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

  刘仲修两侧两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外露,胸口此起彼伏,可见心中之怒火,缓了半响,眸光看向刘湘婉,淡淡道:“六丫头,你先回去。”
  刘湘婉福了福身,对招娣使个眼神,主仆二人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直至走出老爷的院子,招娣方缓缓舒了一口气,劫后余生道:“姑娘,适才真是吓死奴婢。”
  “还好你未说错话,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招娣神色踌躇下,觑了觑姑娘的脸色,低声道:“就是因为奴婢口不择言,说了四姑娘的坏话惹的老爷震怒,”顿了顿,抚了抚胸口:“适才奴婢就是担心这个……”
  刘湘婉扶额:……如今她整张脸除了额头,在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若不然定能瞧出她脸色发黑。
  “姑娘,老爷会如何处置四姑娘?”
  刘湘婉斜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已与我们无关,如今能全身而退,还得感谢四姐进去后,一副任爹爹处置的样子。”
  此事虽四姐挑衅在先,但她却也动手回击,若不然此事也不至于闹得如此大的动静,是以她有一半的罪责,不过现下她爹被四姐的所言所行气的无暇顾及她,待他缓过神儿,想必不会轻饶她,总之而言会比四姐轻一些惩罚!
  再说四姐此举尤为怪异,闹了这么大的阵仗,事到临头反而不再狡辩,推诿,真真是耐人寻味的很,也不知她爹能否有所察觉,亦或者可能是她想多了。
  “姑娘,明明您受了欺负,老爷却不闻不问。”
  刘湘婉低声道:“能逃过一劫,已是幸事,难不成还想听我爹褒奖我不成。”除非他爹脑子被驴踢了,若不然别说宽慰,一怒之下定是连株之罪。
  只听招娣恨声道:“若奴婢身量长得在快些,身子在胖些,力气在大些,定能轻而易举的制服玉兰,随后帮姑娘一同胖揍四姑娘。”
  “你……你……”刘湘婉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个子可以长,可这发胖与力气便不要了吧,不然……”日后谁敢娶你!
  “姑娘,此话何意?”
  刘湘婉懒得搭理她,赶紧回她院子才是,从她爹书房回到她的院子,沿路看到不少小厮婢女,她很想拿起丝帕遮住脸,可越这般越是掩耳盗铃,但若不遮掩,反倒让她成了群山上的猴子,遭人围观,窃窃私语,主仆二人走至假山拐角处,突如其来的被一人拉进去,吓得她神色大变,待看清来人模样,神色惊恐道:“三姐,你吓死我了!”
  行至半路,突然被人一把拽住,焉能不吓的花容失色,虽她现在脸颊红肿不堪,却也能从眼神中窥探出,她确实受惊不少。
  “六妹,你没事吧?”
  刘湘婉指了指红肿的脸颊:“三姐,你说呢?”
  三姐嗔怒的瞪了瞪她:“你可真厉害,竟敢同四妹打架?”
  “若不是四姐率先挑衅我,我又怎能动手?”
  三姐拉着她的胳膊躲在里面,低声道:“便是你不跟我说,我也猜得到?”
  “三姐为何这么肯定?”
  “你从来都是老好人一枚,以往五妹与你不对付,你尚能宽宥她,何况是四妹,只是没想到这次你二人闹得这么大动静……”
  “真不知我哪里惹得四姐如此青睐,让她一再觉得我好欺负。”
  三姐眨了眨眼睛,小声问:“可有吃亏?”
  刘湘婉哼哼道:“三姐,别看我年岁小,身量小,力气小,可有一样却是四姐所没有的?”
  三姐皱眉:“是何?”
  刘湘婉指了指头,轻笑道:“别看我脸颊肿的像发面的馒头,可我多扇了四姐两个嘴巴子,且她腰间腿间没少被我狠狠的拧肉。”
  三姐神色惊愕:“你个坏丫头竟使阴招?”
  “多亏三姐往日这般揉捏妹妹,本打算将此技练到炉火纯青之时回馈到三姐身上,未料四姐抢先一步,唉……”
  三姐脚步一顿,抬手便要掐她脸,可看她脸颊红肿的好似发面的馒头,一时间无从下手,遂出其不意的掐了掐她腰间的软肉,疼的刘湘婉不仅腰疼嘴更疼。
  “坏丫头,还敢记恨我?”
  “三姐,我错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刘湘婉不住告饶,指了指她的脸:“但凡我大笑或大哭,这脸颊便疼得厉害,三姐,若你心疼我便饶了妹妹吧!”
