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节

  季临渊双手插兜信步进来,瞧见她杵在那儿,神情似笑非笑,没说‘怎么不走了?’之类具有嘲讽意义的话,而是长臂一展,将小妻子搂进怀里,亲昵地揉了下她的头发,扭头对服务员报出姓名。
  宋羡鱼没有再闹,乖乖跟在他身边。
  包厢里,除了他们俩,其他人都到齐了。
  宋家来了宋子明一人,萧家除了萧让眉和萧老夫人,萧爱父母和萧砚父母以及萧承萧砚兄弟俩都来了。
  程家那边,除了程庭甄和程老夫人,程越阡夫妇和程如玉也在。
  至于季家,季家老爷子和季老夫人老夫妻俩,以及季昌历和罗伊雪,季昌盛和史雅兰,季仪夫妻俩,季临渊姊妹中来了季楚荆夫妻俩,还有季凝琼。
  季司晨倒是没来。
  宋羡鱼和季临渊进来,萧让眉最先站起来。
  “过来坐妈妈身边。”她朝宋羡鱼招手。
  宋子明跟程庭甄坐一块,包厢门推开的瞬间宋羡鱼瞧见两人在说着什么,看起来像多年的好友。
  宋羡鱼一一问候了在场的长辈,走到萧让眉身边坐下。
  季临渊坐在她身边。
  人齐了,服务员开始上菜。
  一开始商量得还算顺利,婚礼的日期、场地、以及婚礼形式都安排好了,显然在宋羡鱼和季临渊来之前几家人已经有过初步的商量。
  最后在宋羡鱼从萧家出嫁还是程家出嫁上,萧程两家各执己见。
  程老夫人说:“小鱼是程家的孙女,程家才是她正经的娘家,自然该从程家出嫁,至于嫁妆,庭甄已经安排好了,和去年玉词一样。”
  “凭什么,别忘了小鱼是因为谁才会流落在外二十年,还好意思说是小鱼的娘家人。”萧老夫人冷着脸,不悦道:“庭甄,你来说。”
  老人家把难题丢给程庭甄。
  程庭甄看了看萧让眉,“我听眉眉的。”
  程老夫人听见儿子明显胳膊肘往外拐的回答,不高兴:“我不同意,小鱼必须从程家出嫁,你这生父活得好好的,女儿却从别人家出嫁,传出去像什么话?还有小鱼的姓也要改过来,过两天把亲朋好友都叫到一块吃个饭,让小鱼认认家里人。”
  “别人家?程老太婆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是小鱼的亲姥姥,眉眉是小鱼亲妈,我们萧家怎么就成了别人家?想让小鱼跟你们家姓,门都没有,就冲你之前对郁离那私生女的态度,小鱼就不能跟你们家姓!”
  “萧老太婆你存心跟我叫板是不是?小鱼身上流的是程家的血脉,怎么不能姓程?玉词和小侬不都姓程吗?”
  “反正小鱼不行,小鱼是萧家的人,看在你们是小鱼奶奶爸爸的份上才把你们叫来商议婚事,不是叫你们来做决定的!”
