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节
“今天我看到晓白站在台上讲话,我觉得她特别遥远。”李敏芝笑得苦涩,“我现在想起来,甚至都不敢说,当年我们是舍友,或许当年我们说的并没有错,我们从来都不是同路人,只不过反过来罢了,那时我们觉得她配不上我们,可其实,是我们配不上她。”
“说这些干嘛呢?”任玉玉放在一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她现在不还是单身一个吗?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哪叫完整,以后谁娶了她,公司都得直接被带走吧?到时候她爸辛苦打拼几十年,被打包带走,那就搞笑了。”
她说的,倒也是大家曾经私下谈论过的话题,骨子里还有几分传统思想遗留的众人,想法挺简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道这么大一个集团,还要裴晓白管理一个人管不成,以后总是要结婚生子强强联合的,到时候就做个贵太太罢了。
“算了,人家的事情,我们管这么多做什么。”李敏芝也不再谈这个,拉着任玉玉就进屋,“我晚点还得赶飞机回家呢,家里的孩子一天不见我就着急。”
家长里短、生活小事,成为了大家的话题。
进屋之后,里头已是觥筹交错,桌上放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酒,大家正围绕着李正贵,一个个轮着敬酒,社会人,总是分得清现实情况,有眼色,知道要笼络人脉,不再那么天真。
“真可惜,今晚咱们裴总没有来。”李正贵一进来就喝了好几杯,脸微微发红,可还没上头,“说来今天她在台上讲话,风采依旧!”
今天裴晓白是代表了裴氏集团到学校讲话的,同时她也是学校的优秀校友,当时她身穿一身灰色西装,在台上镇定自若地讲话,讲完便被几位校领导领着离开了,大家纵然想和她说说话,也没这样的机会。
“咱们毕业后,可都和这位裴总没什么联系了。”李正贵说起这来,还有点酸,他算是白手起家的,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成立了这么个根基不太稳的公司,好几回,他都想和裴晓白攀谈一番,好蹭蹭裴氏集团的东风,可对方直接关闭了所有添加好友的方式,当年毕业后也换了电话号码,他根本就联系不上,“你说咱们裴总,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老同学呀,混得不好就看不上。”
大家面面相觑,倒没有应承他的话,人都有点慕强心理,现在的裴晓白三不五时地就出现在财经新闻上头,还被评选为年度财经人物,说白了,当大家差距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已经不会觉得,中间有什么非要连接在一起的必要了。
举个再简单不过的例子,如果这个人是你当地小区的首富,你没准还会觉得你们差距不大,可当这个人是某马总的时候,人家不理会你,大多也就只觉得是常事了。
“你看,连我们这种同学会,她都不肯赏光一下,可真是不一样了。”
正当李正贵大放厥词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并非服务员,而是李正贵口中那位瞧不上同学的裴晓白,她看过来,虽是笑脸,可眼神里却有些凌厉:“我来晚了,不过,我好像来得不巧。”
众人满面尴尬,却发现,刚刚说话最不好听的李正贵忽然站起,换了副脸,捧着笑的凑了过去:“裴总,您来了呀!巧,这当然巧。”他走过去,手上还不忘拿着名片,“我现在开了家食品加工厂,效益、设备都很不错的,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细谈,可以合作合作嘛!”
脸皮真厚!类似的感慨,在瞬间刷屏般地充满了大家的心,可没人直接说出,只是看着李正贵表演。
“不用了。”裴晓白笑着点了点头,“我在旁边和校长他们用餐,之后和学校还有一些合作,这样,今天的单我买了,就当我请客,大家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点。”她说完话便也不再多留,转身直接离开,留下还维持着伸手要递名片姿势的李正贵。
看人走了,李正贵也转身回来,表情不太乐意,没能攀上交情,他心里头过不去!落了座后,他也懒得再活跃气氛,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大家快吃,这可是咱们裴总请的客。”这阴阳怪气劲,让众人忍不住侧目。
饭快吃到尾声,一直坐在旁边没吭声的同学忽然惊声叫道:“我的天,你们看热搜第十!”
