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蝶儿,你……你说什么?!”妇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骤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她脸上带着惊恐、不安,不可自抑地朝后退去,同时,磕磕绊绊,颤抖着道,“摄政王妃是……是谁?”
“就是姨母当年生下的女儿,爹爹给她取名奉香的大姐啊!”苏蝶衣高兴地解释。
妇人终于听明白了女儿话里的意思。
只是身子却是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目光陡然阴鸷起来,盯着苏蝶衣问,“那,你跟她相认了?”
苏蝶衣不明白自家娘亲为什么会露出这副表情,愣怔了好一会热,才失落道,“没有,我只说我有一个姐姐,也曾在并州陵县的清风观待过……”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终于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一脸严肃,耳提面命道,“蝶儿,你记住了,那位摄政王妃跟你,跟咱们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往后,切不可再胡言乱语,你的姐姐苏奉香,早在去清风观的第二年便病死了!京城里没有苏奉香,没有!”
“娘,这是为什么呢,她明明就是姐姐……”苏蝶衣不死心,不甘心好不容易得来的可以高嫁的机会就这么夭折。她眼里带着泪意,死死地看着她的母亲,想知道原因。
可妇人却不打算将这些后宅里的陈年往事告知自己单纯无暇的女儿。
只严厉地警告她,不要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去认什么王妃姐姐,到时认出一场滔天大祸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蝶衣听母说亲得严重。嘴上答应着不会再认楚辞,但心里,终究不舍得放弃,暗暗盘算着——既然说服不了自己母亲,那就去说服苏家真正的家主——她的父亲。
……
楚辞和孟璟又在承天寺呆了三日,待做完第二场法事,才下山。
傍晚,进城。
她刚回到摄政王府,还没下车,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叫声。
分明是在喊她的名字。
匆忙起身,掀开车帘,一抬眼,便看到四儿焦急地冲她招手,在他身后,站在两个挎刀的王府守卫。
“你都找到这里来了,回春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楚辞下车,快步走到四儿跟前,看着他脸上焦急地神色,肃了面容,沉声说道。
她了解掌柜的和四儿,若不是要紧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打扰她的。
果然,下一刻,四儿开口了,带着哭腔道,“今日午后,外面送来了一位受刀伤的官爷,掌柜的上次见识过您的缝合术,这次便接了那个垂死的病人……亲自替他缝合,可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刻钟的时间,那病人就呼吸急促,面色潮红,现在浑身滚烫的想火炉一样,温度怎么都降不下去……人已经深度昏厥,不省人事……扎十指放血都没用。”
楚辞听四儿介绍完,面色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一面让四儿上车,一面冷声问他,“掌柜的在缝合之前,又用烈酒泡手,开水煮线,青铜灯燎针吗?”
四儿摇头,“病人当时失血太多,根本来不及做准备,掌柜直接就用针线缝合了。”
这下,楚辞的脸更沉了。
两人坐好后,她看了孟璟一眼。
孟璟以手扶额,然后了然地吩咐外面驾车的青龙卫,“去回春馆……”
楚辞见他不阻止他,松了口气。
不过,在看到四儿时,好不容易松下的那口气复又提了起来。
第32章 扛阿辞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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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疾奔,半个时辰后,驾车的骏马长嘶一声,终于停在回春馆后门外。
“四儿,下车!”楚辞起身,搭上四儿的手便快步朝车厢外走去。
孟璟看着四儿毫不避讳地搀扶着楚辞,脸上登时布上一层寒霜。
他身影一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两人追去,一手揽住楚辞,一手揪住四儿的后衣领,将他提溜下了马车。
四儿落地后,摇晃了好几下才站稳,然后一脸懵逼地看向将楚辞揽在怀里的孟璟,眼中骤然闪过几分失意。
“还不走!”孟璟却看也不看四儿,只冷着脸,威严地冲着楚辞说道。
楚辞回神,“嗯”了一声,拔腿就朝回春馆后门走去。
孟璟跟上。
四儿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跺着脚跟了上去。
一进后门,便能听到前面药堂传来的阵阵喧闹嘈杂声。
楚辞紧紧地皱起眉来,正要加快脚步,谁知垂在身侧冰凉的手,却突然被一只灼热的大掌给握住了。
孟璟低头,看着她凝重的面容,沉声道,“阿辞,你放心去治,不论结果如何……都有本王。”
本王会一直守在你的身后。
楚辞听他说着,心中不禁一暖,她仰头看他,静夜中,如水的眸子轻微地亮了一下。
“……好。”她低声回应,然后放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前堂走去。
孟璟看着她的背影,须臾,微微侧头,冷声吩咐隐在暗处的青龙卫,“仔细跟着王妃,王妃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暗处没有声音,只有深秋的树叶簌簌作响。
四儿追上来后,便见孟璟一个人,长身玉立在黑暗里。
“姐姐呢?”他停下脚步,似怕似不悦地问了一句。
孟璟看也没看他,拔腿直接朝前堂走去。
四儿被落在那里,一瞬间尴尬到了极点。
这若是旁人,他肯定要重重地给他一拳,让他知道什么叫礼数!
