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大哥,你帮我在父亲母亲求个情好么。”陆千奇央求,“我占卜过了,若出行西方,会有灾祸的。我要么不出门,要么就往东。”
“你想的美。”陆姳无情拆穿,“不出门就是继续留在侯府锦衣玉食,往东就是去找镇守海津的五叔。五叔脾气好,肯定纵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什么出行西方会有灾祸,不就是六叔管你管得严,你怕过几天跟着六叔西去云中,受不了苦么。”
陆千奇连和陆姳理论也顾不上了,一脸惊慌的站了起来,“六,六叔……”
陆广满像尊铁塔似的站在门前。
“六叔,您来啦。”陆姳笑盈盈行礼。
“六叔请。”陆千里迎接陆广满进来。
陆千奇这些天被六叔管得太严太狠,看见六叔腿就抽筋,“六叔,我不是偷懒耍滑,我是……我是……”眼前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大声的道:“我是想找我母亲,托母亲给您说个六婶婶。六叔,祖母说了,六房不能当家少夫人,您得成亲,这可是件正经大事情。”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看到六叔脸色似乎好了些,陆千奇心中暗觉侥幸。
千万不能被六叔抓住错处回去受罚啊,正常受训已经要累死人了,万一被罚,不得脱层皮?
一定得找个能让六叔相信的借口。就这个了,给六叔说个六婶婶,男大当婚,天经地义。
陆千奇非常殷勤,“像六叔这么好的人,必须名门淑女方能相配。我得找到母亲说清楚,让母亲放出眼光,务必替您聘一位称心如意的夫人。”
“原来奇儿突然跑了,是在替六叔打算。”陆广满这个老实人果然相信了,“你是一片好心。不过边氏虽被我休了,却还是娟儿的生母,她才过世,我不便娶妻。一年之后再说吧。奇儿,你的好意六叔心领了。”
陆千奇背过身去,悄悄抹去额头的汗水。
把陆姳给乐的。
陆千奇这便躲过了一劫,够机灵的呀。
“奇儿,你该练兵器了。”陆广满做人一板一眼,片刻不肯放松。
陆千奇无奈,认命的去了演武场。
“呦呦,多谢你。你天天去陪娟儿说话,又带了新奇有趣的小玩艺儿给她玩,娟儿高兴得像个孩子。”陆广满温声道。
陆姳抿嘴笑,“六叔,咱们自己人还客气什么啊。您尽心尽力的教导我二哥,我还没向您道谢呢。”
送走六叔,陆姳和大哥商量好了该如何行动,方才散了。
过了两天,陆姳又去看望了邓琪华,知道邓飞确实打消了曾经的念头,大为放心。
陆姳也去看了任婉然。
陆姳现在是侯府千金,蓝氏本来是笑脸相迎的,但这回却没有出面招待。陆姳知道蓝氏有些小家子气,也没有放在心上。
谈及家中琐事,任婉然颇有些烦恼。衣料首饰之类的事情陆姳并不关心,不过,裴少卿之妻石氏曾来过任家,有意无意地问了许多和庆阳侯有关的事情,却让陆姳警惕。
庆阳侯这个人虽然死了,但关心他的人真还是不少呢,呵呵。
这些人白操心了,庆阳侯手中确实曾经有过一件宝物,但那宝物已经物归原主,别人惦记不着。
陆姳回到平远侯府,找陆娟玩去了。
虽然边氏对陆娟一向厌恶冷淡,但毕竟是生身之母,边氏的去世陆娟总归是伤心的。陆姳一则怜惜这女孩儿命苦,二则答应了六叔,言出必行,这些天来每天都会陪陆娟散心。
“三姐姐,我爹爹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继母进门啊。”陆娟心里没底,“大姐姐二姐姐她们都说,我爹爹很快会娶继母进门了。继母会不会像亲娘一样,无论我多么努力想做个好姑娘,她就是不理我……”
“一定不会。”陆姳大包大揽,“六叔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吸取教训了,再成亲的话不会在意外表,会聘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
“金子般的心么?”陆娟眼睛一亮。
“对,金子般的心。”陆姳笑容明媚。
陆娟快活的转着圈,裙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秀的弧线,“爹爹娶了妻,我就要有娘了,就要有疼我爱我不嫌弃我的娘了。”
陆姳既替陆娟高兴,又替她心酸。
可怜的孩子,边氏对她简直是精神虐待,难为她自强不息勤学不辍,长成了身体健康、心理也健康的姑娘,不管别人怎样待她,她始终真诚待人。
“五妹妹说,我爹爹年轻时候婚事便艰难,现在年纪大了,又有了我,就更不好说亲事了。我想反驳,但是我不会说。”陆娟向陆姳请教。
陆姳教给她,“首先,小姑娘家谈论婚事不婚事的,似乎不够矜持;其次,六叔年轻时候婚事艰难,是因为他的才华不为人知,现在六叔经过十几年的摸爬滚打,已成长为云中副总兵,实缺三品武官。莫说六叔还是侯府子弟,颇有家业,便是贫寒人家出身,做到这个官位,婚事还会犯愁么?”
