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1节

  一开始,我对他也不抱什么希望。三十年流放生涯,再多的才华,都有可能被磋磨得一干二净。不过现在嘛,我对他多了两分期待。只可惜,他住在别院,竟不肯提笔书写文章诗词。”
  “或许不是不肯,而是不敢。一旦动笔,就意味着原形毕露。我若是他,面圣之前,也不会动笔。”
  顾玖没有反驳。
  她很好奇,三元公面圣的时候,会说些什么。
  ……
  这一天,宫里来人,召杨元庆入宫觐见。
  杨元庆收拾整齐,随内侍进宫。
  养了多日,比起刚回京城那会,杨元庆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年轻了几岁。
  但以他的年龄来看,他如今的形象,依旧是个落魄的糟老头子。
  进了宫,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得到召见。
  文德帝对杨元庆的态度不冷不热。
  没有寒暄,直接讨论起杨元庆年轻时候出版的文集。
  杨元庆却说,“年少轻狂之言,不敢污圣人耳目。”
  当文德帝生出招揽之心,杨元庆则说,“朽木一根,不堪重用。恐怕会辜负陛下的厚爱。”
  连着两次,文德帝明显有些不高兴。
  接着又叫人端来几盆花草,叫杨元庆以花草为题,即兴赋诗一首。
  杨元庆本要推辞,然后文德帝一句话就堵是了他的后路。
  “再敢以老朽不堪推辞,朕治你欺君之罪。”
  无法,杨元庆只能硬着头皮上。
  片刻后,得了一首七言诗。
  提笔挥毫,写下诗词,供文德帝一览。
  文德帝念出诗词,给了个评价,“平平而已。”
  “戴罪之人让陛下失望了。”
  文德帝将诗词一丢,“朕不怪你。你在西北蹉跎三十年,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即兴赋诗一首,虽说不及年轻时的才气,但情有可原。下去吧,以后朕再召你进宫赋诗。”
  “戴罪之人叩谢陛下。”
  “不必自称戴罪之人。从今日起,朕赦你无罪。”
  杨元庆一直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表情,“草民叩谢陛下!”
  杨元庆被特赦无罪,却没有得到任何官职。即兴赋诗,也被陛下评价为平平而已。
  他人还没出宫,消息已经传出了皇宫。
  京城各路人马:“……”
  这样一个人,还值得招揽吗?
  即便有着三元公的名头,被陛下评价为平平而已,也不好使啊!
  唯有顾玖,亲自坐着马车,来到宫门口,迎接本朝唯一仅有的三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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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开学后,元宝也在痛苦的调整作息,以至于影响了码字进度。
  过了今天,明天的更新,应该能恢复正常。
  第691章 见异思迁要不得
  摇摇晃晃的马车,正在吃力的爬山。
  杨元庆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上。
  他手中拿着山河书院的聘书,还有一笔安家费。
  据说,这是山河书院给所有先生的福利。确保大家无后顾之忧,安心教书。
  马车摇晃着上了山,到了书院大门。
  早有人在书院门口迎接,皆是一脸兴奋的模样。
  “三元公,您可总算来了。山长说您会来我们书院教书,真是太令人兴奋。我们一直盼着这一天,总算将您盼来了。”
  杨元庆下了马车,“诸位,不必称呼老朽为了三元公。平平而已,当不起三元公的名声。”
  此话一出,众人皆静。
  平平而已,早已经传遍了全京城。
  正在通过各路人马,传遍全天下。
  当年的三元公,只是平平而已。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开怀大笑。
  中书令李大人更直接,宴开三十席。因为他高兴。
  京城不少人都去捧场,当着李大人的面,把杨元庆贬得一文不值。
  什么三元公,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杨元庆遭受了平生最为激烈的抨击。
  处境之艰难,比流放那一回还要惨。
  那时候他是真才实学,他被流放,无数人惋惜他的才学。
  而今,无数人都在为平平而已欢呼。
  有生之年,能将三元公踩在脚下,狠狠羞辱一番,无数人趋之若鹜。
  这些人将三元公当成了刷名望的踏脚石。
  过时的人物,活该如此。
  人性的恶无限放大。
  当然,也离不开有人故意推波助澜。
  比如中书令李大人,宴开三十席。
  可谓是赤果果。
  溜须拍马之辈,自然是蜂拥而上。用嘴巴,用文章,用唾沫,将三元公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势要将他钉在文坛耻辱柱上。
  当年杨元庆有多风光,而今就有多落魄。
  可谓是臭名扬天下。
  不出意外,平平而已,是全京城目前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
  就连上街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捡起一把菜叶子,都要说一声:“平平而已!”
  心理承受力,但凡脆弱一点点,早就承受不住悬梁自尽。
  杨元庆不仅没用一根绳子了结自己,反而从顾玖手上接过了聘书。
  顾玖当时对他说道:“人间冷暖,杨先生早已经尝过一回。本夫人也就不瞒你,我不知道你还剩下几分才学,我用你,是因为你名声足够响亮,无论是三元公的名声还是平平而已的恶名。
  山河书院需要你这样一位充满争议的先生,因为山河书院要借用你的名头在全天下刷一回名声,即便是恶名也无所谓。
  充满争议,才能吸引足够的目光。有了声望,以山河书院的科举成绩,很快就能将恶名洗白。
  至于先生你,能不能借用山河书院这个平台,洗刷平平而已的名声,只能靠你自己。先生可愿挑战?”
  杨元庆用行动回答顾玖,他干脆利落接下聘书。
  “多谢诏夫人看得起老夫。老夫蹉跎半生,满身匠气,不过教一二学生,还是能胜任。”
  “能胜任就好。具体课时安排,由你自己拿定主意,本夫人不会过问。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将饱尝非议,甚至是言语辱骂。希望杨先生真的做好了准备。”
  杨元庆笑了笑,“多谢夫人关心。”
  顾玖又说道:“再提醒你一句,《历届状元榜眼探花会试文集合集》即将出版,之后就会接着出版李大人的个人文集,皆是他这些年积累的文章,文采斐然。
  到时候,你将遭受比平平而已更大的非议,甚至连三元公的身份也会被人质疑。你若想要反击,可以随时派人找我。文青书局会优先替你出版文集。”
  “多谢夫人!老夫暂无出版个人文集的想法。”
  “我尊重你的想法。”
  ……
  此刻站在山河书院大门口,面对热情迎接他的书院人员,杨元庆自嘲一笑。
  “多谢诸位热情相迎,不知山长此时可方便?”
  “方便,方便。三元……杨先生这边走。”
  面见山长之后,他在山河书院正式安顿下来。
  一栋二层小楼,就是他的安居之所。
  自今日起,他将伴随着非议质疑,甚至是羞辱,传道受业解惑。
  二楼栏杆处,凭栏而望。
  众人好奇他,他何尝不好奇这世间。
  人性的恶与善,见过,尝过,经历过。
  知天命之年,他又将迎难而上。犹如当年轻狂年少,搅动世间风云,叫天下文坛侧目。
  ……
  山河书院聘请平平而已三元公为教习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得,一天之内传遍了全京城。
  紧接着,三元公杨元庆带来的影响,就凸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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