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阿姐——”谢洵第一次看到阿姐如此震怒,这种生气跟先前阿姐同大人吵架的生气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出阿姐怒气中还带着恨意……谢洵茫然不解的看着长姐,阿姐为什么要恨外祖父母?
谢兰因长叹一声,“阿虎,当年你还小,我跟你阿兄也不想把这些糟心事跟你说,现在你都长大了,有些事也该告诉你。”阿虎和他们不同,他们至少是受过父母宠爱的,阿虎还没出生父亲就去梁国,阿娘生下他以后也离婚另嫁,他们怜惜阿弟幼失父母,很多事不跟他说。
郗家因自己而讨好阿弟,谢兰因也睁眼闭眼,阿弟年幼,正是依恋母亲的年纪,她又何必告诉他外家的丑态?可现在他们都来梁国,阿虎也不是小孩子,很多事他该知道了。
“父亲在离家前就已经跟阿娘离婚。”谢兰因说出当年的隐情,“之所以瞒着大家,就是想让阿娘能借着他负心薄情的名声再嫁个好人家。”
第19章 谢家往事
“什么!”谢洵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姐,“可阿舅他明明说——”说父亲弃妻另娶,害得阿娘没名没分的留在谢家,所以阿娘只能离婚另嫁。
“别信郗家人的话,除了阿娘,他们全家没一个好人。”提及往事,谢兰因已经自己会愤怒,可没想她现在出乎意料的冷静,她甚至已经记不起当年撕心裂肺的痛楚,更想不起来那时刻骨铭心的仇恨,说来时间也没过多久。谢兰因轻轻一叹,“当年父亲还没离开梁国,只是不肯讨好李老妪,他们就开始怂恿阿娘跟父亲离婚。现在郗家有这些地位,就是踩着我们谢家上去的。”
“为什么?”谢洵不明白向来疼爱他的外祖父母为什么要怂恿阿娘跟父亲离婚?
“因为他们怕谢家会连累他们,毕竟李老妪是太皇太后。”谢兰因脸上似笑似讽,“反正我们谢家也不是没做过因故离婚的事。”世家的婚姻本就不牢靠,一旦牵扯利益纷争,恩爱夫妻一夜离婚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谢家上几代也不是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因为夫家跟谢家交恶而离婚的事。
谢知清楚世家婚姻全凭利益,不讲感情,但没想会他们会如此势利。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头各自飞这话不假,可他们飞也飞得太快些。
谢洵小声问:“那为何后来大兄要跟外加绝亲?”
“郗家差点害我当不成皇后。”谢兰因平静的说出了让谢洵惊得几乎跳起来的话,如果两人只是单纯的离婚,谢兰因只会伤心自己没了亲娘,又怎么会跟郗家绝亲?还不是郗家后来行事太恶毒,一点都顾及亲情的缘故。
“为什么?”谢洵结结巴巴的问,他想不通为何外祖不让阿姊当皇后,阿姊当皇后不是对大家都有好处吗?
“因为李家,李老妪不想让我当皇后,她想要李氏女当皇后。”谢兰因说着谢家跟李家结缘的缘由,“当年成祖的元后是我们谢家的女儿,也是我们的祖姑。可惜祖姑早逝,连个子女都没有,成祖之后就续娶李老妪为继后。
许是因为姑祖走的太早,走在她跟成祖感情最浓的时候,所以成祖一直对姑祖念念不忘。以致于后来懿惠太子选妃,成祖钦定姑姑为太子妃,李氏女为孺人。李老妪在姑祖灵前执妾礼,她的侄女又被姑姑压着,她如何能服气?
而身为亲子的懿惠太子非但不体谅她,反而独宠阿姑,冷落李孺人,她心里怎么可能好受?偏偏那时大父去世,阿耶又年纪太轻,李家借口阿耶年轻担不了重任,压着阿耶不让他出头,阿耶如何服气?就时常在各种场合让李家人下不了台。”
谢洵张了张嘴,他没想到父亲也有那么年少气盛的一日。
谢兰因见阿弟满脸不可置信,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她也想象不出老奸巨猾的父亲年轻时会如此气盛幼稚,“开始懿惠太子和成祖都在,李家再气阿耶,也拿我们谢家没法子。可后来懿惠太子走了,成祖也驾崩,李家图穷匕见,李老妪数次在朝堂上痛斥阿耶不成体统。”
谢洵问:“所以阿耶就逃到魏国?”
