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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盛夜行:“远吧。”
  “大脑是最精密的仪器,半点出不得差池……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点的小错误都会引起病症,就比如我们常说的,抑郁症、精神分裂、双向情感障碍等等。”
  话说了一半,唐寒伸手拍拍盛夜行的后背,叹息道:“没有人想生病……很多问题是生来就有的,也有后天的,他们无法选择。”
  盛夜行说:“嗯,我们只是生病了而已。”
  “对,”唐寒继续道,“包括正常人……他们在生活里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和压力。他们也说自己‘抑郁’、‘躁狂’,甚至网络上经常会有人讲‘啊我自闭了’,这些都是世界所赠予人类的一部分:千奇百怪的情绪。”
  盛夜行点头。
  见学生不讲话,唐寒又强调道:“如何正确去面对自己的情绪,这就成了一生必修的课题。”
  “控制自己很难。”盛夜行说。
  “没错,很多正常的成年人都做不到自控,更别说你们了。”
  唐寒揉揉额角,把办公桌上的茶端起来抿一口,“你的车,我再扣一个周。”
  唐寒这句话的意思是“下周还你”,在盛夜行那里突然就被理解成了“再也不还你”。
  盛夜行握紧拳头一直没吭声,手掌被掰开的时候,掌心红肿一片。
  他略有些激动地和唐寒争执,说那是他一半儿的命根子,已经让扣走那么久不错了,要不是他愿意配合谁他妈都动不了他的宝贝云云,几乎做到了口不择言,刺得唐寒心坎儿上隐隐作痛。
  明明刚才都还在说“要自控”。
  等盛夜行冷静下来,他自个儿蹲在办公室阳台上,嘴里咬了根烟,看样子颓废得很。
  唐寒心疼,恨铁不成钢似的在盛夜行旁边跺一脚:“你再这样,也得检查检查。”
  “我没事……”盛夜行咬住滤嘴,“刚刚就没控制住。”
  “还抽烟?”唐寒瞪圆了眼睛。
  盛夜行仰起脸把烟给她看,“没点燃。”
  才在办公室咬完烟没多久,学校里就又开始抓抽烟的学生了。
  市二“烟枪”不少,经常聚集在各年级的各个男生厕所内,胆子大点的在天台,经常一下课,教导处主任去厕所一抓一个准。
  最开始还看有没有烟雾,现在都学乖了跑去窗口抽,主任就干脆直接捉手指闻。
  唐寒拿盛夜行没办法,只得拜托路见星监督。
  她倒没说别的,直接在网上下载了一堆《吸烟的危害》之类的文章,图文并茂,拉着路见星讲了好一会儿,换回来路见星一个点头。
  盛夜行被憋着戒烟一周,就在上学的时候拐到巷子里去和李定西点了小半根,你一口我一口就抽完了,再出巷子装作没事人,并且发誓再也不抽。
  路见星拿着买好的包子馒头过来,学主任的样子,捉住盛夜行的手指就要闻。
  手指还没凑上去,路见星过于常人的嗅觉起了作用。
  “不,不自觉!”
  扔下这么一句,路见星贴着墙根儿自己朝前走了。
  傍晚放学回寝室,趁李定西不在,路见星跑到阳台上往下看了看后院摆放着的摩托车,眼里快冒桃心了。
  盛夜行冷不丁从身后冒出来搂住他,在耳边说:“今天我抽烟,你和唐寒老师说了?”
  “嗯。”路见星一动不动。
  “可以啊路见星,会告状了,”把剥好的橘瓣塞人嘴里,盛夜行继续道:“你说,罚你什么?”
  “罚?”咬得嘴里酸甜,路见星眯眯眼。
  “你最怕什么?”盛夜行问。
  “一天不和盛夜行讲话,”路见星恍然大悟,伸手指往自己唇角抹一把,“罚我一天不和盛夜行讲话。”
  盛夜行赶紧说:“那不行!”
  看路见星疑问的目光,盛夜行假装生闷气,转过脸怨念:“你帮着唐寒老师对付我,我心都碎了。”
  那哪能是对付呢?
  路见星伸手去捏捏他衣袖,表情挺认真:“想骑。”
  “骑我的车?”盛夜行问。
  动动嘴唇,路见星又说:“我想。”
  盛夜行故意逗他:“那是我的摩托车,又不是你的。”
  已经把思维理透,路见星掰掰手指,冲盛夜行眨眼:“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真的?”盛夜行反问。
  “真的。”路见星确定。
  “成,”盛夜行把摩托车钥匙在手里掂量几下扔给他,“那下回看见我妈……我舅妈记得喊舅妈。”
  路见星:“……”
  不是该跟着李定西他们喊阿姨吗?
