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不过刚刚石氏说的话她也记得,便把葡萄肉掰开了,一块块的喂到旭宝的小嘴里去。
另一边,石氏也弄碎了葡萄肉,用银勺喂给已经盯着看了好一阵的如意。
如意笑眯眯的张嘴等着,宁宝见状,也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栏杆旁边,水亮的眼睛眨了眨,便跟着张嘴等。
于是石氏就发觉,这两个孩子格外默契,一个吃一个等,喂完了这个还有那个,总让石氏觉得有种莫名的紧迫感。
可她乐在其中,一边喂一边笑,笑容明媚的很。
原本华宁想要上手帮忙,但是瞧见石氏笑起来就止了心思,只管自己剥葡萄吃,并没有开口。
或许一开始华宁接触石氏是为了石天瑞这层关系,但是交往至今,她是发自真心的喜欢这人,也心疼她的坎坷。
石氏是个能忍的,靠着忍在温家活到现在,也靠着忍,憋住了所有火气,不给温家透露一丝一毫,这才能在离开后笑着看温家倾覆。
这心思很重,也很深,华宁甚至知道石氏私下里给温家的那把火里加了不少柴。
只是华宁从小看多了后宫里的你死我活,反倒欣赏能为自己筹谋的女子。
如今瞧见石氏终于能欢喜起来,便觉得欣慰。
果然小娃娃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石氏则是很快就和龙凤胎混熟了,如今已经心境开阔的石氏身上已经没了之前半死不活的颓废模样,说起话来都是温和的,葡萄又甜的很,龙凤胎自然是喜欢的。
等离开前,他们已经能喊石氏“姨姨”了。
石氏自然是舍不得他们,只是她还要再去果园那里转转,便先告辞离开了祁家。
毕竟是自己以后赖以生存的产业,紧张些也正常。
华宁则是留在了祁府,准备和叶娇叙叙旧。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华宁微微皱眉,一双凤眼朝着院墙那边看去。
叶娇倒是自在,一边吃糕点一边道:“不碍事,该是隔壁又闹起来了。”而后叶娇对着莫婆子道,“你去打听打听,若是有事去告诉相公,无事的话就不要管了。”
“隔壁?”华宁愣了一下,而后记起来,“你说温家吗,他们怎么还没搬走。”
叶娇浑然不在意,道:“相公说不急,早晚要走,不急在一时。”而后她又咬了一口,“华宁你这是什么点心,真好吃。”
华宁也就不再多问温家的事情,转而笑着回道:“栗子糕,你若是喜欢我便让人多做些给你送来。”
叶娇立刻点头:“行啊。”
这个时候,莫婆子走了过来,对着叶娇行了一礼后道:“二少奶奶,打听出来了。”
叶娇嘴里含着栗子糕呢,不好开口,华宁就顺手把旭宝抱起来放到腿上,帮着叶娇问道:“好事坏事?”
莫婆子也拿捏不准,便道:“隔壁家的事情,左右不会是好事的。”
叶娇的眼睛立刻看向了旭宝,华宁心领神会,知道小家伙聪明,记东西快,不能让他听到这些,于是华宁就伸手捂住了旭宝的小耳朵,这才道:“现在好了,说吧,何事。”
莫婆子立刻道:“是隔壁议亲呢,被孙姨娘知道了就吵闹不休,结果一个不小心跌了跤,把孩子摔没了,这才乱起来。”
第168章
对于温家事, 叶娇还是有些在意的。
倒不是多关心他家的兴败, 终究小人参在乎的人便是自己身边的, 对旁人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真的让叶娇在意的是他们什么时候能搬走。
如今天气渐热, 也该给石头新划院子了。
因着叶娇的心思,小素和莫婆子多多少少都会对温家的事情上心些,左右住得近,打听消息并不困难, 知道的也周全。
不过听莫婆子的话, 叶娇就知道接下去的话题怕是不好让孩子们听, 便道:“先送他们回去, ”而后叶娇抱过了旭宝,在他脸上亲了亲, 笑着道,“旭宝和弟弟妹妹一起玩会好不好?”
