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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天下哪有脚踏两条船的好事?”谢灏对谢简的话嗤之以鼻,“如果怕翻船,你早就应该跟秦家断亲。”父亲总想着两面讨巧的好事,天下哪来这种好事?谢简跟拓跋曜君臣多年,再狡猾也被两人多年感情一叶障目,他以为拓跋曜不会动自己。
  而谢灏从来没有对拓跋曜有任何指望,他从来不指望一个皇帝顾念旧情,顾念旧情的皇帝下场都不会太好,比如陛下(萧赜)。“你也没参与刺杀一事,拓跋曜一出事不就是要把你抓来?”
  谢家和秦家数代联姻,关系早密不可分了,拓跋曜收拾了秦家,或许不会太过打压谢家;可秦家一旦反扑,拓跋曜肯定两家一起算账。秦宗言为人豪爽,跟他又是儿女亲家,两家经过这些年通力合作,利益密不可分,谢灏脑子糊涂了才去支持拓跋曜。秦纮这些年怎么对女儿的,谢灏都看在眼里,他怎么可能再让女儿去战战兢兢伺候拓跋曜?
  “你可以自己做主了。”谢简长叹一声,他离家时长子尚是一个小少年,后来他携儿带妹来魏国投奔自己时虽已是成年男子,可长子太过沉默,又常年在外地做独孤雄的长史,谢简对他关注还不及时常闹别扭的次子谢洵,他都不知道不知不觉间,长子居然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谢灏语气平静道:“你离开梁国时我已经可以自己做主了。”他跟母亲不顾年幼的弟妹,一个抛妻弃子一走了之,一个抛儿弃女毅然改嫁,他要不自立,又如何能护得住下面的弟妹?他看着被谢简揽在怀里的陈留,心中百味杂陈,他当年对他们可没如此。
  谢简心思何等通透?只消长子一眼就察觉出他的想法,他张嘴想辩解,陈留和郗氏性情不同,陈留只有自己,而郗氏没有了自己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可话到嘴边,谢简还是咽了下去。解释又有何用?事实就是他放不下陈留母女,“你阿妹的孩子你可安置好了?”谢简没问曾孙,那是儿子的孙子,用不着他来费心。
  “都安置好了,等过段时间三妹就可跟他们团聚。”谢灏说,他也不是真狠到连孙子孙女都不要了,只是他们是逃命,不是游山玩水,哪能带这么多妇孺孩子?且他们对这些事也一无所知,身上又有拓跋氏的血脉,太皇太后也不至于拿几个孩子性命出气。再等上一段时间,等秦宗言和秦纮处事情了结,他们就能安全接出孩子。谢灏还留了一个后手,确保太皇太后会看顾这些人。
  谢简又问长子,“秦家做到哪一步了?把握大不大?”琐事问完就该说正事了。
  “没成功谁知道把握多大?”谢灏说,见父亲面露怒容,他继续解释道:“口说无凭,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谢简又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谢灏说:“我送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秦家大部分女眷孩子都在那里。”
  谢简道:“既然如此,你送你母亲和妹子去即可,我去找阿菀。”他猜阿菀不会在那里,他清楚自家孙女的脾气,她不会是安然待在后方等秦纮的人。儿子都做到这一步了,谢简也不会留在那个地方浪费时间。这段时间是秦家最重要也是最难捱的日子,他们出力越多,将来得利就越大。谢家都捆上秦家战车了,谢简可不甘心最后好处都被别人分走。
  谢灏就知道父亲会接受事实,他也没准备让父亲留在高句丽浪费时间,“阿菀和阿镜都在建德,阿生也在,你去那边也能帮帮她们。”他低头对独孤氏说:“阿藤在高句丽,你去了那里,就多照顾阿藤。孩子你别操心,我自有安排。”
  独孤氏柔顺的应道:“夫君放心。”
  谢简对儿媳说:“到了高句丽,你母亲和宁馨可能会闹,到时——委屈你了。”他们几个都不在,陈留和宁馨担心宁馨的孩子,肯定会闹。可事发时他们根本来不及带走宁馨的孩子,幸好宁馨只是出嫁女,她夫婿拓跋贺是拓跋家的王爷,不至于连自己儿子都护不住。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母亲和阿妹的。”独孤氏说。
  对儿媳谢简还是放心的,他沉吟了一会问谢灏,“秦家准备扶植秦良媛之子上位?”
