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看完帖子的裴锦绣裹紧了大衣,静静地站到了窗前,她心里只余下嘲讽,只是冷漠地扯了扯嘴角:“好运吗?我并不觉得。”
  她最怀念的,还是在这份好运没出现之前的日子,虽然穷,可也不至于缺衣少喝,父亲总是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就像一颗永远都不会倒下的大树,而那时候,她还有需要犯愁的事情,无非是今天这个朋友吵架、明天考试成绩出来。
  而在那个时候,她还是她,朋友也还是朋友,生活也还是生活。
  一点都不像后来,一切都是假的,若不是有儿子在,裴锦绣早就想离开这个世界,她无数次地期盼自己倒霉一些,来一场意外,收走她的生命,让她不至于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她留在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不懂怎么去给世界、给身边的人一份信任了,就连对自己的儿子,偶尔在恍惚间,也会出现一丝防备,可笑吗。
  “我这一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就偏偏是我,那么好运?”她看着外头很久很久,才走回房间,守在后头的原身,也同样颓然地蹲下。
  如果说有错,大概就是女儿主动地运用过这份名为好运气的能力,可他知道,这个孩子,从来就没为“自己”主动用过,她每一次主动,都是想要帮助身边、帮助更多的人,却又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结局呢?
  原身以灵魂的状态陪伴了女儿一生,终其一生,裴锦绣没有再爱过别人,甚至在儿子成年要另外结成家庭时,她选择将儿子推开,给予足够的钱,自己搭建了个无人的山庄,定期托人送货入山,独自过活,她那种发自内心对别人好意的恐惧,已经种下,哪怕再努力也无法改变。
  裴锦绣是老死的,她离世的那个下午,天气正好,她睡了个午觉,没再醒来,一直到了次日,送货来的人才发现这一切,往外送出了她的死讯,她立下了遗书,将所有的遗产捐献出去。
  她的遗书上这样写道:“……我是个好运的人,可这份好运,让我只剩下一个人。”
  原身看到了,女儿在合上眼睛时,露出的表情并非痛苦,而是解脱。
  “我的女儿,真的不是个坏孩子。”那中年灵魂带着乞求地说道,“你可以帮帮她吗?我希望,这辈子她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好好地过日子,运气好不好,倒也无妨,但是我希望她不再孤独,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爱人、相信别人。”
  那灵魂顿了顿,咬了咬牙,又说:“至于那些人,就随他们去吧,让他们都离锦绣远一点就好,他们的人生,自己做主,不要再来利用我的女儿。”
  话音刚落,灵魂消散在这空间,就像没出现过。
  ……
  四月的c城,已经开始炎热,耐不住热的人,早就偷偷地穿上了短袖,若是怕冷怕黑的,则还继续穿着长袖,时常有人笑称,这是个人与人之间,着装差距最大的季节,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季节出来的。
  裴闹春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大汗淋漓,地上放着一大瓶1.5l的矿泉水,他单手拿起来咕咚咕咚地就往嘴巴里灌,喝得畅快,总算缓解了疲惫后的缺氧。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唱起了这年头格外流行的“两只蝴蝶”,后世会觉得略老土的音乐现在时常是彩铃榜单前几,他伸手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摸出手机,这是翻盖机,利落地打开,便能接通电话,男人熟练地摆出来笑脸,纵然对面看不到,可先摆上总没错:“……喂,老师,是我,我是锦绣爸爸,您说,怎么了?什么?锦绣落到水里了,现在在医院!我马上去,您说,在什么位置……”
  接完电话,刚刚听到他电话内容的工友心里也有数,连忙推着他往外,直说他们能行,裴闹春便也不耽搁,利落地往外跑,顾不上自己现在不太好看的形象。
  裴闹春心里清楚,正是从此刻开始,故事的指针便也正式开始转动。
  第155章 锦鲤女主送好运(四)~(五)
  她的人生, 到底算不算倒霉呢?
