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什、什么？”
顾时生起了调戏她的心思，憋着笑，正儿八经跟她重复了一遍:“我说，叔叔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这回蒋念念足足愣了有一分钟，“那……那我爸他怎么说啊？”
摔杯子，砸桌子，赶他出门，顾时生心想。
如果他真跟她父亲坦白了，那情况也大抵跟今天差不多，不过他倒是真想就立马……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当然是准了。”
蒋念念瞧见他眼底的戏谑，慢半拍的回味过来，他跟她说的不过是些玩笑话，她有些气不过的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偏偏顾时生不躲不闪，就笑着停在原地任她胡作非为。
蒋念念自然舍不得用力，装模作样的拧了他两下，便收回了手，见状，顾时生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念念，”顾时生突然喊她，蒋念念被这个称呼喊得有些没回神，他鲜少这样郑重而正式的喊她。
顾时生瞧着她呆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记得上次上课的时候，高数教授曾经问过我们一个问题。”
蒋念念不由被勾出好奇心:“什么问题啊？”
“我们人这一辈子，是否有哪些放不下的执念。”
顾时生慢慢向她望去，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放不下的执念？”
她有些疑惑道:“是指对我们来说特别重要的东西吗？”
顾时生愣了下，莞尔:“也可以这么理解。”
蒋念念不由认真思考起来。
她好像没有这么深入的想过这种问题。
可仔细一想，她在每个不同年龄阶段，都好像有着她认为的不同的重要东西。
小的时候，她想认识好多好朋友，想吃好多好多糖，想给芭比娃娃买很多漂亮的公主裙，想在妈妈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薯片……她有许许多多难以放弃的东西，而且每次一做这些事，她就会觉得很满足。
年龄再大点，记忆再深刻一些的时候，她还是会因这些人和物而感到高兴。
只是这其中，她又多了一点对于学习成绩的期盼，除她以外，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高中升大学……也是多数老师和家长眼里认为的学生最应该看重且难以割弃的东西。
再到现在，她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感受着他静静陪着她度过的时光，数年如一日般，温馨而令人心安，仿佛有他陪在她身边，世上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她又觉得，阖家欢乐，外婆和爸爸身体安康，他万事顺心，她能如愿考到他在的城市……便是她此时此刻最为看重的东西。
蒋念念琢磨了一会儿，不答反问:“那哥你呢，你当时听到是怎么想的？”
“我当时想，如果非要说出一个让我难以放下的执念……”
她不无期待地望向他，顾时生看着她，精致的眼里盛着漫天星光，他慢慢笑开，“为了我在乎的人。”
“我们追逐名也好，追逐利也罢，除了为了让我们自己过得更好，也是为了我们爱的人，为了能让她在我的世界肆意行走，从此不受半点委屈。”
晚风吹来，飘开他身上的淡淡酒味，蒋念念大脑也有些晕乎起来，两人对视间，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在他俯下身来的那刻，她轻轻踮起脚尖，主动而大胆的勾住了他的脖子……
片刻后，顾时生只是克制的抱着她，沙哑着声道:“明天跟我一起回老家？我妈说她好久没见你了。”
“好……”
耽误了会儿她才重新回到客厅，摸了摸脸，她走到洗漱台前，掬了两把冷水覆在脸上，等热度退却，她又接着回卧室洗了个澡，这才哼着歌，高高兴兴的抱着枕头，去了唐翠英的卧室。
两人躺在同一个方向，她跟唐翠英挨得很近，说着悄悄话:“外婆，我想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过先说好，你还是不能告诉爸爸和吴婶婶他们！”
唐翠英手脚虽不大灵活了，却也尽可能侧过身，同她小声道:“那正好，外婆今天喊你来，也是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外婆你先说。”
“你先说吧。”
两人不约而同说道，随后纷纷默契笑起来，想了想，唐翠英接着道:“还是你先说好了，让外婆听听你有什么小秘密。”
黑夜里，饶是知道外婆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只要一想起顾时生，蒋念念还是忍不住红了半张脸。