“什么鬼?”大家带着疑惑,点开微博后,全都张大了嘴,出现在热搜上的名字他们都很熟悉,正是裴晓白。
#裴氏集团新总裁裴晓白#
点入热搜,出现在最上头的热门,是裴闹春的采访,这是《年度财经》刚刚放出的视频,在视频里头,裴闹春所说的大多是关于女儿的话题。
“裴总,众所周知,裴氏集团就像您的孩子一样,也是您的重要成就……”
对面那位上了点年纪依旧风度翩翩的男人难得打断了话:“不,我一生中的重要成就,有且只有我的女儿,她是我的骄傲,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女记者一怔,捕捉到了爆点的她眼神有些发亮:“之前网络上有传言说,在未来,裴氏集团的继承人,将会和裴晓白女士结婚。”
“这显然是谣言,裴氏集团的继承人,同样有且仅有一个,就是我的女儿,我还以为现在的年代,已经不讲究非得男人继承家业了。”裴闹春笑了。
“可是,如果未来裴晓白女士和他人结婚,那么……”
“第一,我创立下集团,目的是为了给予女儿更好的生活,如果她认为将集团给予她人是好事,我也一样赞同。第二,还是那句话,现在的年代,没有规定,我认为我的女儿,将会是裴氏集团未来的支柱,至于她结婚后的对象会不会在集团任职,那就要让我女儿来决定了,当然,据我了解,我女儿目前对对象的要求,是能照顾好家庭,做好后援工作。”
女记者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她怔忪地问:“可是,男主外……”
“我们家,女主外,一样挺好,国内现在的女企业家已经不少了,你们做财经的,还是要把目光放宽呀。”
“好,好的。”
到了采访的最后,裴闹春忽然郑重地说道:“我也借这个机会,正式向社会各界告知——虽然我们集团内部都已经知晓了,裴氏集团总裁的位置,将在5月25日正式交到我女儿的手中,最近这六年,集团的事务基本都是由我女儿裴晓白管理,集团年年增长的营业利润也证明了她的能力,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人,也到了该休息的日子了。”视频中,裴闹春冲着镜头说得认真,视频外,已经引发了讨论狂潮。
金融界的相关人士,关注的是在总裁位置更替后,裴氏集团股票的走向和未来发展,网友们关注的,则完全不一样——
“爸爸!”这是开始现场表演认爹的部分调皮网友。
“我也不是说喜欢做裴氏集团的继承人,就是觉得裴闹春先生人特别好,不如咱们结个干亲,干爸,你看则么样?”
“我和大家不一样,我天生就喜欢做家务,老婆,你看我如何?”
“我觉得你不可,老婆,不如看看我!没有野心,只要安稳日子,你主外,我主内就好。”
当然,也有忍不住开始吐槽记者不专业的:“什么鬼记者,国内现在女企业家那么多了,我不是女权主义者都受不了,女总裁惹你了?”
“换个有专业素养的记者好吗?人家自己决定的事情,你震惊个什么鬼。”
还有就“女生是不是能继承家业”、“女人该不该回归家庭”轰轰烈烈吵起来的一干人等,你来我往,粗话都跟着满天飞,热闹非凡。
“裴氏集团的女总裁。”任玉玉神情复杂,觉得自己刚刚和李敏芝说的那些,简直是迎来一个现场打脸。
“也许,结婚了就不一样了吧?”李敏芝舔了舔唇,不知要说什么好。
这一番天翻地覆的反转,要大家也失了继续娱乐的心思,用餐结束,李正贵便喊来了服务员想要买单,有了刚刚那一波消息冲击,他便又生出了想法:“服务员,这个单我买,就不要记在裴总账上了。”
“这……裴总已经交代了的。”服务员连忙拒绝。
“没事,我之后会和裴总说的,我来结账。”李正贵掏出了张卡,便往服务员手上塞。
“先生,您别难为我,这个真不行,裴总说过的。”
李正贵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眉:“怎么,我结账还不行?”他玩了把黑色幽默,“裴总又不是你老板,你这么听她话做什么,不就是个结账吗?”
“可先生,裴总就是我们老板呀,绘金酒店,在七年前,就被裴氏集团正式收购了,所以,您这真难为到我了,我们是打工的,哪能做那么多主!”
