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至少可以推测一下，或许她的能力兼具两种效果，至于具体表现为那种形式取决于她的见识。”
“见……识？”
“肉排从本质上来说和铁矿并没有太大差别，它们都是由多种粒子构成，不过露西亚的能力只能分解铁矿，而无法作用于肉排，我想大概是因为她无法理解有机物……或者说生命体的组成。”罗兰解释道，他也拿不准这个猜测是否正确，但毫无疑问，露西亚是最需要尽快学习补充知识的人。
……
三天后，当第二支运载着东境逃民的船队抵达小镇时，船上也爆发了同样的疫病，而这一次更为严重，差不多有一半人员遭到感染。罗兰通过问话得知，一些患者在登船后的第一天就出现了黑斑症状，这意味着他们较早之前便已遭到怪虫寄生，潜伏期因此也相应缩短了不少。
与此同时，罗兰还收到了一封从王都寄回的信件，封蜡上印着的正是玛格丽商会的标记。
看完信上的内容，他眉头皱了起来。
邪疫正在王都大肆蔓延，教堂宣称这是女巫的阴谋，并告之民众他们拥有可以对抗邪疫的圣药。王都城外也出现了大批感染者，塔萨出于安全考虑，选择暂时终止运送逃民。
如果时间没有估计错误，第一批返回的船队将在四天后回到王都，并带去小镇可以治愈邪疫的消息，但那些已经被感染的患者恐怕没机会在船上撑过近一周的旅程，而且教会的宣扬也让他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考虑再三后，他决定派出一支队伍护送莉莉前往王都。否则的话，王都民众和东境逃民会在这场人为制造的灾难中死去大半，而活下来都将成为教会的虔诚信徒。
罗兰必须尽可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第二百二十一章 救援计划
既然下定了这个决心，他首先面对的问题就是：自己是否亲自前往王都？
这是边陲镇第一军首次远离西境作战，和两次防御战不同，必然会遇到陌生地域环境的困扰。没有了预设战场，他们能发挥出几成战力还是个未知数，自己不去实在难以放心——虽然罗兰的军事水平极其有限，但对热兵器的理解怎么也算得上是时代顶尖水平了。
不过一旦离开边陲镇的话，西境就成了无人管控之地，消息若是传到长歌要塞，保不准那几大家族会动什么歪主意。只要有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提费科，无论前线还是后方都要遭殃——几个女巫提费科或许不会那么在意，但如果得知自己身处王都附近，他不调集大军来围剿才是怪事。退一万步来讲，他就算放过了自己，命令其他手下从北方直扑西境，自己也同样是走投无路。
总的来说，比起前线失利，任何时候后院起火都要严重得多。
最终罗兰决定留在边陲镇。
毕竟第一军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女巫，其次是引导逃民分批上船，而不是与提费科的王城巡逻队或教会审判军展开正面交战。只要援救措施执行得当，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很可能一枪都不会开。
当然，他必须为此制定一个尽可能完善的救援计划。
当天中午，罗兰就将卡特、铁斧、布莱恩和女巫联盟成员都叫了过来。
王城附近的地貌只在四王子儿时的记忆里有个朦胧的印象，不过问题不大，他让索罗娅在会客厅的餐桌上画出简易地图，开始向铁斧和布莱恩交代命令。
“这个中心方块代表王都，而这条蓝色的线条代表运河。”罗兰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你们有两个任务，第一是保护女巫治愈逃民，并将他们带回边陲镇，第二是阻止邪疫继续在王城内蔓延。首先向你们透露一点，这次疫病很可能是教会引起的。”
“什……什么？”布莱恩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卡特则皱起了眉头，只有铁斧的表情完全没有变化——作为崇拜自然三神的莫金族沙民，他对教会及其宣称的唯一真神没有任何敬畏之情，这一点让罗兰感到十分欣慰。