也许是他今晚的话，让她心里多了许多不一样的想法。
她第一次体会到他对她的毫无保留。
从前的顾时生不如蒋念念幸运，她有父母，有亲人，有喜欢她的一大家子人，可他除了她以外，几乎一无所有。
如今的顾时生要比蒋念念幸运，他拥有她不再拥有的人和物。
在她的世界，唐翠英给她的爱完整又充实，顾时生更是为兄为父又为母，故而打从她不懂事起，亲情便占据在她心中第一位。
可顾时生哪怕清楚这些，却还是明明白白的跟她说清，并试图将他如今拥有的这些幸运分她一半，乃至大半。她何德何能，何其幸运。
若非许岚他们一早就知道了，她真想第一个便告诉他们。
想着，她忍不住弯开唇角，向唐翠英凑近些，红着脸，捂着嘴，小声说道:“外婆，我有喜欢的人了。”
……
……
与此同时，顾时生看着李燕三四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生儿，你还记得当初给念念算命的那个算命先生吗？】
【他最近回老家养病了，说希望能有机会再见你们一面。】
第066章
蒋念念和唐翠英一直聊到深夜一两点, 才各自睡下, 她一觉睡到自然醒时，枕头旁已经没人了，唐翠英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抱着枕头回到自己的卧室，待洗漱完, 她正准备换套出门穿的衣服，却收到了顾时生发来的消息。
顾时生:【念念，我妈妈她今早给我打电话，说她临时要到别人家拜年, 所以我们今天就不回去了, 下次再重新找个时间去。】
蒋念念想了想, 回复:【嗯嗯，那我们就下次再回去看阿姨。】
在她把收拾出来的衣服重新放进衣柜的时候, 远在另一头的顾时生也恰好坐上开往老家的车。
蒋念念下了楼，蒋文平坐在客厅沙发, 正陪余桐语和唐翠英二人聊天，见状，她笑着依次喊过三人:“外婆……爸爸, 余姨。”
“睡这么久也饿了吧？”唐翠英笑着解释道, “我跟你爸他们看你一直没醒，就没等你吃早餐了，你要想吃什么，就直接跟我说, 外婆帮你做。”
说着，唐翠英撑着沙发便要起身，余桐语立马早她一步站起，扶住她道，“阿姨，还是我来吧，念念的口味左右我也了解，出不了偏差的，您就坐这休息就行。”
唐翠英笑着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蒋念念有些好笑的看了唐翠英一眼，过年前后的几天里，吴婶一直呆在他们家，如果她真的饿了，那完全可以喊吴婶。说到底，外婆还是为了试探余姨对她的态度。
想着，她下意识看向从她下楼到现在，还没说过一句话的蒋文平，两人视线对上，他先是眉头皱起，再到眼里露出些慌乱，他不自然的移开目光，“既然醒了，那念念你先来陪你外婆坐坐，我去厨房看看你余姨忙得怎么样了。”
不等蒋念念做出反应，蒋文平便动作慌乱的起了身，脚步踉跄，往厨房快走而去。
蒋念念看了会儿蒋文平和余桐语成双成对的背影，才转身坐上沙发。
“念念，”唐翠英轻轻拍着她手，询问她道，“外婆昨晚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蒋念念下意识抠紧了沙发，垂下了头。
昨晚上，在她胆大又激动的跟外婆分享了小秘密，外婆向她追问了一阵对方是谁后，外婆也跟她说了个关于她的小秘密。
唐翠英道:“念念，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迟迟不娶你余阿姨进门吗？”
蒋念念自然不清楚，她摇了摇头，于是唐翠英用更小声的声音同她道:“念念如今也大了，有的事情，也是时候该你自己拿主意了。”
她慢慢点了下头，唐翠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用一种怜惜而心疼的眼神看着她，“其实你爸爸和你余阿姨……早就在外面有了小孩，还是个……男孩。”
蒋念念眼睫轻轻颤了下，没有说话。
“外婆原来还想着，既然你余阿姨是真的对你好，那让她早点和你爸爸结婚，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唐翠英叹了声，“可事实要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我知道这事后，也私下找你爸爸谈过，想问问他将来打算如何分配你和……那个小孩子的家产。”
“那然后呢？”
“你爸他自然说不会委屈了你，”说着，唐翠英看着她，有些高兴的笑了起来，“而且他还说啊，说等你长大了要嫁人的那天，他还会送份厚厚的嫁妆给你，绝不让你在婆家受半点委屈。”
蒋念念忍不住咬着唇笑出了声，不大好意思道:“那还早着呢，我也刚成年不久，离结婚还有好一段时间……”
蒋念念想起她刚刚主动说出的小秘密，顿了顿后，立刻闭上了嘴巴，唐翠英宽容的笑了起来，倒没在这问题上同她追问到底。
“但你爸爸他也说了，你……弟弟他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和你余阿姨的孩子，也算得上是你爸爸的老来子，所以你爸爸他还是十分看重你这个弟弟的。”