“行,那就记在裴总账上吧。”李正贵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卡。
和来的时候不太一样,走的时候大家便按照各自的交情,两两散开,毕竟曾经不熟悉的人,就算现在要勉强地聊天,那也没什么共同的话题。
晚风轻轻地吹来细碎的声音,不知是哪的同学还在讨论。
“读书的时候,我就在想,绘金这么大个酒店,能来一次真不错,没想到现在还成同学旗下的了,真了不得。”
“对了,我记得那时候裴晓白还来这打工过呢,她们宿舍一起的,人家来打工是真打工,她来打工,是直接把酒店给买回去了,真是人和人不一样哦。”
“当初大家都是同窗同学,哪有人能想到,不到十年,就能有这么大的差距。”
很快便到了门口,大家便也寒暄着告别,临要走的时候,任玉玉忍不住回头看,目光停在比当年还金碧辉煌的绘金大酒店上久久不能移开,嫉妒吗?还是嫉妒。
可燕雀安敢和鸿鹄相比,她想,她若是把她这狂妄的想法说出去,估计人家只会摇着头说,你不配。
走了,该回到自己的生活了,这一生,她好像都在和人比,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输。
……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露台上,就连那些还带着小水珠的叶子都折射出炫目的眼光。
“爸,今天炖的燕窝你吃了没有?你真是的。”穿着一身休闲服装的男人从房内走了过来,手上端着托盘,上头是好看的陶瓷小盅,里头装的是热气腾腾的甜点,这男人正是裴晓白的丈夫林一木。
“一木,你别这么唠叨,我这身体倍棒,不用吃!”裴闹春难得心虚,随意地应付着,希望能糊弄过去。
“不行,甭管这燕窝到底是不是伪科学,咱们就当是个甜点,吃一点,你上回感冒,可要晓白担心得不行。”林一木哪能放过岳父,坐在旁边,盘着手,一副不喝不罢休的模样。
裴闹春哪能拧得过,只得认输,乖乖地喝了起来,林一木的手艺很好,做出来的东西堪比大厨,倒也没有挑剔的必要:“对了,晓白什么时候出差回来,能赶得上你的画展吗?”
“她订了大后天的机票,应该是来得及的,不过我担心她倒时差辛苦,到时候再看看吧。”林一木一等裴闹春吃完,便把碗直接收走,家里的佣人不少,又有一系列的智能机器,什么洗碗机之类的早就装上,用不上干多少活,只是林一木喜欢烹饪,也关照家人,只要有空就一定会下厨。
看着女婿要离开的身影,裴闹春又想到什么,开口忙问:“对了,慕白他夏令营什么时候结束?他总不能错过自己爸爸的画展吧。”
“他来不了了,夏令营要到月底,没事,这画展每年都有,错过就错过了。”林一木轻描淡写地应,直接离开,留下裴闹春躺在躺椅上,懒洋洋地享受着悠闲的时光。
林一木是裴晓白在十二年前拉回家的对象,对方是留学在外、名声渐起的华夏画家,裴晓白则是个没什么艺术眼光的“土大户”,两人在一场拍卖会上巧遇,林一木成了裴晓白在艺术品行当的导师,两人这么一来二往,关系便越发地紧密起来,到后来啊,裴晓白更是直接将林一木带回了家。
一开始,裴闹春还挺担心,要知道,裴晓白性子好、心思宽,他只怕女儿受了伤,再说了,韩萧楚苦苦追求女儿小十年才结的婚,怎么女儿这才认识林一木没多久,就带上了门呢?
