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米朵看完兰花以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的守着摊子。遇到几个对一线雪和素裳感兴趣的人,她也就跟人家攀谈几句。
因为她特意定制的花盆比较看起来比较雅致,因此吸引的名士倒是更多一些。
这些人中就有她认识的陈洛和陆舫。
陈洛特别喜爱那盆素裳,他在素裳前伫立许久,不断发出赞叹之语。
相比之下,陆舫倒是更喜欢一线雪,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要买下这盆一线雪,但是又怕自己养不活,因此犹豫了好长时间才问道:“评选结束以后,你可有打算出手这盆兰花?”
米朵微笑道:“这盆一线雪已经被我留了种,所以若是有人肯出高价,我自然是肯卖的。”
陆舫就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当天黄昏的时候,第一轮评选结果就出来了。
如米朵所料,两盆兰花都进了前五十名。其中素裳的排名比一线雪还靠前一些。
能够在千盆兰花中挤进前五十名,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即便这两盆兰花在后来的第二轮评选和第三轮评选中落选,也能卖到一个不错的价钱。
因此当天回去以后,张福只眯了一会儿,直到天微微发明,才放心的睡了一会儿。
米朵觉得他的担心真是出于多余,但是没办法,张福就是这样胆小谨慎的性子,她也就懒得再劝。
第二天评选的时候,虽然少了很多落选的兰友,但是来摆花会的名士却明显多了很多,尤其是中途的时候,还来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陈洛的族叔陈老太爷。
陈老太爷辞官之前曾经做到正三品的尚书之位,因此他这一来摆花会,身边立时簇拥了很多人,当然陈洛和陆舫也在其中。
听说陈洛颇为中意一盆素洁无比的兰花,陈老太爷出于好奇,便带着乌泱泱的一堆人来到了素裳和一线雪跟前。
“这花可有名字?”
张福虽是乡间普通的木匠,也有几分识人的本领,眼见这问话的老者气度不凡,身后又跟着这么堆人,便知这老者身份不低,低眉顺眼的答道:“回老爷的话,这花名叫素裳。”
“好,这名字取得不错。名好,花好,花盆也好。”陈老太爷欣赏了一会儿素裳,又看了看一线雪,方才带着一堆人离开。
他们一走,张福就泄了气,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米朵碍于张福在,陈老太爷问话的时候未敢答话。谁知道陈老太爷是不是一个严于礼法之人,之前张福没在,她还可以应答一下,张福在的情况下,她还是少说为妙。
也许是陈老太爷在两盆兰花跟前驻足了好一会儿的缘故,一线雪和素裳又双双进了前二十名。
尤其是素裳,在第二轮评选时,竟然排到了第五名,大大出乎了米朵的预料。
第78章 诰命夫人
第三天评选的时候, 不光有很多名士过来捧场, 就是知县大人也抽空来了龙云寺一趟。
米朵听其他兰友说, 知县大人也是个喜兰之人,听说县衙里摆了不少底下人孝敬的兰花。
这位喜爱兰花的知县大人还比较年轻,不过三十出头, 当天穿一身常服就到了摆花会, 他的出现比陈老太爷来那次还要轰动一些, 毕竟是本县的父母官, 身边簇拥的人多一些也很正常。
这位知县大人将二十盆兰花依次看完, 中间只在米朵的两盆兰花前停顿了一下,就被众人让到了上面的首位, 然后是陈老太爷, 还有几个身份不低的名士。
这第三次评选,就由他们几人投票决定。
张福有些紧张的看着台上,米朵不像他那么紧张, 但是内心也有不少期盼,陈洛和陈老太爷都非常喜欢素裳,想必素裳应该能在最后评选的时候获得一个好名次。
最后结果也确如米朵所料,素裳在第三轮评选中排名第三,而一线雪则排名第九。
有了这样好的评选结果, 接下来在摆花会剩下的日子里, 这两盆兰花吸引了很多名士和兰友前来观赏。
当然也有不少人出高价想要买走这两盆花。
最后素裳以二百两银子的高价卖给了一个商人, 而一线雪则被陆舫花一百两银子买走了。
一下子得了三百两银子的巨款, 米朵倒还好, 张福走路的时候都在打颤,一再掐自己的大腿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做梦。