旭宝对于什么温家冷家的事情根本不在意, 听了叶娇的话, 旭宝立刻点头, 笑呵呵的下了地,对着宁宝和如意道:“来, 哥哥给你们念书书去。”
宁宝没说话,如意则是刚说了一声:“不……”然后就被旭宝拿了球塞进怀里。
如意是个活泼的,忘性大, 看到布球就忘了刚刚想说的话, 乐呵呵的抱着玩儿, 也就没注意到旭宝笑眯的眼睛。
一旁抓着毛线球的宁宝没开口,只是看了他们几眼,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在小素怀里闭眼睡了。
等小素和几个婆子带着孩子们离开,莫婆子才道:“之前温家议亲,说了个人家姓张,并不是京城人士,有个和离在家的四姑娘,那四姑娘说是和温家老爷一见如故,互许终身,这便要下聘了,结果被孙姨娘知道,才闹起来。”
叶娇眨眨眼,觉得什么温老爷四姑娘的听着乱糟糟的,她也不准备理清楚,只问:“他们可要搬走?”
莫婆子点头,道:“是要搬的,温老爷为了聘礼已经赊出去不少物件,大约便是这几天了。”
叶娇闻言就笑起来,而坐在一旁的华宁则是心如明镜,心里想着温家当真是傻到头了。
或许外人觉得身为皇亲国戚平日里都是高来高去,定然是瞧不上普通市井的生活,也对京城里面寻常商贾的事情不做了解,却不知华宁知道的比寻常人多的多。
她如今要什么有什么,挂心的无非就是叶平戎的前程。
从一开始华宁就盯上了石天瑞。
石天瑞很快便要回京,这人定会受重用,华宁对石氏也多有关怀,自然会摸清楚温家的底细,省的这户人家以后给石天瑞添麻烦。
现在听到这事,华宁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回去以后要好好探听一番,早点打发了温家,总好过他天天碍眼。
而在温家,温敏松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他现在也是焦头烂额。
已有三子的温敏松原本不太在乎孙氏这次的孩子,可是因为孙氏怀胎,他哪怕知道了孙氏私自挪用了家里的银钱也不能发作,那肚子倒成了挡箭牌,留着孙氏让他膈应。
也因此温敏松笃定了不能让孙氏做大,而且他也确实像是石氏想的那样,不愿意为了扶正妾室去坐牢,故而带着心思另娶他人。
张四姑娘便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他生活的。
她的年纪比温敏松略小些,可是比石氏大了不少,以前结过亲,后与夫家不睦便和离了。
初见时,这张氏的马车陷在了泥坑里,温敏松让人帮了忙,一来二去便熟识,温敏松瞧着张氏说话细声细气,纵然生的高壮,却很是单纯温婉,又见张家是富庶人家,便起了心思。
温家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他算不上喜欢张氏,可他娶亲从不是为了喜欢,而是看重张氏背后的利益。
哪怕心里嫌弃张氏结过亲又没有窈窕身段,可他还是故作深情,时不时的送点物件,出手阔绰,在张家面前表现的很是大方。
而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后,温敏松就想要让人上张家提亲,借此得到张家助力来救自家铺子。
他的算盘打的噼啪响,谁知道孙氏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事情。
孙氏躺在床上,摸着自己已经平摊下去的小腹,脸上愣愣的。
她做过蠢事,也恨死了石氏,但她到底没碰过人命,也不曾有过什么坎坷。
掉了孩子,怕是她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坎儿了。
在石氏在的时候,孙氏其实没吃过什么苦,因着石氏方正,又不得温敏松喜欢,孙氏撒娇卖乖总是能得了好处,日子比谁都好过,谁能想到石氏走了,头上的大石头挪开,孙氏才发现这个温家原来离了石氏并不是朗朗青天,而是一片阴霾。
扭头去看,她看到的便是温敏松有些冷淡的目光。
孙氏下意识地软了声音:“老爷,我……”
“郎中说你无事,静养便好,最近就不要出去了,省的平白招惹是非。”说完,温敏松就要离开。
孙氏赶忙坐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不舒服,就要下床去拦他,被一旁的婆子摁住了之后孙氏也不敢多动,只能凄然喊道:“老爷,我知道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动家里一分一毫的银钱,只求求你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
温敏松微微皱眉,扭头看了她一眼,道:“我就是因为孩子们这才没有把你处置了,你挪动的那些钱都送去了你娘家,若是我把你娘家告上衙门,只怕要关进去的人不在少数。”
孙氏一下子没了声音,噤若寒蝉。
温敏松则是接着道:“我如今对待你已经是顾念情分,可你还把我的孩子跌没了,让你反省也是应该。”
孙氏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张张嘴,声音都有些哑:“老爷,这孩子也是我的啊……我是他的娘亲,他没了,我怎能不心疼?”