  若是拿这个问题询问裴锦绣, 她一定会摇摇头, 笑着给出否定的答案,耸耸肩一派轻松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真的很幸运。”
  当然,这份她自以为的幸运, 在旁人看来,是带着些自我安慰、打肿脸成分的, 毕竟她在很多同龄人的眼里,向来运道不太好。
  和裴锦绣一块长大的吴韵怡, 便一直是这么认定的, 吴韵怡和裴锦绣两人很有缘分,从幼儿园开始便是同学,到了小学在隔壁班,初高中两个女生又幸运的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 虽然还没做过同桌,可也已经视彼此为最好的朋友, 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 这是死党, 若是按后世流行的说法, 她们则是十足的好闺蜜。
  除却幼儿园时, 还不大知事的年代, 稍微长大一些,懂事了的吴韵怡,便一直很是心疼自己身边的这位好友。
  c城是个县级市, 虽说在“县”一级里,gdp排行挺高,经济也还算发达,可真要和什么省会、大城市比,还是差了老远,城里这几年开始规划,百废俱兴,从早到晚不是修路,就是挖地,而在这样的县城里,比外头更讲究人脉关系,看似家长里短的小八卦,其中隐藏了不少信息。
  才和裴锦绣成了朋友没多久,吴韵怡便从妈妈叹息般的声音中,听出了对方的倒霉人生。
  那时是在餐桌上,吴妈妈眉目温婉,眼神里全是心疼,给女儿夹着菜,顺道说着八卦:“韵怡,你要对你那小同学好一点,她啊,可可怜了。”
  吴爸爸夹着菜,有些不满意地看了眼总爱说人家家里闲话的妻子:“吃饭还堵不住你嘴,到女儿面前说这些做什么?”不过也忍不住好奇,“这小姑娘怎么了?说来我还不晓得韵怡的新朋友呢。”
  吴妈妈也不恼,瞅了眼口是心非的丈夫,男人不都一个样子吗?嘴巴说不想知道,心里好奇得厉害:“你估计也认识,那小姑娘就是裴里村老裴头那一支的,她爸爸是裴闹春。”她报了个地名,县城里以各个地区划分开来,说来有时也不知道,这些上一辈的人到底是怎么按着村落把认不得的人都匹配上的。
  “奥……”吴爸爸应了一声,也点了点头,“那是挺可怜。”
  吴韵怡听不懂,只是茫然地看来看去:“锦绣过得不好吗?”她为小伙伴忧心忡忡。
  “那可不是。”吴妈妈说话间带着同情,当妈的,总见不得孩子过不好,“她妈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听说她还是早产,花了不少钱治病,接回家的时候,家里的钱都花得七七八八了,他爸和他妈本来一起有点手艺,还拉了个工人队,这一下半年一年不接活的,后头也就散了,不就跑去给人家打工了吗?听说那么小一人,天天跟着爸爸去工地呢。”
  她说得也没太明白,毕竟外人的事情,传来传去早变了样,事实是早年的医保没那么规范,裴妈妈和裴锦绣确实花掉了不少钱,后头又遇到裴爷爷和裴奶奶轮着生病过世,这丧葬嫁娶,本就是大花费,又耗神,最后这个本来不算富裕但也小康的家,总算被拖得差不多垮,还欠了外头一些债务,家里没长辈,裴闹春也没法把孩子托付给别人,只得自己拉扯着,被人聘工赚回来的工资,除却要养自己和女儿外,还得还债,再加上像他们这样不属于正规军的工人,还时不时地遇到拖欠工程款的老板,这些年下来,也没能存下多少钱。
  吴韵怡那时候当然没听懂,还小的她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心里留下了个印象,自家好友,可能有个不那么好的家境和家庭,还有母亲那句,叹着气地:“没妈的孩子就是草。”
  不过在后来的日子里,她越来越直观的意识到,妈妈和爸爸轻描淡写地几句这孩子挺可怜中究竟包含了多少。
  吴韵怡和裴锦绣总是无话不谈,就连上厕所都得你喊我、我喊你的结伴过去,她所看得见,知道的,便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她知道,班上大多同学,放学后都有父母来接,大家时常聚在学校门口,虽说零花钱不多,可偶尔买个一元一杯的椰果奶茶、五毛一袋的双拼鸡蛋糕、价格不等的串串香等,还是不至于太破费的,可类似这样的场合,裴锦绣从来不会参与,哪怕别人吃得再香,她也只是摇摇头,说自己不想吃。