  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眼看着又要掐起来,其他人纷纷打圆场。
  周知月说:“既然妈和萧婶婶争执不下,不如让小鱼来做决定好了。”
  一时间,所有眼睛都看向宋羡鱼。
  这事宋羡鱼还真不好做决定,不管怎么选择,都要得罪和伤害另一方。
  毕竟不是在身边长大的孩子,程老夫人和萧老夫人如此争抢,并非源于对宋羡鱼的爱,不过是因为宋羡鱼的身份,更多的是两人想争一口气。
  当年程庭甄的出轨,让萧让眉及整个萧家蒙羞,背地里没少被人说三道四,萧老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气,借机撒了出来。
  而程老夫人,想借着宋羡鱼打破外面对程家孙女多坎坷的谣言。
  要说真爱,除了萧让眉,宋子明对宋羡鱼的感情都比其他人更真挚深厚。
  宋羡鱼正不知怎么回答,季临渊握住她的柔荑,温暖干燥的手心包裹着她,给她安全感,男人自由的那只手慢条斯理给她夹了块沾了白芝麻的糖醋排骨,宋羡鱼抬眸,对上季临渊的温润柔和的视线。
  那里面像广袤的大海,平和宽容,仿佛在告诉宋羡鱼,不要怕,有我在。
  宋羡鱼翻手与男人十指紧扣,目光巡视一圈众人,最后定格在宋子明脸上,“我七岁以前,没有正经的名字,七岁那年冬天,是我爸给了我姓,给了我名,给了我一个可以栖息的家,所以我没有更名换姓的打算。”
  “如果爸爸愿意,我想从爸爸身边出嫁,我知道奶奶和姥姥都是好意,可是我爸养了我十几年,七年前若不是他救了我,只怕这世上早就没有我的存在,他对我来说恩重如山,是谁也代替不了的,我希望你们能谅解。”
  宋羡鱼的话,让众人沉默下来,也让包厢的气氛变得沉重。
  她的话没有让萧老夫人和程老夫人不悦,两位老人反而感受到了孩子那份知恩图报的心。
  萧老夫人和程老夫人一时都有些羞愧,她们只想着自己的私心,忘了眼前这孩子,一出生就离家,在外面受尽挫折,她们都忘了关心孩子本人,只在意了她的身份和身上流淌的血脉。
  宋羡鱼的话,叫宋子明一大老爷们红了眼,没白疼这个孩子。
  第216章 第一次见着季临渊的前未婚妻
  宋羡鱼的话说完,包厢变得安静。
  萧老夫人和程老夫人都没再说什么,不过两人瞧着也不像生气的,周知月看了看宋羡鱼,本以为要争论一些时间,没想到她这段煽情的话就把矛盾化解了。
  这时候不管萧程两位老夫人心里是否愿意,最起码面上不能再强迫宋羡鱼,否则岂不是知恩不图报了?传出去叫人戳脊梁骨。
  再看看萧让眉,脸上有欣慰的笑。
  周知月端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再放下杯子,期间没发出一点声音,显出了良好的修养。
  只是搁下杯子后,她笑着开口了,“小鱼这般感念养父恩情,说明宋先生把小鱼教得好,真是太谢谢宋先生这么多年对小鱼的养育,不过……”
  好话说过,后面一般会跟个转折词,周知月笑容温和:“小鱼到底是程家的女孩,出嫁这么重要的事程家不操办,传出去实在不好听,这一点还请宋先生体谅。”
  周知月说着话,其实是变相要求宋子明劝宋羡鱼回程家。
  她说的也合情合理,大户人家看重脸面,圈子里都知道宋羡鱼是程家的千金,嫁的还是季家,这两家联姻在京城上流圈子可不是小事,到时候多少双眼睛盯着,宋羡鱼不从程家出嫁,外面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来。
  宋子明对宋羡鱼说的话很动容,在他心里,自己一直有两个女儿,甚至华泰还在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给两个女儿备好了嫁妆,也曾想过将来挽着女儿走过红毯,亲手将她们交给各自的幸福。
  只是现在,不管是程家还是萧家,将来都能给她撑腰,以后在季家,没有人敢随便欺负,相比之下,宋子明什么都给不了她。
  “我觉得程太太说的有理。”宋子明看向宋羡鱼,笑着一字一句说:“若你还是以前那个孤身一人的女孩,爸爸一定亲手把你交给你爱的人,但你现在有了生父生母,这件事应该他们来做,而且爸爸病了,没那个精力操办你的婚事。”
  宋羡鱼听出他话中潜在的意思,握着季临渊的手紧了紧,张嘴想说话,周知月声音先响起:“那就这么说定了,小鱼从程家出嫁。”说着,周知月看向程老夫人:“妈,我回去就给小鱼布置一间嫁房,保管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周知月此举,一是在讨好程老夫人,程老夫人知道了十三年前程如清害程玉暖过敏的事,为此生了周知月的气,周知月伏低做小哄了好多天老人家才消了点气;二也想借机拉近和宋羡鱼的关系。
  她与宋羡鱼的关系亲近了,就算萧让眉还记恨着程如清,看在宋羡鱼面上,也不得不放下那份恩怨。
  萧让眉这人,手段歹毒,看刘文彩和郁离的下场就知道了,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她的小女儿。
  对周知月的话,程老夫人是满意的。
  只是,萧老夫人就不那么高兴,刚才因宋羡鱼那番懂事感恩的话而生出的惭愧、顿时被周知月的话气散了。
  当年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后,受伤最大的是萧让眉,这么多年对小女儿念念不忘的也是萧让眉,萧老夫人知道萧让眉想让小女儿最后的日子待在自己身边,说什么都不愿松口:“不管你们怎么说,小鱼一定要从萧家走。”
  宋羡鱼听两家各不相让,眉头微微蹙着,显然有些为难。
  季家这边不好插嘴说什么,那毕竟是宋羡鱼娘家的矛盾。
  季凝琼一副看热闹的样,端起茶杯掩了掩嘴边的笑,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拍手称快,闹吧闹吧,闹得越凶越有看头。
  气氛再次变得僵持,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这时,季楚荆开口说:“要不程二叔和萧姑姑一块操办小鱼的婚事吧,到时候你们两位一起喝老四敬的茶,一块送小鱼上车,不也挺好?”