“教会吞并永冬王国后接着向狼心发起了攻击，如果狼心覆灭，我想晨曦和灰堡迟早是他们下一个动手的目标。事实上，争王令本身就值得怀疑。”王子将教会同时给提费科、嘉西亚以及自己提供丸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光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不是在支持哪一位继承人，而是在鼓励我们自相残杀。吞服药丸的领民亦不会变成身经百战的士兵，而是会在断药后全身瘫软着死去。这一次疫病同样如此，王都刚刚蔓延起邪疫，教会就宣称自己拥有了解药，讽刺的是，他们却迟迟不发放给城民。”
“只有照进地狱的光芒才最耀眼。”铁斧开口道。
“正是如此，想要扮演一名救世主，就必须在人民最为苦难的关头出手，反差感越强，教会给人造成的印象也就越深。至于中途死去的无辜者，不过是信仰不够虔诚的牺牲品罢了，”罗兰陈述道，“所以我们除了救走东境逃民外，还要尽量破坏教会的阴谋。”
“我们该怎么做？”布莱恩深深吸了口气。
“尽可能隐蔽自己，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任务。”罗兰指向运河郊外码头南方的一大片空地，“这里应该都是庄稼地，非常适宜潜伏下来。你们应该在此处寻找高点，建立起可以俯瞰码头的侦察哨。负责接应的士兵则扮成商队雇佣兵，将治疗好的逃民接应上船。我会联系商人玛格丽，让她尽可能凑齐更多的帆船，而不是单单两支船队参与运送。”
无论是长歌要塞也好，灰堡王都也罢，大城市的巡逻力量很少有覆盖到周边地域的，他们能保证的侦察范围基本取决于城墙的高矮——站在城墙上能看多远，警戒区域就有多远。而码头南方这块区域，已经脱离了对方的侦察范围，将部队设在此地很难引起王都卫兵的注意。
“那些病患要如何治疗？”铁斧问。
“主要依靠莉莉制造的复制体，”罗兰将小姑娘奇特的能力大致讲述了一遍，“她并不需要走进逃民营地才能治愈这些人，任何微生物都能成为复制体——换句话说，你们只需不断收集河水让她净化后，喂给那些病患喝就行了。”
“就……这样？”他愣了愣。
“要注意的有两点，”王子伸出两根指头，“一是，确保每个上船的人都喝下了净化水，二是绝对不能用煮沸过的饮用水来制造净化水——事实上，净化水越脏越好。微生物越多，转化出来的复制体也越多。你们可能无法理解，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王城里的病人呢，也这样做吗？”
“差不多，不过不能由我们的人来送药，那样太显眼了。这一部分就让塔萨来负责吧，”罗兰说，“只要钱付得到位，黑街老鼠们效率还是挺高的。”
“殿下，老鼠并不可靠，只要有利可图，他们随时可能会在背后捅雇主一刀。”卡特提出异议。
“所以第二项任务是尽量阻止，而非必须完成，”王子站起身，“只要察觉到不对，第一军就应立刻保护女巫撤离，能把逃民顺利接回来就是胜利，王都的城民能救多少是多少。而且挫败教会的计划并不是单纯靠进化水来实现，只要事实并不像他们宣称的那样——即‘只有圣药才可以对抗邪疫’，他们的那套把戏就已经失败了。”
“最后，我宣布这次前往王都的人选，”他高声道，“铁斧！”
“是！”
“你率领二百四十位火枪兵负责保护女巫、控制运河码头、排除潜在威胁。一定要将女巫和东境人民都安全带回来。”
“遵命，殿下！”铁斧立正敬礼道。
“布莱恩！”
“是！”年轻的骑士昂首挺胸。
“你带领六十名士兵扮成商队雇佣兵，负责送药、接引难民和维持上船秩序。”
“谨遵您的命令，殿下！”
“接下来是女巫，这次随船前往王都的人有莉莉、夜莺、回音、闪电、温蒂。”罗兰声音放缓下来，“你们的任务我稍后会专门细说，要注意的是保护好自己，安全归来。”
“放心吧，殿下，”夜莺拍了拍胸口，“有我在呢。”