  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除却普通的文具外,还摆着各种各样升级版,吸引学生的玩具,什么可以给娃娃换衣服的贴纸、图案精美的软皮笔记本、带锁日记本等应有尽有,就连笔和橡皮擦,根据价格不同,也有不一样的款式,就连书皮,也分了稍微贵些的硬皮版本,和最简单普通的超薄版本,讲究的女生还会买上一些花样各异的书皮纸,仔细地把课本包上再套上书皮。
  同样地,这些东西,裴锦绣依旧毫无关心,她的书本,用的是最简单的日历纸包的,白色的那面露在外头,隐隐还能透出里头各异的花样,铅笔盒这些则也从来没有换过,永远都是老模样,就连笔,就买过这么三两只,然后便是一整扎的笔芯,只因为笔芯通常比笔要便宜上几毛,而那些发下来的作业本,更是正面写完写反面,一本写完了,还能把四周的边边作为草稿纸,绝不浪费一些。
  女生总有些同款“小执念”,吴韵怡还不懂事的怂恿过好友,期盼对方和她用一样的本子,那本子价格不贵,也就四块钱,可裴锦绣怎么也不肯同意。
  她拉着好友的手说:“韵怡,我爸爸赚钱很辛苦,我不能乱花钱的。”
  听到那话,吴韵怡只是卡壳,事实上她也不是乱花钱的人,可她总觉得,不用这么“苛刻”着自己吧?就像爸妈,一个礼拜给个几块零花钱,她也没都花光呀?为什么不能偶尔给自己一点小奖励呢?当然,最后谁都没有说服谁,两个小伙伴冷战了好几天,最后在裴锦绣的软言中,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可这还不是全部。
  吴韵怡知道,裴锦绣每天都会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她口袋的夹层里,放着家里的钥匙——她和爸爸住的房子挺老了,已经有了二三十年的历史,在裴爷爷在世时装修过一回,不少装饰在现在看来已经很是老式,就连地砖,也用的是现在早就被淘汰的红钻,和光滑的瓷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她准时回家的原因,是因为裴锦绣除却要好好学习外,还得替家里分担家务,头一次听到这件事的吴韵怡睁大了嘴,她们都是计划生育后出生的孩子,由于是独生子女,谁都是家里的小公主,再加上父母那一辈一向勤快,平日里忙里忙外,绝不要孩子添乱,吴韵怡每天回家,只需要等着妈妈做完饭,唯一做的家务,就是稍微把自己房间捯饬干净一些,其他的从不要她搭手,就连给爸妈端碗盛饭,都得听上好几句夸奖呢。
  但裴锦绣却一手承包了家里的小杂活,她很小的时候,便和家里的竹编小板凳,成了连体婴,每天抱着小板凳跑来跑去,一会放这、一会放那,惦着脚洗碗、惦着脚洗衣服、惦着脚煮饭,事实上裴闹春当然舍不得女儿做这么多,只是他们工地的具体位置不太确认,有时离家的距离确实太远,若是什么都得等他回家,那简直耽误太多事了,他劝过女儿好几回,都没能劝住,久而久之,只能默许了这些,不过他这个当爹的倒也不苛刻女儿,只要一回家,勤快得不行,把剩余的所有活计包办,赶着女儿去读书。
  只是这些,在许多同样受到父母宠爱的孩子们看来,已经足够“可怜”了,也许是年纪小,还不懂那句何不食肉糜,也许是他们单纯的身边即世界,总之,很小开始,裴锦绣就收到了无数的“同情”,哪怕她努力推拒,也无可奈何。
  吴韵怡曾经在生日时把好友郑重地拉到身边,紧紧地搂住对方,她亲昵地告诉裴锦绣:“锦秀,我许了个愿,我希望好运气快点来到你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裴锦绣哪能在那种时候拒绝好友的好意,她只得苦笑一下,点了点头,张嘴又闭上,选择把话憋到了心里,可她真的觉得,她的运气已经足够好了。
  她有爱她的爸爸,有喜欢她的同学,虽然成绩不上不下,可好好努力,起码不至于考得太差。
  是,生活倒是“苦”了一点,可也没那么苦,帮爸爸干活,能减少爸爸的负担,能看着每次大汗淋漓回来的爸爸,稍微坐在那喘口气,她心里开心;爸爸也是给她零花钱的,她少乱花钱,把钱一点点地存起来,她也觉得好幸福,积少成多,没准有一天,她就可以给家里买电视、买洗衣机,买可多可多东西了。
  知足常乐,世人常爱比较,能够好好地活着,努力有成果,就足够幸福了,裴锦绣时刻记着爸爸的话——就算她真的很倒霉,每天愁眉苦脸,老天爷也不会喜欢把好运气给这样的孩子的,她足够满足,就算得不到什么,也没有关系。
  “裴锦绣,你最近运气是不是有点好的!”吴韵怡忍不住揽着好友,脱口而出,她眉眼弯弯,这几天的糟糕心情陡然散去,此刻真诚的替好友开心,“我就知道,你这么好,不会一直倒霉的。”
  裴锦绣有些无奈地看着闺蜜:“我以前运气也很好呀!”