  梅兰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此处虽在假山背面,可再过两刻钟便到了午膳时辰,到时定人来人往,咱们不如先回院子,到了院子您在跟六姑娘慢慢细说。”
  三姐想了想,低声道:“言之有理。”
  刘湘婉扯了扯三姐的衣袖,小声道:“若母亲处罚我,三姐定要出面帮我求情。”
  三姐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心里却不住的想:若她娘看到四妹与六妹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只怕会乐不可支,焉有心思处置她。
  “三姐,妹妹如今这幅凄惨的容貌,是不是能同母亲告假几日,不用去学堂更不用去孙嬷嬷处学规矩。”
  闻言,三姐磨了磨牙,揪着她的耳朵:“坏丫头,眼下这般光景还惦记偷奸耍滑。”
  刘湘婉‘哎呦’一声:“三姐,疼,疼……”揪耳朵更容易扯到嘴角的伤痕。
  三姐恨恨的松手,恼怒道:“早知你这般没心没肺,我才懒得担心你。”
  刘湘婉挽着三姐的胳膊,撒娇道:“适才三姐出现在此,妹妹心里很是感动,若三姐不是担忧我何至于逗留于此处,三姐对妹妹的关怀,妹妹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怀。”当然最后一句实乃揶揄之言。
  三姐理了理她鬓角的乱发,轻声道:“去年冬天,若不是你贸然闯到爹爹的书房,为我出头,解围,想必那时我定与爹爹闹得父女生分。”
  “那也是三姐平日对妹妹好,若不然以我胆小如鼠的脾性焉敢有此勇气。”
  此话一出,三姐低叹道:“明年这般时辰,我许是出嫁了,到时也不知是何模样?”
  刘湘婉轻声道:“三姐怕甚,只要你手中握紧金银,孩子,其他人在嘚瑟又能如何?大不了气急之下,挥起大棒子将其打出去,”顿了顿,又道:“未来姐夫还敢休了你不成,也不掂量掂量他有几斤几两重。”
  三姐脸色涨红,待要伸手掐她,可牵一发而动全身,真真是不知碰她哪里好,遂翻了个白眼:“娘每日让我贤良淑德,温良恭俭让,你却在我耳边不住地撺掇,到时让我娘知晓,哼哼……”
  “三姐又不会告密,妹妹何惧之。”
  三姐拿她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问:“爹爹打算如何处置四妹?”
  刘湘婉轻叹:“妹妹并不知晓,不过瞧着爹爹很是恼火,脸色铁青,两侧双手握成拳且青筋外露,看着吓人的很。”
  “如此,不提也罢!你能全身而退已然走运,下次莫要这般意气用事。”
  刘湘婉眼神幽怨的看着她:……
  “作甚这般看我?”
  “三姐,你被人打了耳光,难道能忍得住?”
  三姐脸色一僵,讪讪道:“事发突然,量力而行!”
  刘湘婉似笑非笑道:“三姐,你确定?”
  三姐双目一瞪,恼怒道:“当然得一拳头揍回去!”此时她的脑中好似出现他与人打架一幕,旁人打了她一拳,她定要回两拳或更多拳。
  刘湘婉挽起袖子遮住嘴角已看不出来的笑容,咯咯道:“这才是三姐嘛……”
  “嗯?”三姐斜了她一眼:“再敢打趣我,小心我收拾你。”
  姐妹二人挽着手,有说有笑的走回去,待三姐送到六妹院子不远处,方走回她的院子,梅兰低声道:“姑娘怎不跟进去?”
  “此事闹得这么大动静,定然惊动黄姨娘等人,若我此时过去难免让她神色拘谨,不知所措。”
  “姑娘……”梅兰眼里一喜,姑娘的脾性越发温和,待她们这些贴心婢女,也不似往常般非打即骂,便是偶尔不小心做错事,姑娘也不过敲打两句,如今更会体贴旁人,这样的姑娘真好……
  “怎么了?”三姐皱眉看她。
  梅兰激动的眼眶含泪,低声道:“无事,奴婢只是太过欣喜。”
  “欣喜什么?”
  梅兰只是不住的摇头,嘴角始终带笑。
  刘湘婉回到院子,此时在院门口巴望的不是招银,而是赵妈妈,见到姑娘的身影,踉跄的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哽咽不止:“姑娘,您……您脸上可疼?”
  赵妈妈想伸手摸摸姑娘的脸,却又怕弄疼她,慌手慌脚的不住抚摸她的身子,不住问:“除了脸,身上可有受伤?”
  刘湘婉拉下她的胳膊,轻声道:“我知妈妈担忧,可如今家门已在眼前,进去后我在细细告知你,可好?”