  谢灏说:“他们已经派人去京城把太子的子嗣都接来了。”太子目前有三个儿子,两个儿子出自秦良媛,秦良媛秦淑媛是秦宗言的孙女,她的儿子是最适合的傀儡人选。
  “他们可有动别的皇子?”谢简问,秦家能刺杀拓跋曜,也能刺杀别的皇子,谢简担心秦家太急功近利。
  “只动了拓跋曜。”谢灏说,秦宗言也不是傻子,拓跋曜有二十多个儿子,侄子更是不计其数,哪里杀得光?
  谢简看了一眼紧张看着他们的儿媳说:“你也别送她们去高句丽了,直接去建德,让你母亲和媳妇帮着举行阿生的婚礼。”秦家想要扶植傀儡皇帝,秦氏女为后是必须的,同样阿生跟拓跋氏的婚礼也要办起来了。
  谢灏低头看着独孤氏,独孤氏立刻说:“郎君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谢灏莞尔,“也好,那你跟着我,我们同生共死。”阿菀在建德分身乏术,让陈留和独孤氏帮忙处理这些琐事也好。
  谢灏的话让独孤氏激动的红了眼眶,在她看来这句话是谢灏对自己最大的肯定,她可以跟郎君同生共死了!
  第251章 乱世起(二)
  平城离建德不过两三天路程, 谢灏为了这次出逃做了充足准备,离平城不远众人就换上了小船走水路。水路速度比陆路快多了, 且此处河道狭小, 很多地方都不通,走水路的人不多, 贺兰英雄带兵追出城时,秦家的侍卫已将众人留下的痕迹清扫的干干净净。
  “将军, 我们现在去哪里?”贺兰英雄的随从问他。
  彭城王将怀荒围了,秦家族亲都被他抓了不少,谢灏不可能带家人自投罗网, 他能去的地方只有秦纮所在的建德。秦家坐镇怀荒多年, 贺兰英雄可不信他们会这么轻易的被彭城王端了老巢, 他估计秦家目前大部分人都在建德, 他去建德就是送死,贺兰英雄还不想死, “四处走走。”
  他不知内城发生什么事, 可能让拓跋曜如此气急败坏的让人追捕谢家,肯定是秦家、谢家联手弄出大事,在这柔然入侵的关卡闹事, 贺兰英雄眸色微沉,“这些天你们灵醒些, 别没事就冲上去拼命。”他培养些亲兵不容易, 不想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在拓跋曜、秦家的斗争上。
  亲卫们不明所以, 但将军这么说, 他们没有不应的,谁乐意没事拿命拼?
  贺兰英雄带着亲卫看似急追,其实就在城外饶了几圈,亲卫们正摸不着头脑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声,贺兰英雄嘴角微扬,勒马停下。他身边随从立刻也吹起哨子。很快一名铁甲轻骑出现在众人面前,骑士翻身下马,双手奉上一封密信,“将军!”
  “起来吧。”贺兰英雄也翻身下马,接过骑士手中的密信,确定封口无碍后拆开信件一看,他悚然一惊,大皇子刺杀拓跋曜!还刺杀成功了?贺兰英雄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平城,拓跋曜召见自己时并未露出异样,是当时毒还没彻底发作?
  随从们见贺兰英雄迟迟没说话,小声的上前问询,“将军我们现在该如何?”杵在这里也不是事,这里随时都有柔然残军过来。
  贺兰英雄看着信件许久没下令,拓跋曜身死,彭城王、叱罗鞭长未及,或许正是自己上位的好机会,只是需要提防秦家。他们能杀拓跋曜,也能杀自己……“走!”先化整为零在附近蛰伏,如果秦家占上风,他就立刻赶回京城帮扶三皇子,若是秦家不占上风,他就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在秦家身上咬口肉下来。拓跋曜说贺兰英雄是头恶狼,他的评价一点都没错,草原的恶狼嗅觉最灵敏,他敏锐的感觉大魏会有一场大风暴,而他静候这次大风暴,准备从风暴中获利。
  贺兰英雄带着亲卫逃离,将妻子西平公主抛之脑后,而高平公主、彭城郡主正茫然无措的抱着幼子女看着满脸冷漠的女官。太皇太后现在没空见她们,传话的全是女官。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谢家跟秦家一起谋反?而她们和孩儿们被当成弃子?怎么可能?
