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节
……
光天化日之下,军妓?
官家皱了皱眉头,大战在即,王监军竟然还有心思狎妓?
王珅身子一抖,头低得更厉害了些,“臣惭愧,这事乃是臣同那女子的私人恩怨,臣怕上表之后,影响视听,便只粗略的说了一通,并没有细说。是臣失职,臣有罪。”
姜砚之一听,立马站了出来,从卷中抽出一卷轴来,双手奉上,“这事儿说起来并非是王监军的私事,乃是大理寺分内之事。这涉及到几年前的一桩旧案,关于禁军教头赵升战败通辽之案。”
“赵升的妻女被发配充军,成了军妓。其女以死证清白,想要为父亲伸冤,大理寺目前已经重审此案。”
王珅一听,惊讶的抬起头来,“三大王,这事儿已经过去多年,罪证确凿,官家亲自定了罪,如何能重审?”
姜砚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王监军在边关曾经对我说,在行军打仗之时,监军犹如皇帝,无论是主帅还是副帅,都应该听令于你,而我不过是一介闲王,无军职在身,更是不能插手军务。”
“想来,王监军是认得各行其职这几个字的。什么案子重审,什么案子不重审,乃是大理寺的分内之事,无须同王监军商议。”
王珅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三大王字字诛心,这是要臣去死啊!臣何时说过这等大逆不道之话?”
姜砚之嘲讽的勾了勾嘴角,早跟你说过啊,我会句句如实又句句不如实的向官家告状的啊!
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啊!
姜砚之摇了摇头,“这可不是我说的,王监军看自己的奏折里,是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成将军欲避战,你借官家威仪,力挽狂澜……武国公是什么性子,大家伙儿都知道,你到底说了什么,他才肯听令于你呢?”
姜砚之说道这里,也不展开,将那卷轴打开,说道:“臣从大理寺调来卷宗,其中誊录了王监军当日状告赵升,写下的奏折。这一读起来,觉得十分的诧异,他指责赵升通辽的罪证,竟然同如今指责武国公和成将军的,几乎相同。官家请看!”
在场的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闵惟秀是个小娘子,说话又咄咄逼人,说实在的,他们只是当戏看的,但是姜砚之说话便不同了。
而且他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官家,分明就是以大理寺官员的身份在上奏的,自然不敢虚言。
官家翻了翻,将那折子轻轻的合上了,没有言语。
姜砚之并不慌乱,“赵教头官职平平,此事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经过臣的调查,王监军同他并非是不相识之人,而是有旧。赵教头原本是老郑国公手下,当初老郑国公去接东阳郡王回京,那赵教头便在其中。”
“赵教头在出事之前,刚刚生得一子,那孩子竟然有眼无珠,不过三日便夭折了。之后赵教头经常去东阳郡王府门前徘徊,说要举报王监军……一个月之后,随军出战,便有了后来之事。”
“那一次去接人,王监军亦在其中。此事有赵教头手下副将,以及同僚好友的证词在。”
闵惟秀看着姜砚之的胸口,这里头藏着一个百宝箱啊!
不过一日功夫,姜砚之竟然查到了这么多东西!这可是同她商议之时,都没有的事。
她们因为没有见过赵晴的父亲,是以那次在林村,并没有发觉。现在想来,林村有不少人,死的时候,都是断头的,被林娘子补了起来。这种杀人手法,的确是很像那个马夫提过的,赵晴父亲用特殊武器杀人之事。
闵惟秀想着,心中唏嘘不已,这万事万物竟然都像是有缘法一般,一环套一环的,看着没有关系的事,其实都是密切相关。
难怪后来王监军害怕姜砚之调查这件事,急于立下大功,盖过他的罪过,想来就是怕查到林村的事情上。
官家的面色难看起来,闵惟秀刚想说林村血案之事,却见姜砚之对着她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官家才点了点头,“这事儿你仔细查了,些个折子上来。今日咱们只论北伐之事。”
闵惟秀深吸了一口气,“王监军说我阿爹通辽,罗列了几条罪状。惟秀愿意同他一一辩驳,诸位且听听,到底通辽的人是谁?”
王珅一听,从地上跳起,他的背上已经全都是汗珠子了,这心中有一些不好的预感,这怕是他的最后一搏了。他总觉得,今日的官家,同往日待他不同。
来不及细想,他便说道,“闵五娘子同那辽国王爷乃是旧识,他送你礼,在战场上佯装输给了你,万箭齐发,那箭都射不到你,我们攻打应州,不费吹飞之力,便拿下一城,是与不是?”