但偏偏,眼前那人是孟璟,是云朝最尊贵的摄政王。他就是有心,也没那个胆子。
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噔噔噔地朝前跑去……他还要给他的楚姐姐打下手。
再说楚辞,她与孟璟在后堂分开后,就直奔前面的药堂而去。
她到时,回春馆正堂里,正上演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
整个大堂里所有的东西,包括药柜,药案,全部被砸的七零八碎……掌柜的叫人踩在地上,那人的脚死死地压着他的脸,其余医徒也被打得不敢还手,纷纷抱头蹲在地上……
见着楚辞露面,踩着掌柜头的男人,冷冷地觑了她一眼,寒声问,“你是什么人?敢到这里来!”
“我是楚辞,回春馆的挂名大夫,听闻这里有人重伤,生死垂危,特来救命。”她一手护着自己的小腹,一手捻着银针背在身后,防备甚强。
“你就是楚神医?”男子听到她的身份,语气中多了一抹深意,顿顿,不等楚辞开口,他又道,“你说的垂死的病人,正是舍弟。”
“我了解。”楚辞说着,担忧地看了眼被他踩在脚下的掌柜的,继而皱眉道,“阁下能否先放过回春馆诸人,待我施救过后,再行决断。”
“看在神医的面子上,我周仁就先放过这些草菅人命的杂碎一马!”说着,他抬脚,朝着掌柜的后背用力一踢,掌柜的便朝楚辞滚来。
“掌柜的!”楚辞俯身,在掌柜的面前蹲下,“您没事儿吧?”
掌柜的被周仁用尽全力一踢,倒抽着冷气,很久后才反应过来,摇头道,“我……我没事,你快去看周义……”
周义,就是周仁的弟弟。
也是掌柜的没有经过消毒,就擅自用针线缝合伤口的那个垂死的病人。
楚辞点了点头,跟着,又吩咐了两个医徒照顾他,然后才带着姗姗来迟的四儿往周义所在的病房走去。
等她到的时候,周义身上的温度更高了,全身都成了绯红色。她无意碰到他的额头,只觉得她的指尖都要被融化了。
解开缠住伤口的绷带,创伤已经呈鲜红色,有很明显的溃脓。
“四儿!”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吩咐他道,“还记得上次我交给你准备的东西吗?照着来,要快!越快越好!”
“是,姐姐!”四儿答应了一声,便朝外跑去……
许是关乎整个回春馆所有人的命运,他这次的办事效率是前所未有的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将一切准备妥当。
另一厢,楚辞用酒给周义送服了三颗大还丹,好尽最大可能保住他最后的一口气息。
接着,她从留在回春馆的另一只医箱中,拿出专门请能工巧匠打造的菲薄手术刀……一点一点,将周义身上溃脓的、没有消毒的肉削了下来。
男人身上的伤口宽且深,肠道也有些感染迹象,她手握手术刀,足足处理了有一个时辰多的时间,才将所有被感染到的创口清理完,接下来,便是缝合……
从里到外,她缝合了整整三层。
一旁,用来清理手上鲜血的烈酒铜盆,已经换了好几只……
两个时辰后,周义的伤口终于全部处理完。
接着,她又将自己配置的强效消炎的药丸子给他喂了几颗。
整个人才彻底松懈下来。
“四儿!”她虚弱地叫了他一声,下一刻腿脚一软,登时,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姐姐。”四儿心中一急,紧张地叫了一声。
楚辞看着他的眼睛,轻微地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扶我在一旁的凳子上歇一会儿!”
“好,姐姐,四儿这就扶你过去!”四儿一面答应着,一面将楚辞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支撑着她往不远处的太师椅移去。
楚辞在椅子上坐下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舒服得她好像到了天堂。
喟叹一声,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姐姐,你这么累,我帮你捏捏吧。”四儿看着楚辞娇艳如花的面容,眼中露出几分痴迷,情不自禁地绕到她的身后,双手按上她柔弱无骨的肩膀,一下一下,慢慢地摁了起来。
楚辞已经累极,根本没有精力理会他。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一歪头,沉睡了过去。
四儿见她睡着,忍不住低头,离她更紧了几分,想更细地看看她的眉眼。
也怪病房里的灯火太过暧昧,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头越来越低,腰越弯越厉害……
眼看着,他颤抖的唇,就要碰上睡梦中女子的脸。
这时,很突然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接着,突然破门而入的孟璟就将四儿的唐突看了个分明。
“滚出去!”他脸一黑,紧紧地攥着拳头,用杀人一般的语气冲着四儿低吼。
四儿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面皮一红,下一刻,低低地道了声“抱歉”,抬腿就朝外跑去。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孟璟看着还在睡梦中,对方才险些被轻薄时间一无所知的楚辞,目光复杂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身上的大氅解下,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