“没有。”谢兰因摇头,“我们谢家也不是纸糊的,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让阿耶离开魏国?但郗家却担心我们谢家会连累郗家,从那时起就逼着阿娘跟阿耶离婚。当时阿娘已经有我、大兄和二哥,她舍不得丢下我们,不想跟阿耶离婚,便逼着阿耶去向李家低头,阿耶不肯,那时他们几乎天天吵架。”
谢兰因记事早,她还记得当年父母吵架吵得有多激烈,她一个人躲在阿娘的衣柜里,捂着嘴、忍着泪听着父母吵架,就怕父母离婚,她跟大哥、二哥变成没娘的孩子,“后来二哥生病夭折,阿爹、阿娘伤心过度一起病倒,但他们也因此和好。”
谢洵知道他还有一个哥哥,只听说是年幼夭折,但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事。谢知本也奇怪为何阿娘和阿耶年龄差这么多,原来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夭折的兄弟。
谢洵问:“那后来他们怎么又离婚了?”
“因为李老妪的长兄李濂死了。”谢兰因说,“李濂是个蠢货,被父亲一激,就去镇压民乱,结果蠢货到那里都是蠢货,他在民乱时不仅不体贴百姓,还搜刮民脂民膏、强占妇孺,被愤怒的流民给杀了。”这事本也不能怪阿耶,可李家就是因此迁怒父亲,事事针对他,父亲最后只能逃到魏国。
父亲离开梁国,一来是被李家打压,二来也是父亲跟族老商议后决定,他们觉得谢家在梁国暂时不可能有出路了。如今又是北方势大,父亲借口去魏国,说不定还能给谢家带来转机,或是将来魏国攻入梁国,他们也有一条退路。
因为是做过充足准备的,离开前父亲是想带阿娘走的,说是等两人在魏国站稳,再把孩子都接过去,可是阿娘舍不得留在梁国的父母亲人,也清楚父亲的秉性,心知跟他去魏国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断然拒绝。父亲心中有愧,临走前写好离婚书,还有意传出自己负心另娶的名声,好让阿娘再婚可以找个好人家。
父亲离开那天,谢兰因哭得不能自己,所有的人都把她当成是不懂事的孩子,只有谢兰因自己明白,她以后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果然不到一年父亲就另尚陈留公主,再后来母亲也跟王世父结婚。
母亲再婚也没有跟他们断绝往来,王世父也是好人,他会陪阿娘来看他们,也会像阿耶一样把自己举起来、架在脖子上采花。那段时间谢兰因是开心的,可惜好景不长,她才快活了几天,她那对好祖父母就不许她再见阿娘,理由是他们跟阿娘频繁见面会影响她跟王世父的感情。
她相信王世父都不是那种阿娘亲近前夫子女,就对阿娘有异议的人。他是毫无芥蒂的把他们当成亲生儿女,可就是因为他这份不介意,谢兰因才不能过分,毕竟世上不是只有阿娘和王世父两人,他们身后还还有王家。正好那时候阿兄和阿姑也让她入宫,她就入宫去陪阿姑和阿兄了。
但谢兰因做梦都想到,即使她退了,她的外祖父还是给了她人生最疼的一刀!谢兰因的太孙妃位是成祖临终前定下,成祖驾崩后李太皇太后不愿意让谢兰因做皇后,给谢兰因和谢家使了不少绊子。这些谢家和谢兰因都能忍,两家都是仇人,李家无论做什么过分的事都是正常的。
可谢兰因不能忍的是,自己的外祖父居然会早朝堂上,公然说自己生父是梁国叛臣,不配母仪天下!谢兰因接到消息就懵了!她想过李氏会反对自己当皇后,可她没想过外祖居然伙同仇人一起对自己落井下石!若非当时阿兄一力坚持,朝中大臣也不乐意李氏一手遮天,她能不能当上皇后还两说。
而她这样的从小就被选为太孙妃,跟皇帝青梅竹马的人,不当皇后她还有活路吗?外祖父这是在逼死她!也正是这个缘故,谢兰因和谢灏恨毒外家,谢灏也因此跟郗家断亲,再无往来,甚至连生母都不亲近。
他们也知道母亲无辜,她还为了自己回去跟外祖父大吵一架,可那又能如何?外祖父母对他们狠心,可他们对阿娘极好,为她百般筹谋,他们能让阿娘为了孩子跟亲生父母断绝关系吗?爹娘只有一个,孩子可以再生,与其见了两相尴尬难堪,还不如不见。
谢洵问:“阿姊,为何你们从来说过这件事?”