  得,又来了,吴韵怡撇了撇嘴,她可受不了好友这好像被洗脑的生活幸福论,只是受不了也不能怎么办,谁让这是她最珍惜的好友呢?“你可别和我扯那些,反正我只知道,从现在开始,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世界上最贵的字是什么?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案,比如什么爱、恨、忘等等,可在现实主义的人看来,那便是用红色笔在家门口写的大大的拆字,对了,还得画个红圈。
  在小县城里,拆迁虽然不至于致富,可也基本能赚上一些——老房子大多是地皮,连楼带小院的,一般都是自家起的三四层小楼,面积从不算小,可上了年纪的屋子,总有多多少少的毛病,再加上以往这些地域大多不在城市规划中,什么路、排水都很一般,就连想要指望弄个天然气都难,也正因为此,想要卖房出租一直不太有价,而拆迁之后,分到的房子,都是政府统一规划的小区,按照面积折算,少说也能分个两三套呢!到时候出租自用,想怎么样都行。
  “嗯,会好的。”裴锦绣知道好友替自己开心,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虚,她自己心里清楚,是什么带来的这些好运,那条已经没了命的锦鲤精,好像真的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这段时间来,她的运气,一直好的有点过分,身边的人也都多少受到了影响,可这变化到底是好是坏,没人说得清楚。
  “对了,我给你说个好消息。”吴韵怡挽着好友的手,一蹦一跳地,“这回我考试可没生病,考得挺不错的!如果以后一直不生病,我肯定回回发挥超常!” 她一有开心的事情,就想要和好友分享。
  裴锦绣点点头:“那就好。”她不想脸大的把一切都归在自己头上,不过这一切看来,的确和她有关。
  “如果考好一点,爸爸会开心的吧……”说到这,吴韵怡陡然失落了下去,她头低低,看着地板。
  裴锦绣察觉不对,有些紧张地握住好友的手,说白了,好友是个傻乎乎的乐天派,这段时间来一直不对劲,她还以为是考试综合症呢!现在看来,好像和家里有关:“韵怡,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对彼此实话实说吗?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我……”吴韵怡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妈妈也哭着教育了她好几回,可看着好友满是担心的眼神,她终究憋不住难过,滔滔不绝的倾诉了起来,“我以前一直觉得我很幸福,也很幸运,可现在看来,我才是最倒霉的一个。”
  她以前还可怜好友没有妈妈呢,结果兜兜转转,她不但快要没爸爸了,就连妈妈也快疯了。
  “怎么了?”
  “我爸出轨了。我妈也快跟着疯了。”她苦笑,“我以前每天都说,我以后要找个像我爸一样的好男人,在我心里,全世界没有比我爸更好的了,结果前段时间,我妈拉着我去捉奸了。”她很难形容,当她被妈妈拉扯着到酒店,破门而入,看见爸爸和别的女人你侬我侬时是什么感受,那天她感觉自己的天都崩塌了。
  素来温婉的妈妈冲上去和对方打成一团,留了一脸伤,她还陪着自己的爹妈、老爸的小三一块去了警察局走了一遭,等到出来后,妈妈对着她哭得歇斯底里:“你看到了没有,韵怡,你看看你老爸,是什么狼心狗肺的男人,他对得起我们娘俩吗?他还是个人吗?我要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我恨他。”
  吴韵怡曾在看到网上的帖子时做过键盘侠,骂起小三和出轨的混蛋男人来一套接着一套,可当这个男人是她爹时,她陡然说不出话了,那天她回家抖了很久,给闺蜜打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裴锦绣轻快地声音,听她说自己今天做的家务、看的书,那颗心才变得平静下来,然后她说,没事了。
  这几天,妈妈又变了,开始逼着她每天轮番地给爸爸来电话轰炸,叫他必须回家,说什么不回家就自杀,夹在中间的吴韵怡几乎要疯,她甚至想求着妈妈干净利落地离婚,可在看到妈妈眼底深沉的痛苦时,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对爸爸说:“你如果还把我当女儿,就回来吧。”
  吴韵怡说到最后,已经哭了:“我不想和别人说,我感觉我太倒霉了,怎么就这样了呢?我感觉我爸不是我爸,我妈不是我妈,我的家也不是我的家了,锦绣,我好痛苦,我感觉我的人生不会好了。”
  裴锦绣沉默了很久,紧紧地抱住了对方,她说:“韵怡,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运会眷顾你的。”如果这份好运有用,她希望韵怡也能幸运起来,她多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幸福快乐,不为生活烦恼。
  人类,本就是如此复杂。
  哪怕裴锦绣事先已经反复告诫过自己,冷静,不要影响太多的人,可当真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多希望自己的力量再大一些、再多一些,能多帮助一些人。
