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
  “我光想到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我什么都能答应，什么都会为他做。”
  “……”
  “但是，陆垚，我想知道……”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微颤，“我，有没有，把我的梦想，推得更远？”
  ……果然，他知道了。
  他知道小亚当了。
  素意没说话，她的手还在他的胸上，却已经停下了动作。
  此时，芳芳的电话打了进来，素意看了一眼施烨，接通了电话。
  “喂？什么事，”她补充道，“席琳。”
  芳芳声音很疲惫：“陆垚……你看快讯头条。”
  “……好。”
  素意挂断了电话，当着施烨的面打开微讯，微讯的快讯第一条以超乎寻常的时间滞留着，似乎想让所有人都看到。
  【某实验室宣布对陆垚实验室失窃案负责，同时公布赃物化验结果，化验结果表明——】
  【她，动了我们的基因】
  第130章 你不信我
  【她，动了我们的基因。】
  就两个称谓, 其实本身已经和说明问题了。
  这个世界只有男人, 这儿的“我们”, 当然就是全人类。
  素意不是玻璃心, 但是这个标题分明是又把她摆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她对此异常熟悉, 甚至感到有趣。
  “嗨，你怕了吗？”她反手揪住施烨的领子，抬脸看着他，脸上还带了笑，“我动了你们的基因诶。”
  施烨绷着脸, 他任由素意抓着他的领口，眼神平静, 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真的吗？”
  “嗯！”素意应得很痛快。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素意的笑容逐渐残酷，“我还想问你们凭什么。”
  施烨不语，眼神沉了下来：“我不明白。”
  “不明白吗？”素意点头，她笑了一声, 冷声道，“这儿, 现在, 全部都是男人。我怎么可能安心开发解药？还把解药交给你们？把我的孩子们交给你们？请问谁来保护她们？谁考虑过她们会有什么感受？谁清楚的知道她们出现后怎么和她们相处？没人告诉过我，没有……”
  素意咬紧牙, 强忍下眼眶的湿润，举起一根手指指着外面，嘶声道：“你们, 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有那么哪怕一次，告诉过我，你们要怎么对待她们！像艾兰妮一样吗？！或者像她的妈妈一样？！不，不可能的，施烨，只要我活着，她们要么不出现，要出现，她们就必须，是，这个世界的，另一半主宰！而不是，你们说，要出现，就会出现的，日用必需品！”
  她吸了吸鼻子，还是没忍住泪水的滑落，她挺直了腰，昂首与他对视，眼里是熊熊的怒火，她握紧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只要有机会，我就必须掌控一切。现在，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动你们的基因？！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动你们的基因？！”
  施烨看着她。
  他的眼里没有突然看到她爆发时的惊讶或是震动，只有深沉的思考，和浓郁又灰暗的情绪。许久，他后退了一步，领口脱离了素意的手，他没有去抚平褶皱的领带，眼睛想看边上，但又强行转过来，他望向素意身后，冷声道：“早点休息吧。”
  素意慢慢的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她笑了笑，笑容意外的清澈柔和，她点点头，平静道：“好的。”她顿了顿，又用格外诚恳的态度，再次道：“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
  说罢，她端起方才家政机器人端到她手边的咖啡和果盘，往实验室走去，与施烨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臂。
  素意一顿，她仰头看着他。
  施烨没看她，脸绷紧着，却道：“咖啡冷了……别喝。”
  “……啊。”素意点点头，放下了杯子，“谢谢，我去换一杯。”她抬脚要走，施烨却还抓着她的手臂，