谢兰因反问:“说了有何用?让你从此不去见阿娘吗?”
“至少我可以不见外祖和阿舅!”
谢兰因失笑,“你要跟阿娘见面,就要见他们,断不了的。”不然为何大兄从此再也不见阿娘一面,就是知道见了阿娘,就会牵扯到外家,与其让阿娘左右为难,还不如从此不见。大兄这次离京,明明可以求助于王世父,他也没开口,不也还是怕阿娘为难吗?同样他们能走得那么顺利,也是王世父帮忙,他是有交好父亲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阿娘。
谢知惊讶的不知该说什么好,没想到上一辈的事居然这么复杂。
谢洵低声道:“为何阿娘当年不愿跟大人来魏国?”如果阿娘肯一起来,他们现在不也一家子都在一起了吗?他们也不会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谢兰因神色复杂的看着谢洵,“你觉得阿娘跟阿耶来魏国,会有什么好结果?”即使谢简是自己亲父,谢兰因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父亲是可托付终生的良人。他虽不至于害死阿娘另娶,但如果魏国提出要让他尚公主,他肯定也不会拒绝,届时阿娘该如何自处?
第20章 回京城
谢兰因的问题过于犀利,让谢洵张口结舌,“这——”
谢知感慨,她祖父能渣成老婆孩子都不信他,也是一种本事。不过换她是祖母,也不肯跟祖父背井离乡来魏国。把自己的终身托付在一个人身上、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是最愚蠢的选择。
“那我——阿娘——”谢洵以前所有的认识都被阿姐推翻,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父母。
谢兰因看出阿弟的困惑,开解他道:“你就往常一样就是,反正阿耶、阿娘都不是我们的,我们只有靠自己。”
谢洵小心翼翼的问谢兰因:“阿姐,你是不是恨阿娘?”
“不恨。”谢兰因摇头,“做错事的是郗家,又不是她,她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有什么好恨她的?”比起丢下他们一去不回的阿耶,阿娘至少还一直关心他们,她有什么好怨的?
她和阿耶离婚,她就跟谢家没关系,她照顾他们是情不是理。就算是父亲她也不恨,他是一声不吭的丢下他们,从此再也没有管他们,可至少他给他们冠谢姓,让谢家养大教育他们,这就够了。
“真的?”谢洵将信将疑,他怎么觉得阿姐对父亲比对阿娘亲近多了?