直到回到槐花村,张福还有些缓不过神。
米朵将三张银票缝到贵子小时候的一个破夹袄里,回头看张福还在发呆,便叫醒他,两口子一起去给兰花圃里的兰花浇了遍水。
他们一走这么些天,米朵本来还有些担心,好在这时候是春天,蒸发并不大,前几天又刚落过一场小雨,因此兰花圃的土还有些半干。
而且米朵浇花的时候还发现自己去年从山里采来的那丛兰花开花了,开的就是自己推断的深紫色的兰花,一簇花上只有三朵兰花,虽然数量少,但是兰花的造型特别出众,六瓣兰花簇拥在一起形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加上颜色又比较鲜丽,给人的视觉冲击感特别强烈,好像花中王后。
米朵看到这丛兰花,就不由想起了后世的蝴蝶兰,因此给它取名蝴蝶兰。
这丛蝴蝶兰一共有三株,开花的只是其中一株,看来应该是被移栽到花圃时间不长,还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米朵决定以后将重心放在这丛蝴蝶兰和凤羽身上,争取培育出更优秀的品种,这样三年以后的摆花会,说不定这两盆花会给她挣得一个花魁回来。
虽说这次摆花会,一线雪和素裳没有拿到花魁,但是给米朵带来的好处也不少。
除了三百两银子外,米朵还结识了两个名士。
陈洛更是告诉米朵,若她愿意奉上素裳的一株兰苗,他会出到五十两银子的价格。
可惜原来的那株素裳只留下了一株花苗,要不然米朵肯定是要将花苗送到陈家的。陈家作为县城的大户,若是能与之结交,对米朵绝对是利大于弊。
不过素裳的花苗虽然不能拿去送人,但是摆花会结束以后的半个月,开淡绿色兰花的绿梅也开了。这次足足开了十朵,简洁素雅的花瓣也非常惹人喜爱。
米朵想起陈洛既然喜欢素裳,那么肯定会喜欢同样素淡的绿梅,便想着将这株绿梅送到陈家,自己只留下刚冒出芽的一株兰苗就行。
她刚有这个想法,正好赶上贵子旬休回来,米朵便想着让贵子见见世面,于是母子两个就一起去了县城。
至于张福,虽然家里一下子多出三百两银子,但他还是撂不下原来的木匠活,因此在家歇了几天就重新到外面找活去了。
这已经是米朵第三次去县城了。
陈家作为县城的大户人家,府邸的位置是很好找的。
米朵将自己的来意跟门房一说,不多时就有一个仆人出来把他们带到了一个花厅。
陈洛没让他们等多久,很快就来了花厅。
“这是?”陈洛讶异眼前的兰花虽然不是素裳,但是其素淡清雅却不在素裳之下,便忍不住问道。
米朵笑道:“这是我培育出来的另一个品种,名叫绿梅。我想陈老爷既然喜欢素裳那么素淡的花,想必也很喜欢这盆绿梅,就自作主张送了过来。”
虽然米朵送来的不是素裳的兰苗,但是陈洛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盆绿梅,因此心情不仅没失落反而更加高兴。
“这盆绿梅不错,我看比素裳也差不到哪去。”陈洛微一沉吟,“只是我手头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银。”
陈家虽是大户人家,但是却清贵有余,富贵不足。陈洛名下的产业虽能供得起他吃喝不愁,但是二百两银子买一盆花还是有些奢侈的。
所以他才会出五十两银子买一株兰苗,而不是在摆花会时直接竞价。
米朵会意,马上微微笑道:“陈老爷说笑了。我是看您真正是惜花爱花之人,又是读书人,从心里敬仰您,才把这花送来。您若是过意不去,不如给我们娘俩写一幅字或是作一张画。不瞒您说,我儿子正在学堂读书,平日里总听先生说,谁谁的字如何,谁谁的画如何,可惜一幅好字和好画也没见过。”
陈洛不意米朵此来真是白送给他一盆花的,同时也很诧异她的儿子竟然在学堂念书,要知道普通人家供一个读书人可不容易。不过想想米朵的谈吐和举止都不似普通妇人,能把儿子送去学堂念书也不意外。
他想到此,就用温和的语气问贵子:“你现在在哪读书,现在□□什么书?”
贵子有些害羞的说道:“晚辈在镇上读书,现在已经读到了《中庸》。”
陈洛便试着问了贵子几个问题,贵子也都答上来了。
后来得知贵子已经将四书五经全部背诵完,而他现在的年纪也不过十一岁时,陈洛连说了两个好字,当即写了一幅大字送给他,临走的时候还送了贵子一套文房四宝。
从陈家出来的时候,贵子似有所感的问道:“娘,这位陈老爷是不是也是举人?”