闵惟秀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王监军与你那辽国王爷乃是旧识,我将他擒到军中之中,他的副将以为他是去同你私会,一个手下都没有带,可见这事乃是常有发生之事,那小王爷被抓之后,不见你,日夜流泪……是与不是?”
王珅大怒,“你一派胡言,辽军戒备森严,你如何能够将那小王爷抓来,这便是你通辽的证据!”
闵惟秀简直被他气乐了,“我同三大王一道儿在代州偶遇过耶律槿,当时他叫叶槿,他接近我们,杀死了那几个辽国细作。我们说过几句话,代州百姓,三大王身边的侍卫,全都瞧得一清二楚的。这些侍卫其中,定然有官家相识的,尽管问便是。”
“我同他是旧识?敢问王监军,最后一箭伤了耶律槿的人是谁?抓了耶律槿回来的人是谁?王监军凭空揣测,但是我却是有证据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证据
王珅怔了一下,苍天啊!这明明就是子虚乌有之事,怎么可能有什么证据?
眼前这个姑娘,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佞臣!光凭借这一张嘴皮子,就想把他打成通辽的乱臣贼子!
王珅心中骂着,又愣了一下,目光有些惊恐的看着闵惟秀同姜砚之。
他们两个隔得很远,好似各自为营,但他此刻哪里还看不清楚,这二人之前说的都不是虚的,他们是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王珅想着,手紧了紧,“我王珅一身清白,闵小娘子有何证据,何不拿来御前分说,我王珅有问必答,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他自是没有通辽的,有何畏惧?
闵惟秀看着王珅,笑了笑,笑得他心中有些发毛。
“在坐的,都是官家的左膀右臂,北伐为何而归,大家心知肚明,惟秀也不遮遮掩掩,便直说了。当日我从辽营带走耶律槿。那耶律槿的副将,亲口直言,说耶律槿是去城外私会王珅,还说等二人私会完了,他再去城外迎回。”
“我大军北伐,共有二线,一是主战之人,譬如我阿爹同成将军,二是王监军等行监督之职的人。殿下不见了,官家心急如焚,在辽营外不可能没有探子存在,您大可以问,那耶律槿的副将,后来是不是直奔城外去寻他,是不是说他去见王珅了?”
“殿下身在辽营,更是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你且问他,这事儿辽军中是不是已经传遍了?”
闵惟秀直勾勾的盯着官家,官家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闵惟秀嘲讽的笑容一闪而过,看向了姜砚之。
姜砚之对着她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不光如此,我们有辽人的叫骂书为证。他们大骂我们施展美人计,王监军拐了他们小王爷去……骂得十分难听。”
姜砚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了上去。
王珅大惊,他当时被打得躺在床上不得动弹,压根儿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辽人的脑壳子都进水了么?这样的事情,还写书信来骂!
“官家,这信一定是伪造的!辽人丢了小王爷,定是要遮遮掩掩的,怎么可能写这种东西!”
姜砚之笑了笑,“辽人不开化,骂得委实难听,是以当时我们并没有拿出来给你瞧,但这信,可不是我接的,乃是曹将军亲接的……而且我们都知晓,这是误会,当时是惟秀强抓了那小王爷来,你在床榻上躺着呢,自然不可能同小王爷私会……”
“只不过,你同那小王爷若非旧识,为何他身边的副将,会做此想法呢?”
闵惟秀瞧着一屋子人震惊的脸,心中乐开了花,她严重的怀疑,那耶律槿的副将,乃是他们大陈派过去的眼线,这分明是友军啊!
王珅大惊,对着官家磕了几个头,“官家,绝无此事,臣对天发誓,除了在战场上,臣绝对没有见过那小王爷……”
不等官家发话,闵惟秀立马跳了出来,“王监军,此言差矣,你可敢对天发誓,你当真没有同那小王爷小巷独处?若有半句虚言,断子绝孙!你敢不敢?你不敢,我可看,若是我同那辽狗有私,就让我断……”
闵惟秀的誓言发了一半,就被官家打断了。
姑娘啊,你想想明白啊,你断子绝孙,同老闵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我们老姜家就惨了啊!
统共三个儿子,要是这一发誓,姜砚之断子绝孙了,那他不是要哭死?
官家有些忧心,“王珅,你可敢发誓?”