“我跟亲近阿耶是因为他需要我们,而阿娘不需要我们。”谢兰因就事论事,“她现在有夫有子,生活优越,不需要我们来操心。我们只是她跟前夫生的儿女,我们对她来说只是累赘,不打扰她才是对她最好。对阿耶而言,我们是他的孩子,你跟大兄是他仅有的两个儿子,他需要我们。”
谢兰因的话谢洵心里不是滋味,如果连亲情都夹杂利益得失,那还是亲情吗?他替阿娘辩解:“可阿娘是无辜的,她又没法子左右外翁的行事。”
“那我不无辜吗?”谢兰因的话让谢洵无言以对,谢兰因淡声道,“天底下哪来那么多不得已?做了就是做了。就像我跟阿兄当年海誓山盟,现在不也再嫁别人?将来阿菀怨我,我也不悔。”又不是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有数,天下哪来两全的好事。
阿娘也不会这么想,所以她这些年一直远着他们。自己成为皇后,郗家人凑上来讨好她,她作为自己生母,却从来不求任何恩典,两人平时相处就是最普通的君臣关系。因为她明白,两人只有远离才是最好,就没有人会借口她来伤害自己。
而且她已经他们没关系,她跟王世父结婚,就意味着他们再无关系,有些事做过就没反悔的余地。隔阂产生就产生了,就像破镜再难重圆。谢兰因看着谢洵满脸茫然,她心头一软,“阿虎,如果可以阿姊也不想告诉你这些事,可你总要长大的。”
谢兰因是羡慕阿弟的,他是幼子,又时常住在王家,上面还有她和大兄,族里对他的教育难免疏忽。他个性很大程度是受王世父的影响,王世父是个好人,所以把阿虎也教成好人。
在他的眼里,天底下没有不好的事、也没有不好的人,唯一坏的就是李家。她跟阿兄之所以迟迟不愿说前事,就是不想让阿虎接触这些不开心的事。但是现在不说不行,她跟大兄要去六镇,阿虎一个人在京城,如果不早些点醒他,谢兰因怕让父亲来点醒,他更痛,父亲绝对不会因为他是幼子而偏疼他的。
谢洵闷闷的说:“阿姐,我想回去想想。”
“回去好好休息,别太费脑子。”谢兰因爱怜的看着蠢阿弟,她只想阿弟知道旧事,别再被有心人利用,不是想让他纠缠于往事。
谢兰因等阿弟走后,转身去看女儿,见女儿闭着眼睛酣睡,她忍不住凑上去亲亲女儿小嘴,“阿菀,以后别跟你小叔一样傻。”弟弟是自己的,再蠢也只能受着,谁让他们小时候没时间教他呢?
可女儿不能那么蠢,阿虎蠢是因为有他们可以依靠,阿菀却没有兄姐可以扶持,“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天攘攘皆为利往,什么地方没有利益?双方互利,感情才能长久,只有一方付出,再亲近的人都会反目成仇。”
谢兰因也不想时时刻刻的算计,可不算计不行,天下什么地方不需要算计?“若非陈留无子,你大舅有些本事,阿娘又能替你大父联姻,真当陈留会对我们如此和善?恐怕长安城都没我们立足的余地,所以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这点谢知很赞同,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说大家族,就是普通的小户人家,哪家不是鸡零狗碎的烦心事一堆?父母兄弟为钱财、房子反目成仇的不计其数,不都是利益得失吗?人活在世上哪能没点烦心事?
谢兰因看着女儿甜美的睡颜,又忍不住亲亲女儿,“不过阿菀放心,你将来怎么样阿娘都不嫌弃你,阿娘是绝对不会抛下你的,你是阿娘唯一的宝贝!”她这辈子也不会再生第二个孩子。不为别的,就是怕她有了别的孩子,会理所当然的丢掉阿菀,毕竟阿菀现在已经是大兄的女儿。她不是阿娘,她不会抛下自己女儿的。
谢知:“……”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嘛,我还是很厉害的,谢知睁开眼睛对谢兰因甜甜的微笑。
谢兰因还当自己亲吻吵醒女儿,有些愧疚,但见女儿睁开就对自己笑,还伸出小手让她亲小手手,谢兰因开心的抱起女儿,“阿镜是不是饿了?阿娘让乳母进来。”
谢知不大饿,但有点渴,对着阿娘啊啊两声,自秦宗言接应他们之后,谢知也重新有了乳母,她果断抛弃米粉,重新投入母乳怀抱。古代又没有配方米粉,她肯定能吃奶就吃奶。
谢兰因唤来乳母给谢知喂奶,这丫头打小不爱喝水只肯吃奶,幸好宫里本来就养着乳母,谢兰因也尽供着女儿喝。等到魏国,又有阿耶和秦宗言供给,谢兰因笑着握着女儿小手:“阿菀是小福星,到那里都有人伺候。”
乳母低头给谢知喂奶,心中很诧异,小娘子不是郎君的孩子吗?为何姑娘这般疼爱?这跟亲生女儿也没什么不同。
因京城出了大事,秦宗言生怕夜长梦多,第二天一早就带谢兰因和儿子回怀荒镇,临行前秦宗言同谢简商量谢兰因的身份,“阿镜以谢氏族女的身份嫁给我是不是太委屈?”
