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
“我不甘心!不服!”摔酒之人声音混沌,显是醉得不轻,挑眼轻蔑地看着白斐,“这姓白的小子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英华要挑他?”
梁英华便将盖头扯下,露出娇艳欲滴脸庞急道:“洪旭,你醉了。”
洪旭乃是云麓七岗洪家寨寨主之子,与梁英华一起长大,打小就对她爱慕有加,只盼能娶她为妻,两家长辈本也乐见其成,便常以此打趣二人,他更是视梁英华为妻,不想今日梁英华却嫁作旁人,他如何甘心?白天饮多了酒,便借醉大闹喜堂。
“我没醉!”洪旭推开要来扶自己的人,摇摇晃晃走到白斐面前,“你不就长了张漂亮的脸蛋,有什么本事?啊?你们说说,他有什么本事?什么都没有,没钱没势,听说以前还是居平城里讨饭吃的小混混,常在娼/馆里给那些妓子取乐,指不定还做过小倌儿……这样的人,凭什么娶英华?你们说,凭什么?”
厅外一片沉寂,没人敢接腔,只是看白斐的神色都复杂起来,连梁贵勇也脸色也黑下来。
旁人见势不妙,均上前拦他,洪旭被人抱住胳膊腿,嘴里却没完没了:“我有说错?堂堂梁寨的大小姐出嫁,他连聘礼都给不起,什么都要靠梁寨,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呸,废物!哈哈哈……”
“白斐……”梁英华心中大急,抚上白斐暗自在衣袖内攥紧的拳头,却又不知如何劝解。
白斐面沉如水,却只字未吐。
因为,洪旭说的,除了小倌儿,其余全都是事实。
“废物啊,英华你千挑万选怎么找了个废物!”洪旭被人架到厅外,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浑骂。
四周忽凭空刮起阵风,将抱着洪旭的人都刮到一旁,只闻“啪啪”数声,清脆响亮,似有人用力掌掴,洪旭被打得双颊通红,酒醒了泰半,怔怔站在原地。
眼前空旷,并无一人。
“你说谁废物?我徒弟吗?”只有空中传来的清冷声音,似这寒山夜雪。
白斐听见这声音,陡然一震,抽走被梁英华握住的手,几步行到厅外,抬头望去,满面沉色尽皆化作大喜。梁贵勇也随众人一并拥至厅门处,只瞧见夜色之间,凌空站着三个人,正中那位,玉容艳骨,着一袭火红斗篷,真真叫一个媚色无双,看得一众凡人齐齐失神。
寨门外又有人匆匆跑来:“禀……禀寨主,大事不好,寨外不知何故,来了许多……许多猛兽。”
此语刚落,天上那人便冷冷开口:“梁寨主,那是本君为小徒所备,给梁姑娘的聘礼。”
“尊……尊上是……”梁贵勇惊得说不完整一句话。
“师父。”白斐却被惊醒,箭步冲到院中,仍旧仰头望她。
天地之间,宛如只剩她一抹颜色。
季遥歌降下,落于他身前,道了句:“为师来晚了,你受苦了。”
一别两年,他都已经高过她了。
第97章 护犊
吼——
狮吼声震彻山野, 吼得人心颤颤。
从寨门到归荣厅已被清出条两人宽的道来,人群黑压压地挤在道路两侧, 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这支前所未见的送聘队伍。
打头的六只山猴被人扎上红绸,手里各捧着一大盘鲜果, 似模似样的走来,两只开屏孔雀摇摆则过,四只火狐则叼着夜明珠紧随其后,宛如仪仗队;接下去是只巨猿, 此猿手捧一丛半人高的七宝珊瑚,珊瑚通体血红,在烛火下璀璨夺目;巨猿之后便是四只银狼, 拉着辆车, 车上堆满布匹, 撂得像座小山;再往后, 是棕熊、金狮、白虎各二, 每只背上皆缚着两口木箱;最后青象压阵, 象背两侧亦驮有两口大箱, 背上则缚着金底镶各色宝石的大鼎,华光万丈, 闪花人眼。