王珅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来,举到一半,又面色难看的放了下去。
闵惟秀顿时乐了,“你不敢,对不对?因为军中所有的人都知晓,当时军中决议,直接走雁门关。但是王监军你在撤退之际,去那宝器铺子里,给小王爷买礼物。在那小巷之中遇袭,所有的人都被他用金叶子放倒了,唯独留你到最后独处……”
“我阿爹同成将军,当机立断,改变了撤退路线。同时派了斥候去瞧,见那辽人大军果然在之前的撤退路线陈家谷附近埋伏,撤退路线十分的机密,辽人是如何得知的?”
“这事儿可不是我胡诌的,你身边的人,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亲口说的!对与不对?”
王珅脚一软,瘫倒在地,这简直是百口莫辩啊!
虽然他有些怀疑当初打他的人,是姜砚之同闵惟秀,但万一呢?万一不是呢?万一当真是那个该死的小王爷呢?那他胡乱发誓应验了,岂不是真的要断子绝孙?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想着,急切的说道,“倘若我同那小王爷有私,那他为何又要打我?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闵惟秀惊讶的看着他,“王监军,我现在都怀疑你这个进士是如何考取的了。连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愿挨,这种苦肉计都不知晓么?你将那行军路线告诉了辽人,辽人为了让你摆脱嫌疑,才故意将你暴打一顿的!”
“现在想来,那小王爷待王监军,当真是为之计深远,情深义重!”
王珅有些发愣,他娘的,差点儿自己都信了,信了小王爷看上了他这个邪!
武国公那个秃瓢嘴儿,是如何生出这么能胡诌的女儿的!
这个时候,在座的一个老头子插嘴道,“官家,这都是闵五娘子问,王将军答,是不是也应该倒过来,换王将军问,闵五娘子答,方才显得公平。”
官家淡淡的抬起手来,“准。”
闵惟秀抬起头来,看了看官家,他这个人,总是挂着一幅面具,你看不清,他是昏庸,还是贤明。
看不准,他是向着你,还是向着别人。
至少闵惟秀觉得,自己是个瞎眼的,看不分明。
有的人,对着你笑,好像在夸赞你,偏心你,实在已经在想你们家一百零八口,是杀九十八口,还是一百零七口。
王珅缓了一口气,“闵五娘子,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万箭齐发,你是如何毫发无伤的?”
闵惟秀挑了挑眉,“唉,武功这种东西,实在是太过玄妙,那毫无天赋之人,看上去自然觉得不可思议。王监军,你一跺脚,地上会出现一个洞吗?”
王监军摇了摇头,他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不能。
闵惟秀一跺脚,地上马上出现了一个窟窿洞,她伸出手来,指了指,“万箭齐发下毫发无伤,你自然是不能,死得透透的,而我能;就像把地跺一个窟窿,你不能,而我能。”
“也是,没有毛的野鸡,瞧见那雄鹰在天上飞,也跟王监军你一样,大惊小怪的,张嘴就来,不可能!假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必须死
“哈哈!”屋子里传来高低不同两声笑。
一个绝对是武国公没有错了,至于另外一个,闵惟秀瞧着一屋子假装正经的人,实在找不出来,刚才是谁破了功。
王珅已经气得发抖了,“巧舌如簧,作为女子,闵五娘子这张嘴,未免也太厉害了一些。”
闵惟秀拱了拱手,“不妥不妥,王监军是靠耍嘴皮子吃饭的,若是认输了,岂不是自认自己乃是那尸位素餐之辈?我可没有王监军的拿手绝招,你可以遇事就说,作为女子……而我不能说你,作为男子同辽狗私通有辱斯文不是……”
“你!”王珅怒极反笑,“那为何曹将军的右路军,遇到辽人新火器的袭击,我们这一路,却一点都没有?”
闵惟秀早已经将那答案倒背如流,“请问成将军,大军有那新武器,如何使为上?”
成将军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闵惟秀点了点头,“王监军有空当多读书才对。三大王早前已经识破了辽人细作,发现他们拥有了火器,我们这一路早就有了准备,但是送信去曹将军那头,需要时间,辽人可不就是打的这个间隙。”
“而且,曹将军作战有新意,擅长使用利器,向来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那辽人如何不知?火器初制原本就少,自然是拿来拖住我军主力,辽人如此设局,乃是人之常情。”
“我现在就回答你另外一个问题,为何我们这一路连下四城,曹将军那边却僵持不下,全然是因为辽军主攻东路,以火器相拖罢了,不然凭借曹将军的本事,那燕云十六州,早有九州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