“若是心疼,你便不会这么疏忽地对待自己了。过几日我就要办喜事,你就留在屋里好了。”温敏松说完,就抬步离开。
孙氏则像是头一遭认识这个和自己相携半生的男人似的,从骨头缝里冒冷气。
以前只觉得温敏松只看重银钱,这是好事,若非如此,石氏那般好像貌好脾性的早就把自己压下去了。
可现在,孙氏才知道,这郎心如铁到底是多可怕的事情。
最终温敏松还是娶了张氏,却没有能真的挽救回他的生意。
因为直到张氏进门温敏松才知道,这张氏不是省油的灯。
张氏原本就是嚣张跋扈的脾气,还在闺阁的时候就格外霸道,嫁了人后愈演愈烈,一直到和夫家和离也没能收敛,这一遭原本是张家想要借着温家的势进京城,而张氏则是瞧着温敏松温文尔雅好拿捏,这才装样子诓骗他娶了自己。
没想到真的拜了堂,过了不到半月,两人装出来的皮就掉了个干净。
温家并非是什么京城富户,反倒欠了一屁股的债。
而张家也不是真心实意帮温敏松渡过难关的,见利用不成就不再管他了。
张氏更是恨温敏松之前骗她,哪怕她也是骗了这人,可是张氏的脾性根本想不到自己的错处,只能想到温敏松的错。
偏她已经是二嫁,若是再和离只怕娘家都不好回,就只能先认下来。
认归认,张氏却不想再忍了。
于是之前压住的脾气又冒了出来,张氏直接把还没装习惯的温柔样都给扔了,天天变着法子收拾温敏松。
她可不是石氏那般没有娘家倚仗的,也不像孙氏那般蠢钝如猪,张氏有心眼也有盘算,做事情够狠够绝,甚至能下手打温敏松的巴掌!
张氏力气大,温敏松毕竟养尊处优,年轻时候爱玩,败坏了身子,竟是打不过张氏,常常脸上挂彩。
可他也不敢休妻,因为张氏的嫁妆拿出来了一部分填了温家的窟窿,休妻只怕就没有这种便宜了,温敏松只能忍。
张氏动不动的喊打喊杀,他忍了。
张氏把关起来的孙氏磋磨致死,他也忍了。
可是张氏找了几个妖妖娆娆的女子缠住了他的三个儿子,温敏松终于坐不住,想着要和张氏清算。
结果就在这档口,张氏有了身孕,还用钱保住温家最后两家铺子,温敏松一下子又没了和她鱼死网破的勇气。
他挣扎了几天,却还是听之任之。
可是这宅子是住不下去了,不仅仅是祁家催债催的急,他不得不把宅院出让,还因为隔壁就是祁二一家,自己这里鸡飞狗跳,人家那里却是岁月静好,温敏松着实是没办法接受这种落差,只想着早早躲开。
而这些事情叶娇都不清楚,她现在沉迷于摆弄药材花和逗龙凤胎说话,隔壁的风风雨雨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反倒是身处京郊果园中的石氏对这一切都知悉的一清二楚。
就在这天夜里,有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步履匆匆的赶到了果园中,等摘掉了兜帽,赫然是温敏松的妾室秋娘。
秋娘本是舞姬出身,后来做了温敏松的妾室,一直安分守己,因她知道自己不是孙氏那样的贵妾,若是惹了主人家不高兴,贵妾不过责罚,可她这样的却可以直接卖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