陆娟认认真真的听了,回味良久,高兴的道:“三姐姐,我都背下来了,下回五姐姐再这么说,我便如此这般的反驳她。”
陆姳莞尔。
陆娟邀陆姳到花园游玩,“从前没有哪个姐妹愿意和我一起在花间漫步,现在总算有三姐姐了。”
陆姳也是爱花之人,欣然同意。
园中布置精巧,红艳艳的台阁朱砂沿路盛开,如胭脂,如火焰。
花下众侍女簇拥两位盛装女子,一位肤光胜雪,一位肤色如墨。
“瞧瞧她俩。”陆婧、陆妩等姐妹四人旖旎而来,见到如此奇景,俱是酸溜溜的。
陆妍不屑,“她们两个分明就是被冷落排挤了,抱团取暖。”
反正谁也不爱理会她们两个,她俩就谁都别嫌弃谁,作个伴呗。
两拨人慢慢走进,笑容可掬的问好,礼数周到。
陆姳心中暗笑。
这四位自命为高贵优雅的侯府千金,对陆姳这个外来户一直是看不起的,有时甚至会当面说些轻视的话语。不过,自从柏姈姑娘身世大白,被驱逐出府之后,这四个人低调了许多。
毕竟她们曾经是和柏姈姑娘站在同一阵线的,战友走了一位,而且走得这么不光彩,她们一定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吧。
不过,偶尔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打个嘴仗,也是避免不了的事。
陆妍明知故问,“三姐姐,四姐姐,宫里梅花宴的请贴,你俩可接到了?”
陆娟腰挺得笔直,脸色严肃,一言不发。
陆姳巧笑嫣然,“宫里设宴是为南浔王、北安王选妃吧?我和四妹妹傲骨天成,高雅不俗,只有我们挑别人的,没有别人挑我们的,这种宴会当然就不去啦。”
陆妍:……
好气哦,这个陆姳实在太讨厌了,说不过她,想打她……
可是打也打不过她,只能硬生生憋着一口气,好难受……
被打脸的虽然是陆妍,但陆婧也跟着难受。
毕竟她和陆妍一样,都属于有请贴的那个阵营。
陆婧笑容温雅,“三妹妹,这次宫中设宴,只为南浔王、北安王殿下选妃,却没有敬王府的二公子,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陆姳笑得比她更加亲切,“因为这次得到邀请的全是京师贵女,敬王爷会觉得这些女子身份太高了,不适合澄表哥。”
陆婧:……
她已经有些痴呆了。
这个从静县来的三妹妹也太神了吧,怎地什么都能猜到,什么都瞒不过她?