  女官对两位贵妇没有任何同情,甚至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要不是太皇太后说暂且留着她们的命有用,光是宫中那些内侍就忍不住对两人出手了。太皇太后留下这些人的命倒不是心疼他们,而是想着一旦秦家派来追兵,她就将这些孩子杀了,也好给秦家、谢家留个芥蒂。
  “阿嫂怎么办?”彭城郡主茫然失措的看着高平公主,她一向听高平公主的话。
  “不慌,我不信郎君会丢下我。”高平故作镇定的说,她跟郎君夫妻多年,深知郎君的脾气,他绝对不是那么狠心的人!高平不停的安慰自己,郎君一定不会抛弃自己的。
  彭城郡主也相信自己夫君不会抛弃她跟孩儿们的,他绝非负心薄情的人,可现在夫君又不在平城,做主她们生死的人也不是夫君。她嫁到谢家十多年,只见过公爹几次,可对公爹的敬畏比祖父更甚。她搂着幼子女,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孩子的性命。
  西平公主痛快的看着茫然无措的姐妹,成了乱臣贼子之妻,看她们将来还能扬眉吐气!
  平城行宫兵荒马乱,拓跋曜的寝殿却是一片死寂,拓跋曜交代完后事,只觉胸口越发憋闷,他心知自己时间快到了,就让常大用把等候多时的重臣召来。被拓跋曜召来的重臣心中忐忑,能当到帝国重臣的人没有傻子,行宫这段时间的大动作他们看在眼里,哪怕伺候他们的内侍守口如瓶,他们也大致猜到陛下可能命不长久。
  等他们随内侍进入内寝殿,就见陛下穿戴整齐的靠在榻椅上,一手支头,一手捂唇不时轻咳几声,这副模样是他从来未有的,臣子们面面相觑,还不等他们表示他们对陛下身体的关注,就听拓跋曜道:“朕快死了。”
  “什么!”所有人被拓跋曜这句话震得头晕眼花,他们第一反应就是陛下在跟他们说笑,但他们又很清楚陛下不可能拿这件事说笑。
  拓跋曜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也不等臣子们反应过来,他继续道:“秦宗言怂恿大皇子毒杀朕,朕中毒已深,命不久矣。”
  “陛下!”臣子们终于反应过来,提泪横流的下跪。
  拓跋曜不算脾气温和的君王,但也不是暴戾的君王,他执政清明,又英明果决,十分受臣子爱戴,臣子们一直以为他还能活很久,久到迎来魏国的辉煌。
  拓跋曜挥手道:“人都有一死,朕只是死的早了些,你们无需如此。”
  尚书令崔远闻言上前一步问:“陛下有何吩咐。”
  拓跋曜满意的看着崔远,崔远是崔太皇太后的侄孙,他理应远着,可因他实在能干,故拓跋曜不顾他身份执意提拔,自己眼光果然不错,“秦家谋反,叱罗将军凶多吉少,平城岌岌可危。我已命贺兰英雄追捕谢简和谢灏,你领禁卫首领护卫太皇太后和诸官回京,朕将皇位传于三皇子。”
  “臣遵旨。”崔远跪下领命。
  拓跋曜轻咳几声,又吩咐了重臣几句,重臣们看着越来越难受的陛下,心如刀割,一个个发誓要守卫帝国,同乱臣贼子誓不两立。
  拓跋曜遗憾的看着外面昏沉沉的天空,他看不到天亮了,他真的不想死,他还有很多心愿没完成,可是一切都晚了。拓跋曜大口的吸气,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穿着冕服,手挽阿蕤意气风发的坐在皇位上,底下是臣民们山呼万岁……
  “陛下!”崔远等人见拓跋曜呼吸越来越沉重,正想唤太医,突然沉重的呼吸声没了,崔远大着胆子上前给拓跋曜探脉,探不到拓跋曜的脉搏后,他泪流满面的跪地,陛下一世英明,怎么会死在一个蠢货手上?不止拓跋曜不甘,跪地大哭的重臣也不愿相信,他们还有很多想法想要完成,可是完成他们想法的陛下驾崩了!