  盛夜行本来想顺口说“看到我妈喊妈”的,回过头来才想起自己孤家寡人一个,非要占路见星便宜就只能用舅妈了。
  第74章 夏末
  冬夏转学那天,市二迎来九月第一个周末。
  夏天似乎是在逐渐退场,天气也凉快些。
  再见面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几个哥们儿逃了课去宿舍陪他收行李,最开始还说说笑笑,收到后边儿大家都不吭声了,也不知道下次再相遇是什么时候。从出宿舍到把行李拖到校门口,冬夏顾着看脚下的路,喉咙哽噎,说不出口任何话。
  班上同学来校门口送行的同学不少,大家议论纷纷,看上去很开心。毕竟能离开这个环境,说明冬夏恢复还算不错的,能够回到原本的生活轨道。
  只要在慢慢变好。
  他们就能看到希望。
  冬夏的父母看起来喜气洋洋,不断地朝前来送行的老师们道谢,接着就是一些客套话,感谢几年的栽培什么什么的。
  冬夏面无表情地在一旁没吭声,眼神全盯着站在人群之后的几个兄弟,挥了挥手。
  这么多学生,就他一个人没穿校服,只搭了件短袖在身上。
  他在阳光下暴晒了会儿,不知道是被刺着眼睛了还是怎么……
  他偷偷侧过脸用手腕抹了下眼泪。
  兴许是忘了自己没穿长袖校服,冬夏破涕为笑,用一种“再看老子揍你”的眼神又望向在围栏内盯自己的兄弟们。
  展飞先“哎哟”一声,说:“哭什么,这是好事儿。”
  “对,回去好好念高二,来年考个好大学,我们就是你学长了。”顾群山笑几声。
  一辈子都别见我们了。
  盛夜行心想。
  他没这么说,只是把眼神落到冬夏身上,淡淡地接了句:“一个人在新学校好好的。”
  “嗯……”
  冬夏吸吸鼻子,将眼神挪到盛夜行身边的路见星身上,扒着围栏认真打招呼:“哎,见星儿!”
  “啊。”路见星慌张着抬头。
  “有缘再见了啊,奇了怪了,相比起这群兄弟,我还比较放心不下你,”冬夏勉强笑了,“不过有老大照顾你,我就不多嘴了。微信你加了吧?有空常联系!”
  “好!”路见星声音奇大,“联系!”
  盛夜行也点头,“你放心吧。”
  展飞举起胳膊挥手:“不过在新学校出什么事儿还是得先找我们!”
  “记得给我们打电话,”顾群山做了个接电话的姿势,“随叫随到。”
  “好!”冬夏说。
  说来奇怪,直到很多年以后,路见星都记得冬夏走的那一天。
  冬夏穿了件专属于少年期的短袖白衬衫,转身上车,有树叶随风被卷进车轮下方,阳光倾泻满地,拢住他半张稚嫩的脸庞。
  然后,冬夏关上车门。
  也关上了他的小前半生。
  冬夏走了之后,他们几个人安静了小半天,后知后觉地开始沉浸在名为离别的氛围里。
  他们和一般孩子不一样,交到个朋友不容易。
  他们被混乱地聚在一起,又被混乱地分开,从始至终浑浑噩噩,都没能彻底让自己做主。不过还好,都没变成在街口拐角大排档里骂骂咧咧的那类人,还心怀希望。
  市二出奇迹,这句话在混乱中一直被坚信着。
  课间,顾群山趴在座位上起不来,林听没办法,只得拖着他说要下楼跑步。
  学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要高三也去跑操,本以为逃过一劫的高二七班只得每天按时到位。
  不对,现在已经是高三七班了。
  同一个跑道,谁速度稍微快点儿慢点儿都不行一不小心俩班级就给怼上了,路见星不适合跑圈儿,就站在操场边的石台上观望。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没有看人,看风景去了。
  早晨阳光下的绿草地很漂亮,云朵变幻成各种形状。
  七班领跑是顾群山,展飞又高,刚好是最后一排,回头就看到顾群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笑出声了:“你还领跑?”
  “嗯!”顾群山跑得气喘吁吁,“我们班前边儿不该是六班吗,怎么变成你们五班了?!”
  “人不乐意挨着你们班。”展飞说话挺直,“我们班就当仁不让了!”
  “放屁,明明是五班女孩儿爱喷香水,”挤眉弄眼的,顾群山用肩膀顶他一下,“你们班男孩儿故意跑慢点等着闻吧?”
  “操,别乱说啊!”
  “谁乱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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