  素意：“……还有事吗？”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施烨沉声道，“这几天，我到底，有没有把我的梦想推远。”
  素意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莫名的感到一种心酸，不知道是为施烨还是为自己，笑罢，她叹了口气，坦然道：“我是真的很想说点狠话，反正你肯定会信。但是……很遗憾，如果和我有个孩子依然是你的梦想的话，至少这几天，没有。”
  施烨听了，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沉默的松开了手。
  素意从容的走远了两步，绕过他又去做了一杯咖啡，脚步轻快的迈向了实验室。电梯门打开了，她刚要进去，忽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后背紧紧的贴在了那人的胸前，她猝不及防，水果掉了一地不说，滚烫的咖啡整杯洒在了她的胸前，瞬间浸透了厚厚的白大褂。
  “喂！”她真的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却在下一秒被人掰着肩膀转过来，一看清施烨的脸，立刻张口，“你……唔！”
  她睁大眼看着施烨的脸，许久才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她可没教他接吻！人工呼吸不算！
  想到芳芳的“潘多拉魔盒论”，她翻白眼的心都有了，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施烨果然也去“自学”了！
  施烨这一吻可真是优秀毕业生级别，等他终于抬起头，素意是真的要翻白眼了：“你……”她方才的斥责还在嘴边，却完全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施烨显然并不打算给她说完的机会，眼神专注的盯着她浸透了咖啡的白褂，微喘着气道：“我想，你该换件衣服了……”
  素意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想给他拙劣的求欢配戏。
  “而我。”施烨解开自己方才扣上的扣子，露出了修长的锁骨，和中间的兵牌，“确实穿得有点多。”
  “……”素意叹了口气，她仰头和施烨对视了两秒，终于屈从了亘古的本能，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快点。”她语气不耐，“烫死我了。”
  ……
  清晨，素意被生物钟叫醒，只觉得腰酸背痛，还落枕，意识到是因为自己枕着施烨的手臂，她很是郁闷的叹气：“我说了，不要这样睡，你手臂多硬你心里没数？”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躲开的她又捞回来的施烨一脸无辜：“那怎么办？”他在她耳朵边轻笑，“我哪儿都硬啊。”
  “……”素意此时感觉比折腾了一晚还累，心累，她一手扶着脖子，推开施烨坐起来，长长的吐了口气，脑子里已经开始习惯性的转动起来，待办事项一样一样出现，分轻重缓急一个个排列好，打头一样就是……
  她摸了摸耳垂打开微讯，刚点开通讯录，却又被施烨拦腰扯回床上，他手臂横过来捂住素意的眼睛不让她看微讯，闭着眼假寐，说话的语气却挺不满：“你想联系谁？”
  “还能是谁？”素意拨开他的手，找到了芳芳的微讯，施烨的手却又盖了上来：“联系她做什么？”
  素意觉得自己现在真是出乎意料的好脾气，她叹口气，不再拨开他的手，就这么平躺着：“你说我要做什么？”
  “你不会走的。”施烨的声音很沉闷，“你走不了。”
  “这可由不得你。”素意再次把他的手拿开，却没再拨电话，而是去看新闻。
  快讯头条早就下去了，但新的头条迟迟不来，全世界都陷入了“陆垚要灭绝男性”的恐慌中，一夜过去了，各大论坛和媒体平台上，首当其冲挨骂的竟然不是她，而是很多其他人。
  谁挖出的陆垚？那个叫哥羽的警察！杀了他！
  谁给陆垚的权利？议会！议长赶紧辞职！
  谁给陆垚的支持？生命研究院？换人！陆垚连灭绝男性的药都做出来了，他们却还没研究出解药，无能！废物！该换血了！
  谁在保护陆垚？新联盟！平权会！把陆垚交出来！
  陆垚在哪？！陆垚出来受死！
  素意的微讯上，来自麦坎、杜克、罗宾等人的问候一大堆，基本都在问“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真的？”或者“为什么？”，似乎除了床上的施烨，还没有男性能理智的对待这件事。