陆妩抬起手掌拍了两下,算是为陆姳叫好,“三妹妹好见识。三妹妹猜得没错,敬王爷虽贵为摄政王,却谦逊自抑,自奉甚薄,曾说过他的儿媳妇出身文士之家便可。听说敬王爷相中了陈御史的千金,近日便要下聘了呢。”
陆妍忙补刀,“三姐姐,你的澄表哥虽然送了十五份生辰礼给你,但他的新娘,究竟还是陈府千金。三姐姐,你可不要太伤心了啊。”
陆妍满脸同情。
陆姳奇道:“澄表哥送生辰礼给我,改天他过寿,我自然也会送厚重寿礼,这叫礼尚往来,这是人之常情。我却不知,生辰礼和澄表哥的新娘之间有什么相干?我又为什么要为此伤心?五妹妹,这个道理,请你赐教。”
陆妍:……
好气哦,又被这个陆姳问住了,无话可说,颜面扫地……
一直没说话的陆好忍不住了,“三姐姐,澄表哥就要和陈府千金定亲了,你真的不在意?我还以为澄表哥对你……”
陆姳不禁叹气,招手叫过陆妍、陆好,“五妹妹,六妹妹,你俩年纪小,说话莫名其妙,在平远侯府跟我胡扯也就算了,自家姐妹,难道我还会跟你们计较不成?出了陆家,却不可这样。你俩方才的话谬误太多,我做姐姐的若是不给你指出来,就太失职了。”
先教训陆妍,“五妹妹,你方才那番歪理自己都解释不了。你要记住,歪理并非不能说,但自己解释不了的歪理就一定不能说,你不能自己给自己挖坑,懂么?”
又教训陆好,“你的谬误就更大了。什么叫澄表哥就要和陈府千金定亲了,你这是造谣传谣好不好。贵族人家议亲,尘埃落定之前一定瞒得紧紧的,任何无关人等一概无从得知。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六妹妹你记住,如果有人告诉你,澄表哥已经和陈千金定亲了,你要做的是殷勤祝贺、诚心祝福;如果有人告诉你,澄表哥就要和陈千金定亲了,你一笑置之即可。你也不想想,还没下小定,已经沸沸扬扬,连你这闺阁中的小姑娘都知道了,说明敬王府或陈府,至少有一方是不谨慎的。谁会愿意要一个不谨慎的亲家,谁会愿意缔结一桩不谨慎的婚姻。”
陆姳长篇大论的教训完,对自己的口才很满意,拎过陆妍、陆好,替她俩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好了,你俩明白事理就行,也不用跟我认错了,回去吧。”
陆妍、陆好被她说晕晕乎乎的。
陆姳虽然是教训妹妹,但实际上连陆婧、陆妩这两个姐姐也一起奚落了。
陆婧、陆妩皮笑肉不笑,“三妹妹舌灿莲花,姐姐羡慕极了。”不咸不淡的扯了几句闲话,乘兴而来,扫兴而去。
陆娟佩服得不行,“三姐姐,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啊。”
陆姳摸摸下巴,笑道:“我也觉得我口才很好,我真是越来越喜欢我自己了。”
陆娟挽着她的胳膊回房,“三姐姐,二公子真的会娶陈御史的千金么?”
陆姳虽是看过书知道剧情的人,但关于这个在原书根本没露过面的扬景澄,却是全靠推测,“敬王府不会随意张扬议亲的事,两家就要定亲的消息应该是从陈府出来的。陈府太过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第33章
前方甬路上有人大步流星气宇轩昂的过去了。
陆娟眼尖, “那不是大伯父么?三姐姐, 大伯父脸色似乎不大好。”
陆姳忙和陆娟一溜小跑到了甬路上, 放眼望去, 只看到陆广沉的背影,“我爹自仪门向右拐, 应该是找我娘有事。”
“大伯父大伯母不会吵架吧?”陆娟关切的问。
“不会,我爹我娘相敬如宾,从来不红脸的。”陆姳非常自信。
陆娟羡慕陆姳聪明伶俐口才好, 陆姳便带她去了书房, “没有谁天生便是聪明绝顶会说话的, 都是读书学习, 一点一滴积累,方能厚积薄发。你若想口才好,先读几本书。”一边说,一边从书架上挑选着书籍。
“气煞人也。”陆广沉怒气冲冲的声音。
陆娟吓了一跳, 忙踮起脚尖往外看,“三姐姐,大伯父大伯母来啦。”
“夫君,小声些,莫被下人听到了,若传到呦呦耳中可如何是好。”谢夫人柔声相劝。
陆姳眼珠灵活的转了转。
父亲母亲在说什么啊, 居然不能被她听到?
父母越是想瞒着孩子的事,孩子越是想知道。陆姳也不例外。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陆姳来不及细想, 拉起陆娟,猫着腰,轻手轻脚,做贼似的躲到了书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