他回复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忙着跟心上人解释吗,在还陪着她在医院做孕检的时候?
作为孩子的爸爸,她不可能让他置身事外。
曲鸢走近,在他对面坐下,把问题抛过去:“如果真有了,该怎么办?”
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轻描淡写道:“生下来。”
“生下来?”
曲鸢轻轻重复着他的话,大概是她暗藏在话里的刺太明显,他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眉心微皱:“你不想生?”
曲鸢不答反问:“你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能给孩子一个健全和美的家庭吗?”
在她单方面深爱他时,确实很想为他生个孩子。如今时过境迁,他们离婚在即,就没必要再牵连一个无辜小生命进来了。何况就算她真生下了孩子,以他的凌厉手段,在抢夺抚养权上,她根本毫无胜算。难道将来要眼睁睁看他心上人当她孩子的后妈?
想都别想。
男人没有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他微沉的唇角一松,勾出些许笑意:“我尊重你做的任何决定。”
其实人是种很矛盾的动物,如果他先提出不要孩子,那么她会控诉他视生命如草芥,并力争到底,但听到他云淡风轻地说尊重她的决定放弃孩子,曲鸢又觉得颇不是滋味,替孩子觉得委屈,爱屋及乌,厌屋也及乌,他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她生的孩子。
气氛陷入僵持,护士前来通知,检查结果出来了。
她好奇地打量这对年轻男女,实在是因为他们的颜值和气质过于出众,看一眼就让人过目不忘,会不会是娱乐圈的隐婚明星夫妻?可看着又没什么印象,抓肝挠肺的。
曲鸢双手接过检查报告,认真地看了一遍,心弦骤松,悬着的心稳稳落回胸腔,重新恢复了跳动。
没有怀孕。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曲鸢是发自心底地感到轻松,因为没有想象中的无辜小生命为此付出代价,男人显然已经从她的表情确认了检查结果,面上波澜不惊,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
曲鸢半秒都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她将捏出褶皱的检查单对折叠好,放进包里,丢下他,扬长而去。
围观全程的护士目瞪口呆,这就走了,不找医生回诊吗?她疑惑地看向那被留在原地的俊美男人:“先生?”
他朝她微颌首,也跟着走了。
如火骄阳藏在了云层后,边缘透出的光芒仍让人炫目,燥热的风刮得脸疼,曲鸢在医院门外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师傅,麻烦去宿鹤公馆。”
她忍不住轻抚小腹,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她真以为里面住了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事实证明只是一场误会。
但……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理说她醉后记不清细节,可经历过那样的蜕变之痛,她的身体不可能没有一点记忆吧?
曲鸢在网上查询正常女孩子会有的反应,大多是像被车碾过,走不了路,下不来床之类。
疑心渐起,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让司机改道去了另一家私立医院,做了个cn膜检查。
虽然有点奇怪,而且她常年跳舞,磕磕碰碰,摔摔跌跌的,那种东西真没了也不一定能证明什么,但她觉得很有必要做。
等检查结果拿在手里,曲鸢如释重负,以他的天赋异禀,如果真的一发入魂过,它怎么还会完好无损呢?
看来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仍是完璧之身,并未被他口口了清白。
曲鸢出了医院大门,漫无目的地沿着林荫路走到了附近小公园,这个点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大爷在下棋,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心潮一波波地跟着起伏不定。
等时间差不多,估摸甄湘醒了,曲鸢给她发了条语音,简单说了今天闹的乌龙,甄湘果然秒回:“卧槽!真闹出人命的话,狗男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甄湘:“鸢儿,你现在还好吧?”
曲鸢眼眶温热,袒露心声:“我本来以为可以不在意的,但还是有点难过。”
为那个并不存在,即使存在也会被她放弃的小生命。
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做不到像他那样冷漠无情,前脚离开医院,后脚就能若无其事地回公司处理工作。
甄湘:“抱抱~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曲鸢发了个定位给她。
甄湘来得比预计的快,车子开不进公园,她是一路跑过来的,t恤被汗浸湿,碎发软扑扑地贴在额前,衬得黑色大眼睛非常清亮,她二话不说就抱住了曲鸢,轻拍后背抚慰:“别难过啦,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曲鸢一直都知道,甄湘是那种只要她需要,就会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朋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真挚友谊和爱情同样珍贵,她在那清瘦的肩上靠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声。
“虽然体检显示你的身体没有大碍,”甄湘又说,“但月经不调,无缘无故干呕的问题还是得重视,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中医,我们去她那儿看看吧。”
曲鸢点头:“好。”
甄湘开车带她来到商业区附近,走过花香四溢的长长小巷,最终站在一座独栋的民居前,红墙灰瓦,闹中取静,爬藤植物攀着围墙垂落,绿意蔓延如瀑,还开着浅紫色的小花。
大概是提前预约过,甄湘在门上敲了三下,雕花镂空的木门应声而开,她们走了进去,月光般的凉意扑面而来,只见庭院里花木蓊郁,左边墙下修了水池,引来旁边假山的活水,养着开得正好的睡莲,几尾锦鲤在莲叶下嬉戏,檐下摆着张黄梨花木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桌角白瓷瓶插着一朵茉莉花,两侧各有小木桌,分别放的是茶具和棋盘,可见主人品茶,对弈时的闲情。
住在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曲鸢和甄湘踩过长着青苔的青石小路,上了台阶,走进主屋,有脚步声优雅前来相迎,随之是动听如大提琴的声音:“你们来啦。”
曲鸢循声看去,身穿浅绿旗袍的女人也盈盈笑着朝她看来,只一眼,她便认出对方的身份,曾经轰动乐坛的传奇歌手mr,也是妙手回春的中医师梅苒。
岁月从不败美人,反而在时光的雕琢中,美得更有韵味,温柔而没有攻击性。
梅医师热情地招待了她们,在如沐春风的闲聊中询问病情,望闻问切,当她透着暖意的指腹轻搭上腕间时,曲鸢才意识到已经来到诊疗的最后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