说着，唐翠英眼角笑纹加深，有些感慨道，“按理说，你爸爸对你素来不错，而你弟弟也才几岁大，等他长大的时候，你也年纪不小了，如果不出意外，你们有冲撞的时候不多，你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看她认真又乖顺的瞧着自己，唐翠英禁不住眼眶一红，声音微哑道:“可外婆迟早都是要走的人啊，等到了那时候，如果你爸不疼你，那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啊……”
蒋念念心下一恸，水汽渐渐浮上了眼眶，“外婆……”
“不过也幸好，”唐翠英随意擦了擦眼睛，又慢慢笑了起来，“等我走了以后，还有小陆这孩子代我照顾你下半辈子，那这样一来，外婆将来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听到这话，蒋念念顾不上问外婆是如何知晓她跟顾时生的关系，只还像小时候那般，猛的钻进外婆怀里，黏在她身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唐翠英笑着拍她的背，帮她平缓着情绪，“这有什么好哭的，生老病死，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再说了，外婆也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了，该吃的苦，该享的福，也都差不多了，要说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那就只有你了……”
唐翠英不说还好，一说，蒋念念再也压不住心里涌上的莫大感伤，双手扒着唐翠英的脖子，毫无形象的大哭了起来。
唐翠英动作缓慢的帮她擦脸，她这段时间来的所有委屈与不被理解，似乎都在这个略显迟钝的动作里得到了丝丝安慰。
等到她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唐翠英才接着道，“所以外婆当时跟你爸爸说，如果他真想娶你余阿姨，那也行，但前提条件是，蒋家的财产从此以后就跟你弟弟他们没半分钱关系，如果他同意了，那我跟你也会马上同意。”
似是瞧见她眼底的疑惑，唐翠英轻轻笑了起来，“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念念就会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了啊。”
她抽噎了声，“哪两条路？”
“一条就是，就像外婆说的那样，念念真的以同意余桐语进我们家为条件，来逼迫你爸爸，这样一来，你爸爸虽然会对你心有芥蒂，但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以及他一直来对你的疼爱，他肯定会在吃穿用度这方面多多补偿你，可若是念念选择了这一条，那你爸爸他以后恐怕就真的不会对你像从前……”
唐翠英没有说全，蒋念念却全部听明白了，她胡乱擦了下浸满脸上的泪水，慢慢笑了起来:“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就是，如果念念能接受你余阿姨和你弟弟，那你就去告诉你爸爸，就跟他说，你愿意真心接受他们，并且愿意跟他们好好相处，这样一来，你爸爸肯定对你感到十分愧疚，觉得他委屈了你，亏待了你，那无论你弟弟将来有多被你爸爸喜欢看重，在他的心目中，他最心疼、最觉得愧疚的儿女，就始终都还是我们念念。”
哪怕再度回想一遍，蒋念念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把眼角的泪给重新憋了回去，“好了外婆，你就别再为我这事操心了，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就是被你说多了才会产生其他想法。”
唐翠英半欣慰半无奈的笑了起来，“好，好，外婆以后再也不说这事了，一切都由你自己来做主。”
蒋念念不由轻松的笑了起来，只是想起什么，她忍不住询问道，“外婆，在做这个决定前，我能私下找个机会去看看……那个小男孩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女王节快乐！！！！希望所有姑娘们都能开开心心的！！
现在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然而又进入到了一天接一天的实训，所以最近更新都是在深夜出没，然后我要不怕死的挺起脖子来来唠叨一句，我这周周日休息一天！！！然后这本书也真的快临近尾声了，本来想一次性写完发上来，但尝试了一下，感觉还是没那么多时间，但我会尽可能在这两天写完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