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方才穿过庭院,一片花瓣落在青年乌黑发间。
  顾末泽抬起手,做出探去的动作,身旁闻秋时却如惊弓之鸟,吓得骤退两步,抬眸惊慌不定看着他。
  顾末泽手僵在半空,眼神微变,往前逼近了步。
  闻秋时慌忙又退了步:你做什么?
  他话语间充满警惕,听得顾末泽神情复杂,心头不知是何滋味,师叔你怕我。
  他不该是闻秋时在这世上,最能放下戒备的人么,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对他心怀戒备,哪里出问题了......
  顾末泽蜷起骨节修长的手指,盯着拒绝他靠近的青年。
  他眉间戾气萦绕,仅存的理智没冒然将人抓回来,一双漆黑的眼眸,紧锁两步之遥的闻秋时,师叔头上掉了落花,过来我给你摘下。
  闻秋时恍然大悟,绷紧的神情散去,无妨,我自己来。
  他抬起手,打算拨拨披散发丝,但下刻,被突然上前的人握紧手腕,顾末泽捻下他乌发间娇嫩的花瓣,在指尖碾碎,嗓音低沉,师叔,你想疏远我。
  闻秋时愕然。
  这话从何谈起?不过是个好方法。
  两人疏远些,顾末泽估计就不会惦记那破道侣之约了。
  顾末泽看他神情,顿时面若寒霜,长指扣紧细瘦白皙的手腕,眼神阴鸷。
  知道自己是闻郁后,就想离开他了......
  我不许,
  漆黑的眼眸逐渐染红。
  闻秋时被刹那浮起的血色惊得神情一变,左右望了眼,走廊间不乏有弟子走动,他伸手捂住顾末泽的眼睛,有话好说,莫要红眼!
  真是个小祖宗。
  一言不合就睁开魔气冲天的血眸,生怕旁人不知道他邪物在身。
  你别想用这法子逼我松口,闻秋时立场坚定,其他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事不可以,我迟早要走的!
  他来这世界自有因果,待解决完,迟早要回到原来世界,迟早要走。
  为了一时欢愉,结个道侣,岂不是害人害己。
  他这话似乎将顾末泽气到极致,薄唇吐出一声低笑,将他的另只手按在胸口,闻秋时掌心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跳动,却没有温热的气息,只有森冷寒意。
  师叔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想从我身边离开,除非我死了。
  闻秋时心神一震。
  那只被寒意包裹的手,仿佛猝不及防被烫到,下意识缩回,但被顾末泽握着动弹不得。
  半晌,闻秋时眉头拧起,暗道不妙。
  顾末泽是认真的,而且做得出来这事。
  闻秋时有些慌了。
  纵使他是闻郁,按顾末泽所说给了一个铃铛作定情物,允了十年之约,可一面之缘,顾末泽怎么会惦记他惦记了这么久,生死之话都说出来了。
  原著里,顾末泽分明清心寡欲冷情冷爱,有人心悦他,都会被他不明所以地给予危险凝视,吓得不敢靠近。
  闻秋时心念百转,想起顾末泽从小因伏魂珠的缘故,旁人畏他,所以没有半个朋友,一直孤身独行。许是当年在顾末泽最孤独的时候,他出现安慰了一二,让其觉得消除了孤寂,才一直对他心心念念到现在。
  至于所谓的道侣之约,多半是顾末泽误解了,搞混了一些概念。
  闻秋时决定试探一下:你确实知道结为道侣是何意思?
  顾末泽薄唇紧抿:手拉手结为道侣,永不分离。
  闻秋时心道果然,这家伙理解的道侣就是能名正言顺的不分开,想跟他诉求的压根不是喜欢,就是相伴不离。
  因为怕孤寂,而目前,只有他一人肯靠近顾末泽。
  以致于,顾末泽对他产生了执念。
  这不难解决,只要顾末泽往后身边的人愈来愈多,对他的执念就没那么深了。
  闻秋时想明白一切,大松口气。
  他放下遮挡眼睛的手,拉着顾末泽迅速回到房间,态度强硬地将人按在座椅上,你弄混了,道侣不是用来约定会不会分开的东西,它包含很多其他意思。
  顾末泽眉头微皱:师叔想说什么?
  闻秋时沉吟几许,决定言传身教,你说想与我结为道侣是不是?
