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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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这家酒吧九点之前是清吧, 十点钟开始转变夜店风格,不少熟客都是提前到了喝几杯再赶夜场蹦迪的。
  徐扣弦在钟情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的吃完了半桶炸鸡, 服务生又上了盘薯条跟凯撒沙拉, 她手指捻着粗薯条裹满芝士肉酱往自己嘴里塞。
  丝毫不在乎钟情愤恨的眼神。
  “你吃完了吗?”钟情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漫长的折磨,气愤的开口道。
  徐扣弦放下薯条, 把沙拉酱倒进盆里,用叉子搅拌均匀以后,插了块牛油果送进嘴里, 才缓慢答道,“姐妹,你是我见过的,最着急的,你急什么呢?没理着急也不会变得有理的。”
  “再说了, 我现在吃东西是为了你好。我这个人没吃饱的时候特别暴躁, 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徐扣弦的语气明亮轻快, 每个字甚至都卡着酒吧音乐的悠扬拍子。
  但不知道为何,入了钟情耳,就全是嗡嗡声, 搅的她心神难安。
  钟情僵直的坐着,硬生生挨到徐扣弦吃完, 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所有漫无声息的拉锯战中, 着急的人都是先输的,钟情从表情到言语都透露着,“心态崩了”几个大字。
  徐扣弦忽然觉得这个人很没有意思, 段位不够,一点也不好玩。
  她打开粉扑盒,用自带的镜子补了下吃饭前擦掉的口红,抿了几次唇,把口红涂匀。
  左腿叠到右腿上,姿势极散漫的倚着靠垫往后仰,音量控制在钟情能听到的范围内,“您不用紧张,我是邵恩妻子,也是范雪委托人,我这人习惯好,一般都先忙工作。”
  钟情上唇碰下唇,努力的镇定下来,“你想怎么样?”
  徐扣弦伸手捂住嘴,做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说,“您这话问的就有点儿咄咄逼人了,欠钱的又不是我,我应该问您想怎么样才对吧。”
  “这是我跟范雪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跟她解决的,不需要你来插手。”钟情恶狠狠的说。
  徐扣弦刚刚伸出的手还未收回,她伸了食指,在钟情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桌上的《追讨欠款委托书》,“我收了我委托人的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这件事现在只能由我来跟您协商解决,本来您也是法学生。”
  “哦,好像还是北大毕业的吧?邵恩跟我提过您的。”徐扣弦说话的时候故意顿了下,戏谑道,“其实不用跟您讲流程,您应该都懂,但您好像本科都不太能毕业,本着对您负责任的心,我还是给您赘述一下流程吧,别说我欺负您不懂法对吧?”
  钟情冷笑,“我没钱还,现在还住在出租屋里,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徐扣弦也被她这句话逗笑了,“我不能拿您怎么样,欠钱不还就两种办法,一是带债务证明跟身份证向人民法院申请支付令,二是直接起诉,判决赢了以后等法院强制执行。”
  “我没钱。”钟情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重复了一次,“法院执行也需要你们提供债务人可供执行的财产清单吧?你能证明我有钱吗?”
  徐扣上甚至想要给钟情拍拍手了。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钟情应了法律学术界一句常拿来讽刺自嘲的话。
  法律越往深了学,就越会去思考如何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合法逃避责任,钻现行法律还没完善的漏洞,良知早就跑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扣弦粲然一笑,“您有位上司叫郭磊吧?我今天见了他妻子,他妻子拿户口本打印了他近八年的银行流水,您猜我看到了些什么?”