  她看了一圈，最后只看到罗兰和阿迪两个小可爱在着急。一个说：“教授我昨晚刚联系好的住处现在不安全了，你等等我！”，还有一个说：“教授你让那个的大个子放我进去哇我被拦在外面啦！”
  阿迪来了？素意挑挑眉：“你把我的小保镖拦在外面了？”
  “有吗？”施烨明知故问，“你要不要问问他和他一起被拦在外面的还有些谁？”
  素意不问了，她觉得昨晚消息一出，要不是住在施烨这儿，可能她早已经被暴民围堵致死了。她感到有些无力，纵使掌握了左右世界的武器，可是她的根基依然太薄弱，芳芳和希雅明明意识到了关键问题，并且那么的努力，可还是来不及。一到东窗事发，她依然还是要靠施烨这些地头蛇的保护。
  这个世界给她的压力和时间是不成正比的，但是却在常理范围内。她们渴望白手起家，但这显然不可能，因为从一开始最根本的矛盾已经存在，不是男人不可能为女人卸下全身防备，而是人类本身就不可能为还没看到的东西尽心竭力，可她却不能先把女性放出来，因为时机还不成熟，且不说男人们的思维都还没达到她们想要的标准，光说实在点的，连平权法都还没出来。
  她不可能先放出解药，想都不要想。
  至少她要先做出亚当，活着做出来，要死，也得把锅背稳了再死。
  问题是，现在怎么办？她当然知道现在全世界没有比施烨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了，但是与其把572留在这儿天天小心翼翼，不如她狠下心躲进灰区，先卯足劲把归璞那群人处理好，然后在他们的保护下研究出亚当。
  芳芳当初列举过几个有实力提供研究场所的地方，其实归璞就是其中之一，但当时的情况下，肯定不会选择那边，这等同于清清白白的就与恐怖组织有染，显然不行。
  但现在，她都是那个“动了全人类基因”的女人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只是要麻烦芳芳了，她的布局可能要乱了，但是事有轻重缓急，想必两人心里都清楚。
  下了决心，素意再次坐了起来，拉开施烨不知什么时候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直接下床，拿起了衣服。
  “告诉我你的想法。”施烨在后面看着她穿衣服，轻声道。
  “我已经说过第二遍了，不想说第三遍。”素意背对着他，头也不回。
  “谢谢我的照顾？”
  “嗯。”
  “呵。”他笑了一声，叹了一口气，“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你还可以呆在这，只是换个名义。”
  “哦？”素意随口应了一声，穿衣服的动作却没停。
  “警察要追回你丢的那个试剂，交给生命研究院重新化验，在这段时间，我会递交你的拘留观察申请。至于为什么是我拘留你……议会看一看现在在外面的人群就知道了。”
  “拘留……”素意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
  “名义罢了。”施烨道，“之后如果生命研究院没有得出其他有利于你的结论，那就要你向议会提交一个解释，足够拖延时间的解释，这样我可以继续拘禁你……你也可以继续实验。”
  “你就不需要一个解释吗？”素意有些好奇，“我确实动了你们的基因，我就是想动一动，吓死你们，他们没冤枉我。”
  “但你没有做错，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施烨说得轻描淡写，“全球快四十亿的男人，给不了两个女人安全感，只能说是我们的失败。我认同不了他们，难道还认同不了你吗？”
  素意顿了顿，她咬咬牙，回头看看他，绷着声：“我们在肉体关系和灵魂牵绊问题上应该是达成了共识的，所以你不必强行支持我，你支不支持，我都会去做。”
  施烨耸耸肩，很从容的得出结论：“你不相信我。”
  “嗯。”
  他笑了笑：“所以我也不会保证什么，好像实际行动才比较有用……怎么样，介不介意在湖底套间被拘留？我可以给你做一个通道，直达实验室。”
  “介意。”素意穿戴齐整，插着兜从容转身，“我不能被拘留。”
  “只是名义罢了。”
  “我无罪，我没错，我为什么被拘留？”
  施烨愣住，他看着素意，素意回视，眼神疏离，已经全然没有了醒来后的旖旎暧昧。
  素意朝他一步一步走去，一边走一边问：“我动了你们的基因，没错，但我用了吗？没有，没有受害人，我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