  顾末泽点头。
  这样师叔就只能留在他身边了。
  既然如此......闻秋时立在顾末泽身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细腰弯下,俯身朝坐着的人凑去脸颊,嘴唇在与那张薄唇毫厘的距离停下。
  两人离得过于近。
  气息缠绕。
  顾末泽一举一动,都让闻秋时清晰感知到了。
  他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愕然到不知所措的表情,一双漆黑眼眸倒映出本不该存在的桃花眼。
  那心脏怦怦直跳,整个人好似僵住了般。
  闻秋时眼底不经露出笑意。
  瞧吧。
  假装亲一下,意外、惊吓成这样。
  还吃了豹子胆说当道侣,传出去笑死人。
  懂了吗?道侣可是要做这种事,并且远远不止呢,
  闻秋时瞪着眼,宛如化身一只凶恶野狼,朝人恐吓似地嘟了下嘴,现在知道怕......唔?
  顾末泽修长的手探入他乌发,薄唇吻了上去。
  男人眼神不知何时暗了。
  第55章
  走廊间,几名天宗弟子结伴而行,神情难掩激动。
  闻长老原来受过符主指点,难怪符术那般高深!
  如此说来,他以前当真糊涂,符主与楚家主是至交好友,也与南姑姑交情匪浅,不看僧面看佛面,万不该做坏事啊!
  如今洗心革面再好不过了,话说后天便是决赛,不知结果如何,听说这几日灵宗南长老闭关练符,未曾出过房门一步!
  以往都说他是符主之后第一人,原来我们闻长老才是,哈哈,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是啊,闻长老才是符主弟子,才是继承符主遗志的人!
  张简简拎着茶壶出门,听到零星几句,倚着门,疑惑地倒了杯茶,你们在说什么?闻长老是符主弟子?
  你还不知道?消息都传遍了,
  几人门前停步,一个拿着本古籍的弟子道:闻长老他......
  话刚起头,张简简隔壁房门一下开了。
  众人投去视线。
  说曹操,曹操到。
  开门的青年雪肤乌发,秋眸带着几分慌乱,细看脸颊微红,夺门而出的模样宛如身后有洪水猛兽,露出逃命似的惊惶表情。
  他一只脚刚迈入出门槛,斜眸发现众人。
  欲扭头溜的时候,闻秋时视线转动,落在说话弟子手中的书上,神情微动。
  说起来,他当时就是被一本书砸中,才会来到这地方......
  是时候了!结束这一切!
  长老......?!!
  不及那弟子反应,闻秋时一把夺过古籍,在几个弟子瞠目结舌中。
  砰!
  手起书落。
  闻秋时拿厚重的古籍砸向自己脑袋。
  噗
  走廊空中洒下细雨,张简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
  乾位房。
  已紧闭三日的房门前,中年男子单手负在身后,眉头紧皱,沉声问:一直没出来吗?
  守在门口的灵宗弟子俯身行礼,禀宗主,南长老自半决赛回来了,未曾出过门,一直在闭关练符。
  胡闹!
  孟余之低声斥责,手落在门扣上,欲推开又犹豫了。
  他已经多年没见南独伊如此用功了,那灵宗的小辈,竟让已是天符师的南独伊感到如此压力。
  思及今日见闻,孟余之神色越发凝重。
  在揽月城半月之余,众人对闻秋时的评说已与最初截然不同了,不仅拿其与南独伊比较,甚至不少真心实意认为他的符术比南独伊还高,今日表明符主弟子身份后,更引来无数吹捧。
  一时间,倒显得南独伊落寞了。
  孟余之按在门上的指尖扣紧。
  倘若此人真在决赛获胜,拿到天篆,只怕世间言论一片倒,而眼瞧心仪之物落入他人之手,南独伊得受多大的委屈。
  孟余之眼神阴鸷。
  他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坤位房。
  闻秋时躺在床榻间,额头用白净的丝布缠绕,脸色苍白,一动不动闭着双目,晕倒已有半个时辰。
  门外议论声声。
  你刚才没瞧见,长老就咚,心狠手辣地用书把自己砸晕了!
  嗯?!长老、长老是想不开吗?
  说不定,我看他态度决绝,是抱着必死之念!
  这么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啊......