  酒吧快开夜场了,灯光从昏黄换成了霓彩,五彩灯火衬着钟情铁青的脸色,别有几分风味。
  “你想怎么样?”钟情开口问,手指紧紧抓着毛绒外套,额头浮了层薄汗。
  她明显慌了。
  “您看您这话问的就奇怪,什么叫我想怎么样?”徐扣弦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讲道,“刚刚不是您说的吗,我有什么办法证明您有能力支付欠款,我是顺着您的话讲的。现在正跟根据我委托人的意愿跟尊重工作流程,同您掰扯有没有呢。”
  徐扣弦喝了口冰可乐,清了清嗓子后,收敛了刚刚那副懒散的模样。
  正襟危坐,一手托文件夹,一手翻阅,“您上一段婚姻以您婚内出轨被抓个正着告终,根据我国《婚姻法》第四十六条规定,重婚、与他人长期同居、家庭暴力、虐待遗弃家庭成员,以上情形的导致离婚的,无过错方有权请求损害赔偿。”
  “当年您被抓住婚外情,但您似乎也是个懂法的人,根据您前夫提供的文件,您一分钱离婚损害赔偿都没支付,相反经过协商您前夫依法支付了您婚后所得财产的三分之一,一共是一百二十万零叁仟六十八块。”
  “在这件事情上我挺心疼您前夫的,如果他当时找了我处理,我肯定不会让他赔出这一百多万,不过也还行吧,不是傻子,谁又会跟您共结连理呢,对吧?”徐扣弦懒得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
  她话不算特别难听,但是架不住字字扎心。
  随着徐扣弦的话越说越多,钟情的脸越来越黑。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吗?我离婚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这一百多万早就挥霍一空了。”钟情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她在试探,试探徐扣弦到底拿到了多少资料。
  徐扣弦倒是完全不介意亮干净底牌。
  就如同手握筹码的赢家从来都不介意向输家展示战利品一般。
  “根据法律规定,我只有权利走诉讼手段调取您一年的银行流水。但您上司郭磊用他的身份给您开过一张卡,非常抱歉,下午我通过他妻子联系他以后,不知道他妻子是如何跟他沟通的,这与我无关,反正您上司郭磊是爽快的替我调了这张卡的资金流向。”
  徐扣弦冲着钟情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从手边的纸袋里抽出一打银行流水,摊开到桌面上,纸上有记号笔明显划红线的痕迹。
  钟情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包,她想去拿那张储蓄卡。
  “您不用找了,卡号是627……9870。”徐扣弦不知何时手里多了只红笔,“您可能是忘了,但我有义务提醒您一下,您每个月十二号,通过这张卡固定转出人民币六千四百元整。”
  “我看着六千四,怎么就这么像房贷呢?钟女士您觉得呢?”徐扣弦指尖转起了笔,漫不经心道。
  钟情面如土色,没有回话。
  “您在北京境内没有房产,这点我委托人范女士跟您的户籍信息都证明了,但在您老家云南省可就说不好了。月供六千四的房子,市值怎么也有个,百八十万吧。我今天已经向法院审行了支付令,估计会在这两天寄到您家,记得收快递,十五天内如果我委托人范女士没有收到这八十三万欠款,会直接向法院申请诉讼走强制执行程序。”
  “换句话说,现在不是您自己空口说自己有钱没钱的问题,是事实证明你有支付能力。”徐扣弦转够了笔,直接扔到桌子上。
  金属物体敲击大理石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动,回响震的钟情心颤。
  对面这个女人,是来要自己命的,钟情作出了这辈子第二个正确的判断,而上一个是在律所门口,她觉得徐扣弦不好惹。
  ****
  全程钟情都没什么话,徐扣弦一个人唱了半天独角戏,工作的事情说完了,徐扣弦长叹了口气,拿自己那杯还未动过的伏尔加碰了下钟情面前喝空的果汁杯,“这一杯我敬你,我要谢谢你。”
  钟情被徐扣弦这突然起来的转变吓了一跳。
  “谢谢你,刷新了我对傻逼的认知。”徐扣弦轻挑道。
  钟情扯了扯嘴角回,“呵呵。”
  反正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徐扣弦明显是来把自己往死里搞得,邵恩也不会帮自己,钟情也没有必要在保持任何优雅跟风度了。
  何况她本来也就没有,唯一的哪点儿浮在面上的,还都是装出来的。
  “你当你自己找了个什么宝?”钟情啐了口痰,拿纸巾包住扔在手边,不屑道,“邵恩家里穷的响叮当,上学时候一个人打好几份工,一件白衬衫能穿三年。农村土包子一个,你看他现在混的挺好的,其实凤凰男,你嫁给他就等着被他一大家人吸血吧。”
  徐扣弦没接话,只是冷眼望着钟情,她认识邵恩的姐姐岁今,岁今的气质优雅明显不会是钟情描述的那种贫困村出来的人。
  并非是徐扣弦歧视些什么,只是人跟人本身就生来不同。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只存在于古时候兵戎相见的场景下才能体现出反抗精神,现在是2018年,地域教育制度的不平均可以导致有人六百分进三本,有人六百分进重本。
  有人生来罗马有房,有人穷尽一生房贷负身,人生从来都不是单程马拉松,而是场接力赛,父辈荫蔽有时候会直接成就或者毁灭一个后辈,徐扣弦见得多了。
  相同的努力程度下,也会因为不同的成长环境和机遇有云泥之别。
  寒门不是不能出贵子,只是按钟情说的,邵恩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会出一个姐姐读北大协和,再出一个儿子读北大法理。
  那是不是也太瞧不起徐扣弦这种接受良好教育花巨资补课的人了一点?