  这个主意算得上两全其美,程庭甄肯定是愿意的,主要就看萧让眉肯不肯。
  萧让眉没同意也没拒绝,她看出宋羡鱼被两边拉扯的为难,于是说:“这件事回头两家人坐下好好商议,今天就说说婚礼的事。”
  她这话倒是说到不少人心坎里,季老夫人一直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老人家顺着萧让眉的事把话题给转开,“男方这边的婚礼就伊雪来操持,你是小渊的母亲,季家长媳,有这个责任。”
  这一次罗伊雪没有拒绝,季老夫人让她操持婚礼,也是在抬举她。
  之后就着婚礼的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季临渊一边给宋羡鱼夹菜一边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两人瞧着倒有点像局外人。
  不知过去多久,宋羡鱼想上厕所,跟季临渊说了一声,起身走出包厢。
  包厢里有卫生间,只是宋羡鱼不确定隔音好不好,保险起见,她决定去外面的公用卫生间。
  在卫生间门口意外碰见vinci总经办的秘书长。
  瞧见宋羡鱼,秘书长显得很高兴,“太太。”
  “秘书长。”宋羡鱼习惯称呼对方的职位,笑问:“你也在这吃饭?”
  “嗯,跟邵助理在这替季总应酬一位老总。”顿了顿,她又说:“假期的事,谢谢您。”
  宋羡鱼没听明白,“什么假期?”
  “我下个月结婚,想跟我爱人出去旅行,本来跟季总提了要请假一个月,季总当时没有给出回复,后来我明白了,他是不打算给我这么长的假,可昨天,季总忽然同意了我的假,还说我在公司这么久,给我带薪休假,当是公司给员工的福利。”
  秘书长眼睛里满是感激:“您去公司的那天傍晚小张跟我说了,是您说要让季总给我带薪休假,真的谢谢你,我跟爱人原本已经制定了一个月的旅行计划,我没请到假,我和我爱人还挺失望,如果不是您,我们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了……”
  后面秘书长又说了什么,宋羡鱼没听太清楚。
  那天晚上回去,她跟季临渊说这事的时候,男人并没应承下来,她还以为他不会同意,说不定还要在心里觉得她没规矩,不懂事。
  没想到他第二天就把事情给办了。
  季临渊不同意秘书长休一个月,肯定有自己的考虑,秘书长管理总经办秘书室,也负责安排老总的行程,她不在,一些工作没法进行,不至于影响季临渊工作,带来一些不便是肯定的。
  可他因为自己一句话,还是放了秘书长。
  仅仅因为她随口一说的话。
  宋羡鱼想着那人温柔深邃的眼睛,忽然感受到季临渊不动声色的爱,很强烈,从未有过的强烈。
  在爱情和婚姻里,其实做和说一样重要。
  如果不是秘书长告诉宋羡鱼这件事,宋羡鱼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一句话对那个男人的影响有多大。
  再回包厢,宋羡鱼已经听不进桌上的人都说了什么,一双眼睛只在季临渊身上。
  似是察觉了她过于直白的目光,季临渊低头俯身下来,声音低沉性感:“怎么了?”
  宋羡鱼在桌下把玩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嘴角绽开灿烂明艳的笑,低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特帅,想多看两眼。”
  季临渊笑。
  将近两点钟,席才散。
  季临渊送宋羡鱼去学校,下午还有课,到了校门口,临下车,宋羡鱼问:“晚上你什么时候下班?”
  季临渊注视她,不答反问:“有事?”
  宋羡鱼被他深刻的视线看得羞涩,眼神落在他左腕的名贵钢表上,“我想买台笔记本,就不用总借你的电脑了。”
  “你眼光好,可以帮我掌掌眼。”
  季临渊目光温柔,“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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