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韩昀便是清白的,那么撒了谎,又不能证明自己不在现场的郑琼,就危险了。
  这样一想,二人都冷静了下来。
  姜砚之忙叫人把那对小蝴蝶簪从库房里取了出来。
  闵惟秀自己的瞧了瞧,“五年没有人戴,玉色有些浑了,不过做工瞧着挺精细的,咱们可以去银楼里请老师傅过目,他们一瞧便知道是哪家出的,看看有没有人记得,当初是韩昀来买了这一对簪子。”
  韩昀着急向刘小娘子求和,应该也不会随便在街边小摊上买玉来送人。
  姜砚之点了点头,“咱们还有一个人可以问,你还记得刘府的管家刘财么?他是大管家,是负责采买的,这玉簪价值不菲,若是经了他的手,他应该有印象才对。就算没有印象,那也应该有账册可查。”
  一盏茶的功夫,那刘财便汗津津的跑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期待的刘老丈,好在今日是年初一,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家中的。
  “刘管家,你可曾见过这个?”
  闵惟秀偷偷的打量了他一番,这刘财是否能够留财她不知道,留肉倒是真的,那肚子圆滚滚的,宛若十月怀胎一般,脸也胖得挤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
  他努力的睁开了自己的绿豆眼,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见过。三大王,您传我来,是小的犯了什么事?还是为了当年刘家的案子?”
  “刘老丈,你可曾见过刘玲戴这样的发簪?”
  刘老丈伸出手来摩挲了一番,摇了摇头,“这个我记不清楚了。玲儿倒是很喜欢蝴蝶,老挂在嘴边,说什么破茧成蝶之类的话,她阿娘因为她不肯嫁去韩家的事情,对她大为火光。”
  “哦,我想起来了,她曾经有过一支蝴蝶玉簪,不是这种白玉,是绿色的,也没有这么小。有一次,她娘同她吵架,不小心给摔断了。也不知道后来,是不是又买了这对。”
  闵惟秀一听,心中颇为酸涩,韩昀待刘玲一定是真心的吧。
  不然的话,不会在喝到大醉的时候,看到别的小娘子头上戴了蝴蝶玉簪,还想着,这是刘玲喜欢的样式。
  只是可惜了,郎有情妾无意,刘玲心悦的是郑琼那个骗子。
  刘财见气氛凝固,忙将当年的账册拿了出来,交给了一旁的路丙,“差爷,这个是三大王要的账册。员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夫人把小娘的玉簪摔断了之后,十分的愧疚,让我去给她买了一根蝴蝶纹样的金簪。”
  “当时小娘还同韩衙内没有退亲。夫人说小娘若是嫁去韩府了,那样的高门大户,懂玉的人多了,若是买好玉,咱们陪嫁不起,若是买差了,未免要人笑话。还是买金好,都是足足的。”
  “所以,这对玉簪子,应该不是我家小娘的。对了,当时小娘在置办嫁妆,夫人把她的首饰都写在嫁妆单子上了……”
  姜砚之一喜,韩昀倒霉了五年,总算是转运了,“嫁妆单子呢?”
  刘财被姜砚之的笑容迷花了眼,怔怔的说道:“夹在账册里了。”
  闵惟秀一阵恶寒,这是啥?
  胖子看胖子,格外亲切?还是觉得看到姜砚之笑眯了眼,想到了自己……
  闵惟秀站在姜砚之身边,侧头一看,果然嫁妆单子上看到了刘财说的金蝴蝶流苏簪,却没有瞧见白玉蝴蝶小簪一对的记录。
  这簪子,不是刘玲的,他们猜对了。
  刘老丈愣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三大王,您查到凶手了么?韩昀就是凶手对不对?”
  姜砚之笑了笑,“我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但是还没有确定,很快,很快就能够真相大白了。”
  刘老丈一听,嚎啕大哭起来。
  姜砚之看了闵惟秀一眼,走了出门,闵惟秀兴致勃勃的跟上来,“咱们现在去哪里?”
  姜砚之嘿嘿一笑,“咱们再去凶案现场。之前搜查的时候,只想着能不能搜到凶器。但现在,咱们要去找刘小娘子是在哪里受害的。而且,现在看来,凶手很可能不是韩昀,那么问题来了,现场为什么没有他的血脚印呢?”