  “你继续说,我想听听。”徐扣弦抱臂问道。
  钟情冷眼看徐扣弦,“邵恩没跟你讲他家里什么情况,你们就结婚了?我还以为他多高尚,也不过是个骗子罢了。”
  “他有五个还是六个兄弟姐妹,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全靠他一个人打工养活,父母肯定也没医保,以后有的是你受的罪。”
  ****
  酒吧那边开始放欢快的乐曲,徐扣弦竖起耳朵,仔细的听钟情说的每一个字,同时在辨别真假。
  徐扣弦刚在律所入职时候,有一天凌晨跟邵恩在清吧喝酒,她问邵恩为什么会选做律师。
  邵恩回她,“如果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会出来做律师。”
  “没骗你,读书时候是真的穷……”邵恩话说到这里也就打住了,徐扣弦当时只当邵恩是跟自己开玩笑罢了。
  “……第二天就可能吃不上饭,义务教育阶段就交不起学杂费而面临辍学的那种困境了吧,那时候就真的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的。”徐扣弦努力的回忆,记忆里闪现出酒醉那天,在邵恩怀里听见的细碎片段。
  邵恩说过,自己早读了三年书,可自己之前从来都不知道。
  提起母亲的时候邵恩总是冷清的带过,像是有些难言之隐。
  岁今十七岁就考入了北大协和。
  邵恩从来都不喊岁今姐姐。
  ……
  细枝末节穿插起来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绝对不是单纯的跟母亲关系淡薄。
  思及此处,徐扣弦的心头一紧,连带着脸色也就不太好了。
  心里烦燥的慌,徐扣弦举了杯吞咽了一大口,烈酒入口烧的嗓子生疼。
  ****
  钟情见状,还以为自己的言语攻击奏效了,刚刚被徐扣弦单方面压制了那么久,钟情憋屈坏了。
  她乘胜追击的继续同徐扣弦说,“这些你都不知道吧?也难怪,你才认识邵恩多长时间?十五六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你汉语拼音认识全了吗?你还真当邵恩是什么好东西了?小妹妹,涉世未深让人骗的一干二净了吧。”
  钟情在窃喜自己扳回一局。
  而徐扣弦只是单方面的在思考,邵恩身上到底发生过些什么恶心事。
  但钟情讲的她有再听,对付钟情这种人,徐扣弦用不着竭尽全力。
  于是徐扣弦回敬钟情,“那你可真是惨的妈都不认识了,你这么努力,混的还没有邵恩一分好,怕不是后来阿姨去世了之后,你家比邵恩原生家庭还日狗呢吧?”
  钟情明显没想到徐扣弦会突然发狠,“你瞎说什么?你妈才死了呢。”
  “不好意思。”徐扣弦歉然一下,“我以为十几岁就能脚踏几只船,论文靠骗,户口靠嫁人拿,工作靠当小三上位,婚内出轨到自己亲生儿子都不认,搞传销骗亲朋好友还把自己赔的血本无归,高利贷碰过,还去某会所出过台的人,理所应当没有母亲来着,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我改,我更正,您家长都离世了是吧?只有阿姨一个人没了可能不够,叔叔也没了才能让你这么放飞自我对吧?”
  徐扣弦说这段话的时候跑语连珠,连气都没喘一口,刀刀致命,插的钟情无言以对。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钟情浑身发抖,颤音问。
  徐扣弦眯眼看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还有,我认识邵恩不到一年,但我拥有他以后五十年的人生,不像某些人,只会拿着点让人作呕的旧事出来碎|尸咀嚼恶心人。”
  “另外。”徐扣弦扬了下手机,触击屏幕,钟情的声音从手机音响里传出来,“你猜如果你妻子知道,你强|奸了我,还让我打过胎,她会怎么办?还会跟你相濡以沫?你的员工如果知道了,还会尊敬你如初?还会有委托人找到打官司?两百万,你给我……”
  放这段话的时间里,徐扣弦站起来把桌上文件划拉成一堆,重新装回牛皮纸档案袋里,她手撑在大理石桌板上,低头俯视钟情,黑眸里暗潮汹涌,“我放在心尖上,连半句重话都不肯对他讲,半点心思都不舍得让他猜忌的人,凭什么要在一个傻逼这里浪费时间感情?先撩者贱,今天我徐扣弦就把话就放在这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解决,我要你该赔钱陪钱,该丢工作丢工作,至于名声扫地之类的福利,只能算我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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