罗兰点点头，“那么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部队抵达王都后，至多只能在该地停留三天，三天时间一到，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必须返回边陲镇。”他一字一句说道，“如果教会计划摧毁灰堡的抵抗能力，肯定不会只在王都制造疫病，西境很可能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所以你们不能在王都停留超过三天，明白了吗？”
“是，殿下！”铁斧和布莱恩齐声道。
“很好，那就按此计划实施吧。”
“等等……殿下，我呢？”卡特举手道。
“你率领剩下的第一军士兵，守护好我的边陲镇就行了。”罗兰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二百二十二章 期待已久的胜利！
峡湾，海龙湾。
教会的信徒登上围墙，向女巫们射出弩箭，但面对纱薇的无形屏障和莫丽尔的魔力仆役抵御下收效甚微。箭矢要么凭空跌落，要么被仆役吞入肚中。只有在对方射出嵌有神罚之石的破魔箭时，才会具有威胁。
神罚之石的数量终究是有限的，不幸被射中的女巫会立刻被拖到后方加以治疗，只要及时止住血，就不会危及性命。两三轮射击后，二十多位女巫已推进到了围墙边。灰烬直接跃上墙顶，清理那些敢于露头的信徒。
经过几天的战前侦察，她们对这面墙体的薄弱之处了如指掌。天空中传来鸽子长短不一的鸣叫——那是麦茜在提示众人已抵达正确位置。
有过前几次作战经验的莲毫不犹豫施展出能力，地面陡然震动起来，教会信徒想要冲过来阻止，都被灰烬一一斩杀。没有神罚之石庇护的围墙很快坍塌，女巫们一拥而入，纷纷使出能力攻向信徒，没有佩戴着神罚之石的瞬间倒下去大半，而仍然站着的则由灰烬干净利落地收割。
这是教堂建成以来首次遭到正面袭击，而且对方还是教会的死敌，驻扎于此的祭司也知道到了最后时刻，他号召剩下的信徒服下药丸，为神明献身。十多位狂化的信徒用血肉之躯缠住灰烬，其余全部朝莲她们扑来。
早有预备的莲从地面升起一面土墙，将敌人暂时阻隔在外，神罚之石并不能消除已经完成的魔力效果，当他们绕过土墙时，却发现墙后空空如也。
狂躁的信徒们只好返回去围攻灰烬，然而那群女巫又会突然出现在背后，将猝不及防的敌人击倒，每次反复都会让对手遭受损失，就这样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教堂里躺满了信徒的尸体，最终只剩下祭司一人。
他颤抖着将药丸放到嘴边，还未来得及吞下，便被走上前来的灰烬一剑斩断了手臂。
“你这该死的邪恶者！被魔鬼诅咒的怪物！”他抱着断手，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害怕吗？当你折磨屠杀那些无辜者时，是否想过她们的感受？”灰烬冷冰冰地说道，“比起女巫，你们才更像是魔鬼的爪牙，无恶不作的人渣。所以，安心滚去地狱报道吧。”说罢，巨剑斩落，将他的咒骂中断在喉咙里。
“我们赢了？”莫丽尔走到她身边，语气中仍有些不敢置信。
“没错，”灰烬长出一口气，“这是峡湾的最后一座教堂，从此以后，诸岛上再也没有教会的据点，是我们赢了！”
虽然教会在峡湾的力量十分薄弱，每个教堂的信徒不过百余人，也没有驻守审判军，但这是女巫们第一次正面迎战教会取得的胜利。从被对方赶得东奔西跑，听到一点风声便心惊胆战，到如今攻占教堂，将往日的庞然大物击倒在地，哪怕是教会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足以让女巫们振奋不已了。
就如同她预料的那样，大家确认了这份期待已久的胜利后，忍不住高声欢呼起来。教会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心头，现在，她们终于撬动了山脚，让一丝曙光照了进来。从此以后，峡湾将变成她们真正的家园。
“我们赢了！”
“提莉大人万岁！”
“咕咕！”
……
乘船回到沉睡岛，灰烬迫不及待赶回提莉的住所，将女巫彻底获胜的消息告诉她。而后者将灰色的发丝捋至耳后，露出灿烂的笑容：“麦茜已经告诉我了，听说你们全部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