  闵惟秀皱了皱眉头,韩昀被定罪,还有一条,现场有很多他的血脚印,甚至一路延伸到门口。
  之前的推官做过比对,同韩昀的脚大小一致无疑。
  “凶手可以这样做,他现在屋子里杀人,杀了人之后,他把鞋子脱掉提在手上,走到花厅,然后换掉了换衣服清洗了之后,翻墙逃走了。”
  姜砚之勾了勾嘴角,“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花厅里可有不少脚印,都是韩昀的么?凶手是怎么清除掉自己的?”
  闵惟秀翻了个白眼,姜砚之这还考校起她来了。
  “倘若凶手的脚同韩昀的脚是一样大的呢?他知道韩昀一会儿会来,所以根本就不用清理自己的脚印。而至于出了花厅就脱鞋,是因为他要是走了一遍,然后韩昀又走一遍,会出现有两路不重合的脚印的问题,这样子,推官就会发现,现场可能有两个人了。”
  姜砚之恨不得抱着闵惟秀亲上一口,认真的闵惟秀,说话手舞足蹈,生气勃勃的闵惟秀,真的是太好看了。
  他红着脸,笑道:“我就知道,惟秀是最知道我心意的。”
  闵惟秀脸一红,在查灭门惨案,这厮居然还说得出甜言蜜语!
  至于换衣衫,开封府是不夜城,若是有谁鲜血淋漓的走在大街上,下场,哦,参考韩昀就知道了。
  两人又回了刘府,领着侍卫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毕竟五年过去了,再多的证据,都被湮没在了时光里。
  刘老丈不敢回府,这宅子又有凶宅闹鬼传闻,夜里鲜少有人靠近,凶手指不定回来清理过现场,都有可能。
  姜砚之拍了拍闵惟秀的肩膀,“别灰心,这才一日呢。路丙让人去问玉簪的事情了,我们明日还可以问吕相公夫人呢。我先送你回府,然后进宫去。明日一早,我便出来寻你。”
  闵惟秀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她也的确是应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她阿娘该让她吃竹笋炒肉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开封鬼屋(十)
  翌日开封府好不容易的出了太阳,闵惟秀练完了功,沐浴更衣完毕了,就听安喜说,姜砚之已经来了。
  姜砚之看着远远走来的闵惟秀。
  同一般的小娘子不一样,她走路并不能用什么一朵摇曳的花之类的话语来形容。
  若是非要用什么心里话来表达,姜砚之觉得是一头可爱的母老虎,在丛林中散步。
  这老虎步履矫健,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但是你若是想要在她面前嘚瑟一下,她肯定伸出爪子来,一巴掌拍死你。
  姜砚之想着,红了脸,他并不喜欢老虎,但是他喜欢闵惟秀。
  “惟秀惟秀,你肯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不用去寻吕夫人了。”
  闵惟秀松了一口气,吕夫人日后就是闵惟学的岳母了,她同姜砚之去问人家,嘿,你家夫君养外室啦,包打听他打听到了吗?这种对话,委实有些尴尬。
  “为什么?可是玉簪子那头发现什么了?”
  姜砚之拍了拍手,“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猜,那家店铺的东家姓什么?”
  闵惟秀摸了摸下巴,神秘兮兮的说道,“我猜姓廖。”
  姜砚之沮丧的低下了头,可怜巴巴的说道,“手下的人一查到,我就跑来告诉你了,还以为会吓到了。”
  他说着,有些落寞的嘀咕道:“唉,惟秀变聪明了,都不好哄了。”
  闵惟秀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难怪,刘家的灭门案应该轰动一时吧,如果韩昀去买了礼,当时的推官便是走过场,也应该去市集查证一番才对。银楼的人不可能听不到风声,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见过韩昀。”
  “昨天我们已经推测到了,这个凶手,知道韩昀会来刘家,还知道韩昀穿同他一样大小的鞋子。这种事情,身为韩昀同窗的廖远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姜砚之跳上了马车,然后将闵惟秀也拽了上来,安喜忙不迭的扯着裙子也跟了上去,眼睛鼓鼓的盯着姜砚之的手。
  姜砚之缩了缩,奇怪的问道,“安喜你盯着我做什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安喜挺了挺小胸脯,“我家国公爷说了,咳咳,安喜,你把姜砚之那个毛头小子给我盯牢了,别让他动手动脚的,他敢动,你就打断他的狗腿子,天塌下来了,有老子顶着。”
  闵惟秀同姜砚之瞧着安喜的绘声绘色的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别说,她模仿武国公的神态语气,还挺像的。
  闵惟秀瞥了姜砚之一眼,“不用我阿爹,他敢毛手毛脚,我就能打断了他的狗腿子。”
  姜砚之也不恼,“我阿爹也说了,咳咳,路丙,你把闵惟秀那个小娘子给我盯牢了,千万要让她动手动脚,她若不动,你就求她动,天塌下来了,有老子帮你求亲!”