  太皇太后站在寝殿外听着众臣的哭声,脸上一片漠然,终于他也走了,太皇太后嘴角扯了扯。
  “太皇太后!”耳畔传来宫侍惊惶的声音,太皇太后偏头望去,宫侍们看着太皇太后冷得几乎结冰的目光,吓得都快站不稳了,他们力持镇定的说:“太子薨了。”
  “死了吗?”太皇太后仰头看着暗沉的天空,“死了也好,跟他爹一起走,他爹总能照顾他一二。”活着不在乎儿子,死后看到陪着自己的儿子,总会心软些吧?
  “太皇太后。”崔远等人太医过来,确定陛下驾崩后,便退出寝殿,让内侍伺候陛下换衣,他们出来同太皇太后议事,“我们必须尽快回京。”平城是秦家的地盘,他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太皇太后颔首说,“我们立刻启程,你去安排。”她对侄孙还是很放心的。
  崔远退下安排。
  太皇太后转身吩咐宫侍,“一切从简,不必要的东西全部舍弃。”这会是逃难,和之前游玩不同。宫侍们连声应是,太皇太后心中沉甸甸的,也不知秦家下一步会走什么棋。如果她是秦宗言,定会放开边防,任柔然、高句丽、契丹等外族入侵,将中原扰个翻天覆地,动摇大魏根基。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回京城面对的情况就更难了,更甚者她能不能顺利回京还两说……太皇太后长叹一声,早知秦家有如此实力,一开始就要把秦家打压到底。
  秦家目前的谋士提出的建议跟太皇太后想的完全一致,他们就想趁着这次机会,将柔然骑兵放入中原,将中原扰得翻天覆地,动摇大魏根基。但是这提议被谢知断然否决,“绝对不行!”
  众人愣怔的看着女君,秦家目前一半实力是谢知带来的,秦纮又爱重谢知,秦家下属们都很尊敬谢知,平时也对谢知言听计从。可女君向来不怎么参与军事方面的建议,她总说自己不懂军事,不敢随意妄言,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君如此决然的否决一件事。
  谢知正色看着秦纮留下的人手,“我们秦家世代镇守边关,为中原子民抵御柔然入侵,这是秦家的责任,也是民众对我们爱戴的由来,我们不能自毁长城!”谢知很清楚这次柔然入侵是大人和五哥挑起的,只不过现在战争还在他们可控范围内,想到秦家、谢家那么多人的命,谢知睁眼闭眼过去了。秦家和柔然早晚都要打,如今只不过是提前打一仗而已,这是不可避免的。
  可放外族入侵中原绝对不行,谢知前世历史上有太多外族入侵中原,害得中原百姓生灵涂炭的事迹。人活在这世上必须要有底线,谢知绝对不能放开这个底线,哪怕为了皇位都不行,“就算是将军和少郎君在,他们也不会允许你们如此做的。”她相信自己公爹和丈夫这点底线还是有的,不然他们现在也不会领军在外,直接带兵回来了。
  第252章 乱世起(三)
  “可若不如此行事, 魏国那些臣子就能顺利退回京城, 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阻拦他们。”谋士说,秦家兵力不少,但秦宗言领了一半去攻打柔然、秦纮领了余下的大部分围剿趁乱入侵的外族和对付彭城王,留给他们的人手就不多了。他们还没自大到认为可以带着这些人手去攻打平城, 平城的军士都是拓跋曜手下的精锐。
  拓跋曜刚死,余威尚在,他们不宜跟他们强拼,“且将军还背负了弑君恶名。”谋士这句话说的非常小声, 秦纮让郭彦暗杀拓跋曜的事连谢知都是最后才知道的,这些人就更不可能清楚。大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平城的消息传来,拓跋曜亲口说秦宗言怂恿大皇子暗杀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谋士们心里很着急, 如果他们放外族入侵,完全可以把这次恶名全部推倒大皇子和外族身上。