的确，比起帆船，她变成海鸟飞行的速度要快上许多。灰烬四处张望了圈，没有看到那只熟悉的身影，“麦茜呢？”
“她离开了，就在汇报完胜利的消息后。”提莉无奈地摇了摇头。
灰烬怔了怔，“她……返回西境了？”
“嗯，”提莉浅笑道，“大概在那边她也认识了十分要好的朋友吧，才这么几天，就已经等不及要回去了。如果不是为了协助我们击败教会，恐怕她将信送到的当天就会折返回边陲镇……我真是对那边越来越好奇了。”
灰烬犹豫了下才开口道：“我是不是不该把她留在那边？”
“不，这很好，”五王女用笃定的语气回应道，“正因为你让麦茜留在边陲镇，我们才能轻松地和对面取得联系，给罗兰·温布顿的回信我也让她一齐捎带过去了。”她做了个鬼脸，“你猜我怎么回复他的？”
“当然是拒绝，跨海航行本来就充满风险，我们怎么可能再派出女巫前往西境。”
“不，我答应了他的要求，”提莉翘起嘴角道，“还把非战斗型女巫的能力向他简单介绍了下，并在信中说，只要他能保护女巫的安危，我可以考虑让一些女巫前往边陲镇——嗯，他怎么说的来着？对了——考察和学习，增进友谊，携手进步。”她顿了顿，“有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亲赴小镇一趟。”
“殿下！”灰烬忍不住喊出了之前担任宫廷护卫时的敬语。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目前女巫最大的敌人是教会，为此多一个盟友就多一份力量。和峡湾诸岛打交道是利益关系，而边陲镇的共助会却是天然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为何不能多释放一些善意呢？”提莉笑道，“而且听麦茜说，女巫可以通过学习知识使自己的能力再次进化，你难道不感到好奇吗？如果派去的女巫也能学到这个技巧，沉睡岛必将受益匪浅。”
“可是你亲自前往的话，万一对方……”
提莉伸手打断了灰烬的话，“放心，我不是说要立刻动身，在情况尚未明朗前，我是不会亲赴险地的。别忘了，希尔维可以看穿一切伪装，无论是精致的化妆术还是魔力幻象，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只要随第一批人员前往小镇，她就可以帮我一探四王子的真相。再说，即使遇到危险，不是还有你在我身边吗？”
灰烬与她对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当然，具体情况可以等到麦茜下个月回来时再谈，”提莉笑了笑，“我们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灰烬有些诧异地问。如今峡湾的教会势力已经覆灭，接下来似乎只要安心建设沉睡岛就好……但对方的神情看上去并非如此。
五王女指了指白丝手套上的红色宝石，“不只在王国大陆，峡湾的幽影群岛上也有一座古代遗迹，而从岛民那里收购来的魔石多半出自于该座遗迹。趁着教会覆灭的空当，我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是民间传说的鬼影红河吗？”灰烬在峡湾待上一段时间后，对这些传说也略有耳闻，“这座遗迹在大海中时隐时现，而且周围遍布危险的暗流和海兽，一般人根本没法前往。而且自从它首次被发现以后，许多探险家为了一睹这不可思议的奇景，都不幸葬身在幽影群岛里。你又不知道它的具体方位，怎么进入遗迹？”
“我的确不知道它的位置，不过我知道谁能带我们去那里——事实上，这位杰出的探险家就在沉睡岛上，正是他最先发现了这座遗迹。”提莉微笑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预谋
塔萨这些天一直待在内城区旅馆里，焦急地等待边陲镇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