  赵妈妈哭哭啼啼道:“老奴心疼您,恨不得将您身上的伤都放到老奴身上……”从小伺候姑娘长大,何曾让她磕到碰到,如今倒好,只去了姨娘院子一段时日,姑娘便被人欺负成这样,头发凌乱的垂在额头及鬓角处,脸颊红肿的好似馒头,衣服皱巴巴不说,袖子处更是被人撕破,活脱脱被人狠狠欺负过。
  “妈妈安心,脸上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不甚严重。”
  赵妈妈转头看向头发虽有些凌乱,但整个人完好无损的招娣,怒声道:“姑娘受人欺负,你怎没上前帮忙。”
  招娣神色委屈,瑟瑟道:“奴婢也想,可奴婢被玉兰拦住,没法子脱身。”
  赵妈妈恨声道:“老奴就知道四姑娘对您从来没安过好心。”
  刘湘婉哭笑不得:妈妈这是见不得她受委屈,怕是从此记恨上四姐!
  赵妈妈拉着姑娘进屋,只见黄姨娘站在厅中候着她,尤见她这番狼狈不堪的模样,未语泪先流:“姑娘,你受苦了。”
  刘湘婉一个头两个大,刚哄好赵妈妈,如今又来了亲姨娘,唉!早知这般结果,还不如不同四姐还手,快走两步行至姨娘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姨娘,女儿没事,真的没事。”
  赵妈妈眸光瞥见立在一旁呆愣的招银,怒声道:“愣着作甚,还不将丝帕沾湿为姑娘敷脸。”
  半盏茶前,赵妈妈吩咐招银去井边,打了一盆冷水回来,就是为了给姑娘敷脸。
  招银早被姑娘脸上的伤痕惊呆,流着泪忙不迭的点头,待端着木盆走到姑娘身边,哽咽道:“姑娘,您脸颊可疼?”
  “不疼,真的不疼。”刘湘婉见屋中众人围着她,无奈之下将她的英勇战绩说与众人听,半响后,只见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唯有黄姨娘从招银手中接过丝帕为她敷脸,低声道:“姑娘,虽解了你心头的郁结之气,可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刘湘婉扯着嘴角干笑:“姨娘,不过这架打的委实痛快!”
  黄姨娘垂下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刘湘婉的手背上,只见其猛地站起来,慌张道:“姨娘,您怎么了?”
  “都是姨娘不好,若姨娘成为你的依靠,四姑娘何至于如此怠慢您,欺负你。”
  “姨娘此言差矣,若您深得爹爹欢喜,到时定会与太太互相掣肘,女儿又焉能与大姐,三姐处的如此亲近,五姐,七妹又怎会与女儿走的如此近,您说呢?”
  黄姨娘拿起丝帕,擦拭眼角的泪水,神色坚定道:“姑娘放心,姨娘定不会让你白受伤。”
  刘湘婉忙阻拦:“姨娘,此事您莫要插手,既然爹爹出面定夺,任谁都不敢贸然插手,再说女儿脸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也不疼,且还能趁此机会同太太告假,伤痕未好时也能一直躺在床上睡懒觉,多好。”
  本来很是感伤之事硬生生被她说成不正经之言论,黄姨娘看着她,哭笑不得道:“眼下这般光景,姑娘还能开玩笑。”
  赵妈妈满脸心疼道:“姑娘,要不要老奴请个大夫过府给您看看。”
  刘湘婉忙阻止:“此事早闹得府中人尽皆知,若咱们请大夫过府,说不得会传出我被四姐打的容貌尽毁。”
  “姑娘……”赵妈妈皱眉,随后愁容满面道:“那也不能置您脸颊上的伤痕于不顾。”
  门外,有人立在院子中间,轻声道:“院中可有人?”
  众人一愣,刘湘婉对招银使个眼神,招银飞快走出去,不一会儿见其手中拿着一瓶药膏回来,轻声道:“姑娘,这是大少爷派砚台送来的养颜消肿的药膏。”
  刘湘婉脸色一僵:没想到此事竟闹到连闭门读书的大哥都已知晓,也不知该欣喜还是该苦笑。
  赵妈妈从她手中接过膏药,轻声道:“若是大少爷派人送来,此药膏定是好东西。”打开瓶盖便闻到一股清香味,伸出中指对其抿了抿,轻轻抹在姑娘脸颊上,轻声道:“疼吗?”
  刘湘婉摇了摇头:“这膏药抹在脸颊上竟意外的清凉不少。”虽被打了两耳光,脸颊除了红肿不堪外却是不怎么疼,可脸上的热气却未曾消退过。
  黄姨娘对着药膏挥了挥手,放在鼻尖处轻轻闻了闻,低声道:“这药膏里应掺着些许薄荷,所以姑娘才会察觉到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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