可相处下来,裴闹春才明白,究竟什么叫做缘分天注定,来了挡不住。
林一木身为艺术家,心思敏感,容易多想,而裴晓白从不会和他因为这些小情绪闹脾气,反倒是笑吟吟地凑过去,直哄人开心。
林一木呢,除了采风之外,所有的时间都希望能待在家里宅着画画,他有着属于艺术家的清高,从来不考虑赚钱这件事,只知道想画什么画什么,而身为“土大户”的裴晓白呢,每天过手的钱无数,她更希望和她在一起的人,不要谈什么经济理论,说点别的反倒让她兴致盎然。
……
他们俩就像是彼此互补的两个圆,凑在一起,紧紧地补全了对方的缺点,在裴闹春首肯后,二人立刻举办了婚礼。
在婚礼的消息刚传出去的时候,艺术界和金融界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风声。
艺术家们说,这是位名画家的沦落,沾染上了金钱的画家,太过市侩,将再也画不出好的作品。
金融家们则说,担心林一木随便插手裴氏集团的运营,不知人间疾苦的画家,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公司经营。
网友们倒是说得干净利落,可也不太好听,他们管这叫包养、说没有共同语言的两人,哪能凑在一起,又说这是傍大款成功,反正不太入目。
可婚后的两人,却是和所有人说的偶不一样,过得越来越好。
林一木找到了他的缪斯,为裴晓白画的画作张张精美,而在裴晓白生下儿子林慕白后,更是以家庭为背景,画出了无数充满了美和温馨的作品,在拍卖行的画作价格也不断上涨,最近拍出的画一张已经高达了千万米金,让人惊诧。
而裴晓白也没有因为成婚回归家庭,有了林一木作为后盾和港湾的她,更是能挽起袖子好好地拼搏事业,裴氏集团的利润再创新高,集团内部以她为中心的向心力格外凝聚。
两人,只往好的方向去。
在十二年后的今天,人们管他们俩叫做佳偶天成,他们也成为了女主外男主内的代言人,最好的爱情,是一起变得更好,而不是为了一方,损害自己,他们变成了更好的自己,一直相爱,从未改变。
裴闹春躺在那,便也忍不住笑,他知道,这辈子的女儿,过得比谁都要幸福。
她不再是别人的莬丝花,也没有让丈夫成为依附她存在的莬丝花,他们各自成长,彼此支撑,一起向阳而生。
[第二十五考核世界合格。]
第183章 儿子是被全网黑的明星(一)
对于大众而言, h城这个小地方, 某种意义上,早就成为了电视剧拍摄场地的代名词,而因此衍生出的h漂等词汇,大家也或多或少地听过。
到这的, 不只有怀揣着演员梦的人,还有靠着这行当发家致富的周边人士,什么化妆师、场务等应有尽有,同样地, 这也时常围满了普通民众,他们惦着脚, 趁着旅游的时候拐到了这, 想要瞧瞧在这拍戏的一干人等,回去好和周边亲朋好友吹嘘或是炫耀一番。
裴乐人, 便是身处于h城中, 特别又不特别的一员。
说特别, 指的是他科班出身, 毕业至今六年, 拍过的戏码无数,他的脸出现在诸多电视剧中, 扮演着男主他哥、女主他爸、公司同事等刷脸又有台词的角色,甚至在不少大热剧集中都有他的出现,看到他的路人,大多会拍着腿, 伸出手说:“诶,你不就是那个、那个……那个谁吗?”绞尽脑汁,还是没能想出,这所谓的那个指的到底是哪个。
不特别的地方在于,纵然他在很多人那刷了脸熟,可说白了,还是个演不到男三号以上的普通演员,微博粉丝才十来万,其中一半是公司当年帮着买的僵尸粉,另一半还有不少是什么微博推荐,自动关注来的,平时发一条微博,几天不看,回去刷新一下,倒是有个十来条评论,回复的东西牛头不对马嘴,甚至还有打广告的。
别人都说,娱乐圈、演艺界,赚钱多,尤其是三线明星,最是滋润,可裴乐人却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份幸福。
他拍片子一集,运气好能上十来万,运气差也只有两三万,这按说收入绝对不低,还轻松,可裴乐人是个心里头“有梦想”的男人,早在多年前,考到帝都影视学院,他这心里,就一门心思地做着影帝梦,想要拍出能让众人铭记的好片子,甭管是丑角、反派,他都乐意当,可他生不逢时,遇到了看脸和看流量的年代,他这张脸长得不错,却没有足够的记忆点,说得上帅,可也不至于被吹到美颜盛世,后头年纪大了、角色定型,更是得不到别的机会。
可他能服输吗?必须不能,他拿着拍戏赚来的薪水,东奔西跑,甚至走着关系,酒桌喝了一次又一次,就想要得到些资源,钱倒是花出去了,资源连个影都没见。
他有个梦想……梦想顶个屁用,三十三的裴乐人,忍不住想,他这辈子能够成为别人心里的好演员吗?毕竟连他爹妈也说了,他啊在演戏上,没有天分。
不过现在,对他来说,人生最大的难关,可不是来自追梦未来,而是来自于他的爸,亲爹,想到那张熟悉的脸,他就下意识地一激灵,颓然地坐在了床上,不愿吭声。
他有个怎么样的爸爸呢?用一个词就能概括,那就是“倔”,一个保守、顽固的老头。
裴乐人的妈,在两年前过世了,夫妻俩从当年他考去电影学院到现在,成天念叨地话只一句:“你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出息。”当然,他们盼望的出息,至今还没有出现在裴乐人的身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