“可我在梁国并无庶子女。”谢简说。
“您不是夭折过一个孩子吗?就说本来生的是一对双生儿,阿镜因为体弱,一直养在庙里?”秦宗言试探着问,谢简儿子不多,每个儿子都是宝贝,他这话无疑是在揭他伤口。
谢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来你对我家旧事很了解。”
秦宗言干笑,不敢接话。
“你愿意,我也不反对。”谢简隐瞒谢兰因身份是不想多事,如果秦宗言不嫌麻烦,他也不介意。一旦说阿镜是自己女儿,她的真实身份有心人一下就能查出来。
“我愿意。”秦宗言哪里舍得阿镜身份不明的嫁给自己,在怀荒镇他还怕麻烦吗?
谢兰因倒是无所谓自己的身份,横竖她不用以前的身份,现在是谁的女儿她都无所谓。她不舍抱着女儿直亲,“阿菀,阿娘要走了,等你大一点,阿娘一定来接你。”等阿菀大一点,她一定要女儿陪在自己身边。
谢知心里也挺难过的,但为了不让阿娘伤心,她兴奋的在阿娘怀里蹬腿,小脸上尽是灿烂的微笑。谢兰因再次不舍的亲亲女儿,才把女儿交给保母。
秦纮也依依不舍的同陈留告别,“从母,我要走了。”
陈留忍泪抚摸着他的小脑袋,“路上小心,到怀荒就给从母写信。”
“我知道。”秦纮乖巧的点头,然后翻身骑上秦宗言给他准备的矮脚马。
谢简从乳母怀中抱过孙女,对女儿道:“照顾好你自己,阿菀我会照顾的。”
谢兰因点点头,狠心转身上马车,再也不看女儿。谢知又不是真正的孩子,自然不会哭,只对着阿娘乘坐的马车挥手。谢简惊讶的看着孙女,这孩子还挺有灵性的。
谢宁馨眨着大眼看着父亲抱着小侄女,陈留抚摸着女儿,“阿菀还小,所以你阿耶才要抱她。”
谢宁馨乖巧的说:“我知道,小侄女小,以后都让我来照顾她。”她在家时就是大姐姐,父亲让她友善妹妹,小侄女比妹妹还小,更需要自己照顾。
陈留欣慰的一笑,宁馨被郎君教的很好,她拉着爱女上马车。谢简则带着孙女、孙子坐另一辆马车,谢大郎、谢二郎初离父亲,行事很拘谨,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倒是谢知很兴奋,坐在祖父膝上,伸出小手要抓车帘。
谢简笑着抓住孙女的小肉手,“这孩子真调皮。”
谢知不满的咿呀反驳,她才不调皮,她只是想看看古代路上的风景。
“不满阿翁说你?”谢简点点孙女翘翘的小鼻子,掀起车帘让她看车外景色。
谢知好奇古代官道许久,等谢简掀开车帘,她身体就往前倾,想看官道是什么样子。可一看到就很失望,不过是一条不是太宽敞的泥泞小路,两条长长的车辕痕迹深深的印在小路上,这也算官道?是她对古代期望太大吗?
“啊!”谢大郎、谢二郎一声惊呼让谢知回头,她困惑的看着大哥、二哥,发生什么事了?
谢简扬眉看向他们,“大父,他们没穿衣服!”谢大郎指着远处田地里正在辛勤劳作的农人问,这些人农人各个衣不蔽体,只在腰部重点部位束一条破布,别的地方皆未着寸缕,这对谢大郎来说已经是没穿衣服。
谢知一怔,她知道古代底层老百姓很辛苦,可辛苦到连劳作都没有衣服穿就超过她的想象,都八月入秋了,他们穿这么少冬天怎么办?
“因为他们置办不起衣服。”谢简掀起车帘,让长孙看的更清楚,“他们是平民,不是豪门家奴,没有主家庇护。”谢简缓声道。
谢知不可置信,可现在不是陈留吗?离长安这么近,百姓生活就差到现在这程度吗?不当豪门奴隶日子就过不去吗?
谢大郎不解的问:“可这里不是陈留吗?生活困苦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