这支兽队在归荣厅前停下, 逐一将所带之物卸在厅前院落之中, 那几口箱子落地后便被一阵风扫开, 其间白银、黄金各两箱,珠宝一箱, 胭脂水粉一箱,象背的大箱中装有九层妆奁,里面是成套头面,另一箱则是各色皮子,那宝鼎内更是装满金瓜子银锞子,随季遥歌衣袖挥过,那些金银小件便如雨般散了全场,纷扬而下,引得众人纷纷抢这喜头。
梁贵勇和一众宾客早已看呆,不管是这离奇的送聘方式,还是堆满院落的稀世珍宝,无不出人意料,令人匪夷所思,满心震撼。
只是叫众人更为震撼的,却还是站在院中,被灯火照得千娇百媚的女人,尤胜这满院珠光宝气。
“喜欢吗?”季遥歌语带笑意问道。
白斐勉强按下心头震撼与狂喜,收回落在她身上的怔然目光,点头:“喜欢……”
她轻嗤一笑,却道:“我没问你,我问的是梁姑娘。”
不知几时,梁英华已经走到白斐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院里发生的一切。听到季遥歌提及自己,梁英华不由面上一红,含羞悄悄看了眼白斐,才道:“喜欢,谢谢……师父。”
白斐看到季遥歌,只觉心头松快,这些时日压在胸口的巨石似乎刹那消失,才刚那点不痛快早已抛到脑后,终于绽开这连日来第一抹真心的笑。
季遥歌看着梁英华与白斐,二人金童玉女似的般配,不由心中安慰,只道:“乖。”
遥想当初,抱在怀中都没什么重量的孩子,如今已娶妻成家,短短两年,她的徒弟,已经长大了。
语毕她又行至众人之间,淡淡道:“梁寨主,本君乃是白斐之师。这次白斐与梁寨结亲,本君原该替他亲自主持,不巧近日要务缠身,以至错了时辰,白斐年纪尚轻,礼数未周,怠慢委屈了梁姑娘,是本君疏忽之过。不过虽然年轻莽撞,他却是本君一手教导出来的,是龙是虫尚轮不着旁人质疑。”话间她目光朝人群随意一扫。
才刚还和颜悦色的人,转眼间目光如刃,看得旁人颈间阵阵发凉。
“仙君言重,并无怠慢委屈。能与仙君之徒结亲,是梁寨的荣幸,白斐年轻有为,才华出众,实乃我梁寨佳婿,亦是仙君教导有方。”梁贵勇回过神来,脸上堆笑奉承道,心里因为洪旭谩骂而生的那些不快早烟消云消,这满地的金银珠宝和季遥歌的身份,毫无疑问都给梁寨长足脸面。
修士与凡人本就差距甚远,何况还是以“君”自称的仙人,在衍州能有几个?白斐的地位自是水涨船高。
梁贵勇忙请季遥歌入厅,季遥歌却道:“不急。”又转身朝白斐开口:“过来,见见你两位师长。”这才介绍起花眠与薛湛来,花眠是白斐一早认识的,倒是薛湛从未出现过,白斐不由拿眼神问她。
“这位是长岚宗薛湛,薛师伯。”
此名一出,梁寨诸君又是一凛,相较于季遥歌的无名,长岚宗与薛湛之名,在衍州也算声名显赫,如此想来,白斐的背景果然非同凡响。梁贵勇亦在心里暗喜,幸亏保下这桩亲事,按眼前这情势,白斐前途果然如他所想,不可限量。
一番引见拜礼,季遥歌才又笑道:“吉时都过了,赶紧拜堂吧。”说着她便将喜帕凌空抓入掌中,亲自替梁英华盖到头上,左牵白斐右拉英华,将二人送入大厅。
梁贵勇请她上座,她自不谦辞,坐了主位,看着这二人拜过天地,跪在堂下拜自己,连夸三声“好”。礼成之后,梁贵英被送入屋中,留白斐在外招呼众人,季遥歌与花眠、薛湛三人皆被引入主桌。
“难为你这做师父的,为了长徒弟这口气,把附近几个城的商肆都采买一空,又费了这般心思送来。”花眠呷了口酒,有些嫉妒道,“你可真疼你这徒弟。”
“那可不,这是我徒弟呀!”季遥歌笑吟吟道。
“你什么时候也疼疼我吧?”花眠嘴里耍起花枪。
“行啊,只要你拜我为师,我自然疼你。”季遥歌打趣他。
花眠发出声长长的嘲音,自去寻人饮酒,不再理她。季遥歌转头,却见一身红衣的白斐就站在自己身后,已将刚才她与花眠那番笑谈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