米朵轻笑道:“不是,他是位进士。”
贵子跟先生读书好几年,自然知道进士是比举人地位还要高的一种存在,想到那位进士老爷夸赞他聪明又有天赋,贵子觉得心里像喝了蜜水一样甜滋滋的。
米朵留意到贵子的神情,深知自己这一趟是走对了。
银钱总有挣不完的时候,但是若是能用几盆兰花结交一位名士,用处就大多了。何况陈洛的身份还不仅仅是个名士,同时是个中过进士做过官的人,这样的人即便隐退在家,也必定有着自己的人脉。
贵子与他多接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从陈家出来以后,米朵带着贵子又去了县城的一家布庄。
现在家里有了一大笔闲钱,米朵便想给三人都做上几件新衣服穿。
她怀里揣着卖人参剩下的几十两银子,一进门就问伙计可有什么时新的布料。
伙计马上就搬来了十几匹新进的绫罗绸缎,怕米朵买不起那些绫罗绸缎,他还特地搬来了一些上好的细棉布。
米朵给自己选了匹秋香色的暗纹缎子,可以做身衣裙,将来出门的时候穿。
同时她也给贵子挑了石青色和艾绿色的细棉布,没选绸缎是因为镇上的人家大多都是普通人家,贵子个子又窜的高,很没必要买绸缎。就是他将来去考县试的时候,米朵也不打算给他穿绸缎,一来打眼,二来男孩子还是穷养得好。
最后给张福挑的也是蓝灰色的细棉布,他常年干木匠,米朵即便肯花银子给他买绸缎,以他的性子只怕也舍不得穿。
母子两个买完布料,米朵又带贵子去了县城的书肆。
县城的书肆比起镇上的书店,规模自然是要大上不少,米朵让贵子自去找书看,自己专心去挑养兰的书籍,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好些关于兰花的书籍,她正挑的入神,猛不防有人在她耳边道,“你要找养兰的书籍,不妨看看那本《兰谱奥法》。”
米朵一抬头,就见面前站了个三十多岁的落魄书生模样的人,相貌倒是清雅端正,可惜面色青中带黄,衣衫也洗的有些发白。
他看米朵打量他,便露出一个微笑:“我没有别的意思,看你比来比去,不知选哪本,就随口说了一句。”
米朵试着问道:“你也懂养兰?”
落魄书生脸上浮起一丝复杂的笑容,“家传之技,略懂一二。”他说完这句,指着那本《兰谱奥法》,“这本书确实不错,比你挑出来的几本书都要好。”
他还要再说,忽然有人喊道,“子延,我们该走了。”
那个落魄文人便不再多说,而是跟着同伴很快离开了书肆。
米朵拿起那本《兰谱奥法》,试着翻了翻,便问掌柜的价钱。
掌柜的先前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此时就道:“这本书不仅实用,价格还不贵,只要一两银子。您买这本书就对了,那个叫子延的,祖上几代都喜欢养兰,你听他的没错。”
米朵不由挑了挑眉:“掌柜的认识那人?”
“当然认识。那黄子延祖上原来是县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惜后代一代不如一代,只知道附庸风雅,一个擅长打理家业的人都没有。那子延的爷爷就是一个种兰花的高手,只是太会糟践银子,没几年家业就被他败得七七八八。轮到他爹,在养兰上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了买到一株好苗,不惜变卖田地。
可惜运气不好,有年下冰雹,赶上他没在家,仆人没来得及将花搬到房里,一场冰雹将十几盆兰花砸的稀烂,老爷子就此一病不起。
从那以后,黄子延他娘就不许他养兰,怕走了他爹的老路,而且家里也供不起他买兰苗了。”
掌柜的对黄子延的来历清楚的很,黄子延家道中落以后,就靠给书肆抄书为生,一来二往,他就将黄子延的境遇打听的差不多了。左右闲着无事,他便一边算账,一边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黄子延的家世,末了还告诉米朵,这黄子延从小就跟着他爹学习怎么养兰,其实也是个养兰高手,可惜时运不济,没赶上他爷爷和他爹的好时候。
米朵听到最后,已是动了心思。
其实这养兰也和鉴宝、品酒一样,需要很多过来人的经验,而她又不愿意止步于县城,想要培育出更好的兰花,将来卖到省城,甚至京城。
可是要想做到这一切,就必须得耗费几十年时间潜心钻研,但若是有个养兰高手从旁指导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