  闵惟秀哈哈大笑,踹了姜砚之一脚,“别贫了,说正经事。你之前怀疑是廖远山了么?”
  姜砚之摇了摇头,“我之前最怀疑的是郑琼。但是后来仔细一想,廖远山的供词你注意了么?他看上去在帮韩昀求情,但是他一再强调什么?强调韩昀没有喝酒的时候,有多好么正直,多么的好。那么言下之意是什么?”
  “在那个时候,我就把他列为嫌疑人了,至少,他很希望韩昀获罪。”
  “是他喝多了,就不好说了。”闵惟秀接道。
  马车很快就到了廖府。
  廖远山对于闵惟秀二人又来,十分的错愕,“还有什么要问的么?今日是年初二,我要陪夫人回娘家去。”
  姜砚之板着脸,让人看不出情绪,他冷冷的说道:“廖远山,事发当日,你同韩昀在樊楼饮酒。他瞧见一个进门的女客,头上戴了蝴蝶纹样的发簪,便说要去买来,祈求刘小娘子回心转意。”
  “你于是便说,在你开的银楼里,有一对白玉小蝴蝶簪子,让他去买。是以,当时韩昀去了与刘府相反方向的城西,去买玉簪了。对与不对?”
  廖远山神色一变,“什么白玉蝴蝶簪子?我相信人不是韩昀杀的,但是什么玉簪子,他没有同我说过……”
  “当时扶着韩昀的人,可还有樊楼的伙计,他亲耳提到了,韩昀提起了蝴蝶簪子的事情;而且,每一个师傅雕刻的玉饰,都是有章法的,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你店铺里的师傅,已经证实了,这就是他雕刻的,掌柜的说当日是卖给了韩昀。”
  “但是你叮嘱他,不要告诉官府这件事情,对与不对?”
  闵惟秀看了姜砚之一眼,樊楼的伙计可没有说蝴蝶簪子,路丙也只打听到了那个玉簪是出自廖家的铺子里的,一得到消息,就立马回禀了,不敢擅自问,免得打草惊蛇。
  姜砚之是在诈廖远山。
  廖远山退后了几步,“银楼里每日卖掉那么多首饰,我怕他们记错了,反倒让官差认为,我是为了帮好友脱罪,才胡乱捏造出来的,惹麻烦上身,所以才没有说。”
  姜砚之不理会他的辩词,又继续说道:“你目送着韩昀走了,便直接去了刘府,翻墙进了小院子,先是在假山的山洞里,玷污了刘小娘子。刘小娘子性子刚烈,拼命的反抗,乘着你不备,逃去了花厅。”
  “于是你便赶去花厅,杀了她全家人。你想着韩昀一会儿要来,索性嫁祸于他,对与不对?”
  廖远山拼命的摇头,大吼出声,“我没有!”
  姜砚之不为所动,“你真的是太心狠手辣了,你一刀捅死了刘大郎,溅了一脸的血的滋味怎么样?然后再是刘夫人,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看到儿子被杀了,才冲上来同你拼命。”
  他说着,阴森森的盯着廖远山的脚瞧,廖远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我没有!你看什么?三大王,你不能为了给韩昀脱罪,就污蔑于我。”
  姜砚之却不看他,“我知道你死得冤枉,你抱着凶手的腿,不过是想要救自己的儿子罢了,谁知道,他连小童都不放过呢!真是可怜啊,手指都被凶手给掰断了,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廖远山又跳了一步,“我没有!”
  闵惟秀皱了皱眉头,这个廖远山能够杀掉一家人,然后还面不改色的嫁祸给自己朋友,果然是鬼神不怕的。
  姜砚之的语调又恢复了,“把他的鞋子脱下来,印一个印记。”
  “我来这里并不是问你,而是抓你。你承认或者是不承认,都没有关系。你记得在那附近卖胡饼的大娘么?你那日从刘家出来,被她瞧得一清二楚的。”
  廖远山深深地看着姜砚之,见他半点心虚也无,十分的理直气壮。过了好一会儿,廖远山有些迟疑的说道:“我那日离开樊楼,就直接回家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凶手的杀人动机
  “你背着一个包袱,脚还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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