  室内床边,顾末泽握着放置被褥外的手,视线落在闻秋时唯一有点血色的嘴唇,修长的指节不自觉收紧了些,心口发冷。
  之前不知为何,师叔凑得那般近,他不由自主吻了上去。
  或许该庆幸那同门拿的是书不是刀,否则,师叔是不是因为被他亲一下,就要用刀自刎了呢。
  ......厌恶到这地步了么。
  闻秋时醒来时,头晕眼花地环顾四周,发现仍是古色古香的场景,腮帮鼓了鼓,经不住垮下了脸。
  没穿回去,果然不行么。
  刚醒来,视线一片朦胧,闻秋时侧过头,发现床边看不清身影的人,好像是个年轻弟子,耷拉着脑袋,一幅垂头丧气的失落样子。
  这是谁?
  本以为是顾末泽,但他想象不出顾末泽会露出这幅模样。
  闻秋时好奇地歪了歪头,试图凑近看清,动作引起了对方注意。
  师叔。
  ?!
  闻秋时下意识揉揉眼,发现右手被握着,指节一动,顾末泽有所畏惧似的立即松开了,但片刻,又不甘心重新地覆盖上去。
  察觉到他这些动作透出的情绪,闻秋时挑了下眉。
  当时顾末泽突然亲来,在他意料之外,整个人被亲懵了,待回过神,闻秋时惊慌失措,急需找个安静地方思忖哪里出了问题,出门瞧见弟子手中的书,才慌不择路用书砸头,试图穿回原来的世界。
  这一砸,虽然没穿回去。
  但人清醒了许多。
  闻秋时右手任他握着,待视线间的朦胧消散,朝人望去,你为何亲我?
  他语气带着逼问的意味,尤为强势。
  事实上,说这话时闻秋时耳梢泛起烫意,顷刻便红了,若非发丝遮挡,早就暴露得明明白白。
  但闻秋时表面看不出半点不自在,绷着脸,蹙眉注视床边年轻弟子,神色严肃,好似一个老手在教导刚犯错的新手。
  效果不错。
  顾末泽与在鬼哭崖的石洞里如出一辙,在他气势如虹的讨伐中,节节败退,握着闻秋时的手都紧张地松开了,好似刚犯了个大错,即将遭受严峻的惩罚。
  当时鬼使神差,不受控制地按住闻秋时后脑,吻了上去。
  顾末泽暂且无法解释这举动,但试图辩解一二,师叔说道侣要如此,我与师叔既然要结为道侣,自然得......提前习惯。
  闻秋时扶额,幽叹口气。
  言传身教失败,顾末泽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也是。
  顾末泽从小无人教导,坎坷流离,连认字写字都是偷学的,整日压制伏魂珠已耗费大量精力,哪还有心思去了解那些情情爱爱。
  思及此,闻秋时抬头。
  他摸摸储物戒,拿出一颗青葡萄和紫葡萄,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你看着啊,现在青的喜欢紫的,紫的喜欢青的,他们就会主动这样,还会这样,
  闻秋时两手各捏着一颗葡萄,轻轻碰到一起,随后将俩葡萄耳鬓厮磨般,蹭来蹭去。
  随后被闻秋时一起扔到床榻,用被角盖了起来。
  如此,他们就能做道侣了。
  我与师叔也是这样,顾末泽盯着被掩盖的两个小果子,我们早已一起躺在床上,睡过了。
  闻秋时一噎,剧烈咳嗽起来,那不叫......咳咳,不叫睡过,莫要胡乱用词。而且重点错了,你看清楚顺序,他们是先互相喜欢,才会卿卿我我,再来结为道侣。
  顾末泽给他递来杯茶。
  闻秋时一口气说完,接过又道:懂了吗?你顺序反了,不能因为要结为道侣才做前面的事,就像你方才那样......乱来。
  闻秋时话落,心道顾末泽这次怎么都该明白了。
  但耳边传来声音不是恍然大悟的惊叹,而是沉吟,师叔为何认定我把顺序弄反了,倘若我没有呢。
  闻秋时愣了愣,端着茶盏抬头,对上一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眸。
  他指尖收紧,片刻,振振有词道:因为你不是喜欢,只是单纯的占有欲,就像......
  闻秋时放下茶盏,从袖里拿出一张灵符,塞到陷入怔愣的顾末泽手中,占有欲我也有,就像符崽是我的,现在变成你的了,我就会很不高兴,要把符崽夺回来。
  闻秋时拿回灵符,缓声道:但这不代表,我要与符崽结为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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