  谢知额头突突直跳,她就没见这么干脆接过污水往自家主君头上泼得人, 她叹气, “刺杀陛下的是大皇子,与大人何干?就算有小人心存恶念, 污蔑大人刺杀陛下, 我们还同小人计较不成?待大人荣登大位那一日,什么恶名都没了。”不管事实如何, 反正他们是坚决不能承认这件事, 等大人当了皇帝还有什么恶名?拓跋曜说大人刺杀他又如何?他都死了, 死人是没法为自己辩解的。
  谢知心中微叹,她对拓跋曜已没男女之情,可拓跋曜对自己向来不错,得知他身故谢知心里还是有点伤心的。纯粹为他死而伤心,他不死麻烦的就是秦家和自己了。刺杀拓跋曜是解决他们目前困境最快、也是损失最少的方式,可也后患无穷。拓跋曜没有马上死,还活了不短的时间,这点时间足够他处理自己的后事,大人刺杀拓跋曜的恶名是洗不掉的。谢知心里同情大人,明明不知情,还为儿子担了这么一个恶名。
  谋士斩钉截铁的说:“所以女君更要放开防线,让那些蛮夷入中原,这样才能动摇大魏根基!”
  谢知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让蛮夷入中原,动摇的岂是大魏的根基?”动摇的是汉文化的根基好吗?就算后世史书冰冷的表述五胡乱华是民族大融合时期,是有深远意义的。可谢知也情愿不要这种民族融合,那时候死了多少人?十室九空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成语,而是一个血淋淋的描述。诚然一个封闭的文化是长久不了的,可民族大融合并非只有战争手段,唐代也是民族大融合时期,往后的朝代只要不是闭关守国,都能民族大融合,用文明的手段民族大融合不好吗?
  谢知见在场众人虽不至于像那谋士般,恨不得她马上答应自己的计谋,但面上也浮现了少许不以为然,她可以保证很多人心中腹诽自己“妇人之仁”。谢知闭了闭眼睛,大人和五哥出征了,为了保证他们安全,谢知让他们带走了大半精锐,自己只留下少许武士,郭良几个顶尖谋士都随军出征了。
  谢知以为留下的这些谋士,就算不像阿耶、郭彦、郭良般运筹帷幄,也起码有基本的理智,没想这些人在大人弑君的刺激下尽出馊主意,一堆酒囊饭袋!难怪大人老说人才难求。她耐性子跟他们解释,“魏国豪强林立,魏帝虽身死,可魏国大权仍在,大部分豪强不敢放任私兵横行。一旦我们引狼入室,那些豪强就有了扩展私兵的理由,届时我们不仅要应付蛮夷,还要应付各地崛起的诸侯王,疲于奔命,我们还如何能图谋问鼎天下?”以史为鉴,引狼入室的人从来没一个有好下场。
  “既然女君觉得此计不可行,您可有别的提议?”另一名谋士问,受主君们信重的郭良等人不在,他们正想在女君面前一展才华,奈何女君太过妇人之仁,不愿意多杀生,不知她有什么想法?
  “囚禁太皇太后、扶植皇三子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谢知说,他们本意是扶植太子之子,但大皇子下手不狠,没马上弄死拓跋曜,给他留了下遗诏的时间。三皇子是拓跋曜指定的继承人、太皇太后是他金口玉言定下的辅佐之人,这两人代表了魏国正统,必须要把他们控制在手中。有他们在,各地豪强肯定暂时不敢有大动作。谢知也不指望他们能一直安分,只要安分几个月就好。
  “我们这点人手如何挡得住禁军精锐?”谋士们大惊失色,纷纷阻止谢知这种异想天开的建议。
  谢知看着这些人只感心累,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从谏如流、善解人意的主人,可是看到这些谋士,她却只想把这些人嘴都封起来,果然是事情太多、五哥孩子又不在身边,让她心情暴躁了吗?谢知长叹一声,好言好语的以最快速度打发走了这些谋士,问单独留下的亲卫将领道:“如果让你带一千精锐突袭魏军,你们可有把握将大部队冲散?”
