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他猛地抬头看向楚娆,虽然气色还未恢复,但确实是实实在在地醒过来了。
  “祁苏,我已经醒了,能不能不扎针啊。”
  楚娆话刚说完,下一刻,她已经被拥入一个充斥着冷香的怀抱里。
  她试探地伸出手环上祁苏的背,许久也没被推开,完了,祁苏不会是真的把她当救命恩人,不敢拒绝她了吧。
  “祁苏。”
  “嗯。”
  “我没事了呀。”楚娆的声音还是虚弱的,但她的确心情好,所以听起来倒没有病恹恹的感觉,反而像是糖,甜的发腻。
  “嗯。”
  “那你怎么还抱着我。”
  “嗯。”
  楚娆的脑袋靠在祁苏的肩窝,被他牢牢地箍着,又暖又痛,但她舍不得推开,她拍拍祁苏的背,下巴抵着祁苏的肩头,安慰道:“我没事啦,我就挨了这一下,还好好活着呢,我觉得一点儿都不亏。”
  祁苏喉咙口微动,嘶哑的声音传入楚娆的耳朵,“哪里不亏。”
  明明已经亏死了,亏的他疼的都说不出话来。
  楚娆见他形容比自己还憔悴,连声音都带着沙哑,以为是戳到了他的愧疚之情,环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反正就是不亏。”
  “不过,祁苏,你这样抱着我,算不算我拿命换的呀。”
  “……”
  祁苏涩的快满溢出来的心口,被她的一句话酿出了又苦又甜的味道。
  等楚娆真的被环抱压的胸口疼的受不了了,她轻轻推了推祁苏,祁苏这才回过神,想起她伤口一事。
  “疼怎么不说。”祁苏舀了一勺补汤,放唇边试了试瓷勺的热度,然后才喂给楚娆。
  楚娆张口啜了一口,“想多抱抱。”
  她现在都差不多等于死过两次了,哪还顾得上什么羞不羞人。
  “还是该说。”祁苏垂眸转了转汤勺,“我会抱轻一点。”
  刷的一下,楚娆的脸上烧红起来,她自己可以耍流氓,祁苏怎么能跟着一起呢,她,她多不好意思啊。
  来不及害羞,楚娆又被喂了一口。
  “祁苏,我晕着的时候,也是你喂我么。”
  “嗯。”
  “那你怎么喂的?我还能自己喝?”
  “用嘴。”
  楚娆前面缓缓喝了一半,剩下一半硬生生咽了下去,瞪着那圆圆的杏眼,“你,你用”
  “这个。”祁苏从几上拿起一根芦管,“吸一半再度进去。”
  “哦。”楚娆竟然有些失望。
  祁苏看了她突然微鼓起来的腮帮子,一副失落的模样,可怜而又诱人。
  他低头饮了一口,然后将茶碗送进楚娆手里。
  “这?”
  楚娆看着手上突然多出的碗,是要她自己喝嘛,她有些不乐意地抬头,“祁苏,我手疼,我不要自己——”
  楚娆眼睛都来不及合上,冰冷的触感覆上自己的唇,苦涩的汤水一点点度了过来,少许溢出沁润了唇瓣,擦出细微的声响。
  良久之后。
  “你以为的,是这种么。”
  祁苏‘度完药汤’,退出了距离,楚娆还没缓过神来,听他这么说,立刻愣愣地点了点头。
  “有何区别。”
  “甜”
  祁苏闻言轻笑了一声,低头将茶碗里最后一口补汤送进了楚娆嘴里,“快喝吧,最后一口。”
  楚娆看了眼空碗,抬头亮晶晶地看向祁苏,“祁苏,要不你再去煮一碗,用方才的法子,我能再喝一大碗的。”
  祁苏:“你整日想的是什么。”
  “可刚刚是你先亲我的。”
  “不是亲,是喂药。”
  “……”
  “咦,祁苏你的手上怎么了?”
  “没什么,擦伤罢了。”
  从楚娆那处出来,祁苏心下一松,径直走向隔壁侧卧,徐翁已经在房里等了些时辰。
  祁苏的脸色其实也算不得太好,手上被贯穿的伤口只是被屈木平稍带着治了几下,这两日他心里都系在楚娆身上也不觉疼痛,现在才隐隐有些知觉。
  “公子,你手上的伤?”徐翁很是担忧,明明伤的那般重,还总是掩在袖袍下。
  “无碍,境况如何。”
  徐翁只得收回心思,道:“噢,是的公子,老奴才打点完一切,便快马赶过来向您回禀。”
  “请公子放心,祁家的米铺会在两日之内尽数封死,他们再翻不了身,至于其他,老奴是觉得,将大房的人一并收监,流放边城,公子您看,如何?”