  ……
  考完试是休息日,裴锦绣回家的路上还顺道买了菜,她一到菜市,随便一挑,就会选到当天最新鲜的菜,就连放在她面前十个西瓜,她也准保能找到最甜的那个,很快买完菜的她,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久。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这锦鲤精偏偏撞上了她,以及,到底这份能力的使用,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她从锦鲤精那得到的记忆残片告诉她,这份好运,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也是为什么锦鲤一向为人圈养,成精的锦鲤,更是时常会被从前的大能喂养的原因。
  当然,锦鲤精的记忆碎片里,也提到了它们源于血脉的传承——
  “得到,注定着欲望的实现;欲望,是求索的本能。”
  “好运未必是好运,厄运也未必是厄运。”
  “锦鲤能带来好运,可却没有守护好运的能力。”
  裴锦绣其实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她只是隐隐地觉得,过度的使用能带来好运的能力,并不是一件好事——倒不是说会让得到好运的人反噬,只是……只是什么呢?她说不清楚。
  不过也不用想那么多,裴锦绣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她也不会过度使用的,她已经有足够多的好运气了。
  走到家附近,那儿已经是人声鼎沸,自打传出来拆迁的消息,大家便是如此,各个喜气洋洋、满面春风,不少家庭集聚在这,已经商讨起了未来的分配方式,你一言我一语的,活像是什么菜市场在线。
  裴锦绣是在这长大的孩子,人人都认识她,一见到她就有不少大爷大妈打起了招呼:“锦绣,这就回家了呀?这孩子乖得很,又是回家做家务了,辛苦这女娃娃了,还好要拆迁了,以后人闹春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大家倒也不忌讳让孩子听到,毕竟大人说话,小孩又听不懂。
  旁边有人刚讨论完的,正在那扯着账本数着,嗓门老大:“我问过前头拆迁的复兴路了,他们都讲了,这个分房子,还要补钱的,我也搞不懂具体是什么费用,反正说是面积差也得补,还要什么办证之类的,更别说装修什么的了,听说这车库,一个还要老多钱,现在谁家不买个车呀,没买车库,外头哪有那么多位置停,总之少说也要出个几万十万呢!”
  “这么多?”另一个大妈有些咂舌,“那可了不得了,我这房子拆了,还得貼这么些钱进去?亏了亏了。”她拍着大腿。
  “你住进去是新房,那肯定比老房好的。”懂行的人解释,“这叫前期投资,人家有门路的人,还想多添钱买几个平方呢!听说只有顶楼才是复式,人家都奔着复式买呢!那些个小的,大家都不太爱住哦!”
  “那又怎么样?我老婆子听不懂,反正我就知道,又得要加钱,又不是钱多没地方花,谁家这么多闲钱,到时候搬出去,还不是得找地方住!”
  另一个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说啥呢,婶子,你家那三个儿子,个个争气,你就去一个住一个月,这也妥妥的!再说了,谁家没钱,你家都不会没钱,这年头哪有人没点存款呢,到时候添点,总能行!”
  这头是欢声笑语,那头听到这些的裴锦绣心陡然有点凉,她咬着唇,埋头往家里去,倒不是被这些话刺到了心里,只是有些事情,忽然沉重地砸在了她的心里。
  她家,确确实实,就是没有多少存款的,她对家里的收入有数,爸爸从不瞒她,工资每一次变化都会直接和盘托出,纵然爸爸在工地里卖力,赚的钱也不少,父女俩又省钱,可也一直到前两年才勉强把这欠债的口还上,上回爸爸还说呢,要给她存钱以后去读大学,别的不说,就一年五六千的学费,再加上每个月少说七八百的生活费,就已经不少。
  按照通俗的话来说,他们家是没有“抗风险”能力的,父女俩不至于穷困潦倒,可谁也不能倒,一旦倒了哪一个,这家便也垮了一半,存款是有,可如果真按刚才那伯伯说的,那还远远不够,就算够,那也是倾家荡产加负债,若是出点什么事情,全完蛋。
  裴锦绣一边想着这些烦心事,一边还切着菜,准备着今晚的晚饭,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后头的时钟,确定爸爸回不回来。
  不过,爸爸是一定不会和她说烦心事的,每回爸爸都选择咬牙自己扛,她这个当女儿的,时常马后炮,后头才发现,就像当年那欠薪世界,和爸爸一块做工的叔叔,就差从天台上跳下来,上了新闻,她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否则她哪能从面上一切正常的父亲那分辨出问题。
  她怎么总是这么没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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