  谢知说自己不懂军事,那是跟秦宗言、秦纮他们比,他们毕竟是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而谢知懂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可这些谋士同样也是纸上谈兵,他们也没怎么上过战场,而且他们还不知秦纮给谢知留下的兵是秦家精锐中的精锐。
  秦家精锐只有两万余人,秦宗言、秦纮带走了大半,只留了两千给谢知。谢知是秦纮的命根子,他若没有完全的把握,怎么敢只留两千精锐保护妻子?这些精锐单兵作战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如果结成小队是以一当百的存在。
  “五百足矣。”将领简洁的说,他还没忘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女君。
  谢知眉头一皱,“我给你一千,我要求你绝对完成任务。”她多给人手是想降低伤亡。
  将领说:“郎君走之前再三叮嘱我们,要保护女君。”
  谢知道:“我的安危你们不用担心。”她顿了顿说,“我会跟你们一起去。”特殊时刻,谢知也不想隐瞒将领自己的打算,她还指望他们保护。
  “女君!”将领大惊失色,战场形势莫测,随时都有危险,郎君走之前再三叮嘱自己要保护女君,他敢带女君上战场,等郎君回来肯定军法处置自己。
  “我必须去。”谢知轻叹一声,“阿耶离开时候把公主、郡主和孩子们都留在平城了。”以太皇太后的行事,狗急跳墙时肯定会把谢家子嗣全杀光,届时让阿耶怎么面对大哥、二哥?阿耶是为了她才如此,她不能让阿耶单独面对这样两难的抉择。同样她也不想把这责任推到属下身上。
  将领欲言又止,他想说既然谢太守都抛弃子孙了,女君又何必费心?可女君坚持一起去也是为自己好,这样他就不用承担是否要杀死谢氏子的罪孽。如今这情况,就算自己杀了谢氏子也没人会说自己什么,可等将来将军荣登大位,他的下场就不好说了。且他清楚女君的脾气,她既然说了要去就肯定会去的,他沉吟了一会道:“战场危险,还请女君稍作装扮。”军营里有个女人太突出,还是让女君扮成自己近卫比较好。
  “好。”谢知一口答应,只要将领答应带自己出门,一切都好说。
  “郎君留下两千精兵保护女君,还请女君将精兵尽数带走。”将领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他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带上一千人就足够保护女君。魏国太子被数万人保护都被流箭射死了。
  “这样坞堡就没人保护了。”谢知反对,娘还在坞堡里,她不能让娘有危险,过几天阿耶和祖父也要来,“起码留下五百人。”谢简、谢灏、郭彦几人还在逃亡的路上,平城的消息是谢知通过另外渠道知道的。
  “坞堡坚固,三百人足矣。”将领说,他见谢知还想反对,继续劝道:“我们还有于将军和数万屯兵,想要攻下坞堡,起码要数十万人、月余时间,这点时间足够我们从平城回来了。”将领这么说也是谦虚了,除非是二十万大军压来,不然凭着他们坞堡,于波起码可以抵挡个一年半载。
  谢知和将领提起的精兵,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职业军人,平时专职就是军训。除了这两万精兵,秦家还有屯兵,平时抽出一段时间军训,大部分时间用来干活。谢知所在的屯堡里是全民皆兵,随时可以拉出数万民兵。这民兵比不上精兵那么训练有素,但也不是那些临时拉来凑数的壮丁可以比拟。
  谢知一想也是,拓跋曜死了,魏国主要兵力不是去打柔然、就是被彭城王带去怀荒,太皇太后为了自身安全,也不敢擅动手中仅剩的兵力。没了魏国威胁,别的小国更不用担心,除了柔然、高句丽,别的国家出不了那么兵力。
  “我们现在就走。”谢知说。
  将领拱手道:“属下去点兵。”
  谢知颔首,她也要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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