  徐翁的白眉皱的厉害,都说祁苏疏冷淡漠,但徐翁知道,他只是清冷寡言,人心却是不狠。
  徐翁得到消息是三日前,以商会的实力,做这些事自然不在话下。如今边关告急,流放到那处,无异于要人性命,甚至相比更为折磨,他代替祁苏暂管下面那么分堂,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他只是怕祁苏下不了狠心。
  可这次大房出手如此狠辣,再纵容也真的不是良策。
  没想到,不带犹豫的,祁苏冷声开口,“好。”
  徐翁闻言放下心来,看来这次伤了夫人,还当真是触了逆鳞。
  以往祁苏的冷清只不过是没什么需要在乎,如今倾尽于一人身上,那哪还能容哪怕下一粒细沙。
  祁苏垂眸走至桌边,“楚绥,可有动静。”
  “有,楚家少爷的确是雇了一批人,但是要如何做,老奴暂且也不知,但估计不过这两三日。”
  “无论他做什么,护他周全。”
  “但请公子放心,”徐翁眼色一横,“便是杀了人,咱们都能把他保下来。”
  “徐老,还有一事,我要你去做。”
  “公子请说。”
  第66章
  楚娆醒的消息, 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别苑。
  首先来的自然是一直服侍她的丫鬟紫烟,楚娆看着跪在床前, 只顾着埋头大哭的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明我被刺了一剑,怎的你比我哭的还厉害。”
  楚娆原意是想安慰她,没想到紫烟哭的更凶了,等她好不容易能说出句完整话,楚娆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么。
  “都怪奴婢跑的不够快, 喊人也喊的不够利落,让夫人和公子受了这么大的苦。如果夫人有好歹,紫烟是绝不会独活的!”
  “好了, 别说这样的话,我不都没事儿么。”
  紫烟见楚娆这么一说, 又开始抽泣起来,仿佛楚娆昏迷的这几天, 她都用来存这些眼泪了。
  见紫烟这样,楚娆突然觉得自己或许真是想错了, 她甚至猜想,前世她死的那么冤枉, 不会连紫烟也跟着她跳井了吧。
  这念头吓了楚娆一跳,她不敢细想,反正都算过去,这一世,大家都能好好活着就行。
  “对了, 紫烟,你替我换了衣衫,有看到我怀里的荷包么?那里面有心尘给我的那串木珠,但是珠线怕是已经断了。”
  紫烟拂掉眼泪,声音还有些哑,“奴婢看到了,还替夫人用新线穿起来,公子说让还给心尘师父,奴婢就寄回福源寺去了。”
  “嗯。”
  寄回去物归原主也好,楚娆总觉得,它来到她身边,就好似替她挡了一劫的感觉。
  福缘寺的山脚下,一人站在山口,袈裟被风吹的鼓起。
  心尘捏着手中收到的信封,里头是用素布包裹着的一串浅纹木珠。
  木珠显然是被重新穿起,紧实了许多,心尘看着那微微露出的紫色细线,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也只是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娆从醒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心情颇好,能吃能睡,但她毕竟自小生活在扬州,实在不习惯晋城的天气,是以才过了两三日,楚娆就缠着祁苏要回广陵城。
  马车上,楚娆被一床棉被裹着,抱在祁苏的怀里。
  屈木平的叮嘱是不能太过颠簸,以防伤口被震开,但楚娆实在是想回扬州,就只能求着祁苏,于是她想到了这个办法。
  当时觉得可行,但现在看到祁苏的手一刻不得闲地揽着她,楚娆有些不好意思, “祁苏,你累不累啊。”
  “不累。”
  祁苏把她的手重塞回被子里,“冷,别出来。”
  楚娆整个人被祁苏箍紧,像个粽子,只露出了一双小鹿眼,看了祁苏半响,说道:“祁苏,我其实有话想问你。”
  楚娆这两日其实一直有些犹豫,她不知道祁苏那日到底有没有听到她说的那句重生,“祁苏,我那日在沧海边说的那句,你听到了么。”
  沧海那日。
  “嗯。”
  他听到了,在发现黑衣人之前,楚娆说了重生二字。当时情势危机,他没有细想,待楚娆醒的这几日,他已经串联起所有,结合楚娆以前那些不同寻常的举动,他大概已经理清了头绪。
  “那你信不信我。”
  “信。”不仅信,还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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