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李湛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王沅忙前忙后地侍奉他,一会儿问他瓜甜不甜,一会儿亲自给他摇扇,李湛很受用,终于大发慈悲,“快歇会儿,让宫女扇,看把你忙的。”
  李湛道:“女生外向,徽鸾日日都同卢宣见面,却连见我这个父皇的功夫都没有,白疼她了!”
  王沅笑道:“陛下这么失落,不如我派人去叫徽鸾过来?”
  “算了,算了,她现在是大姑娘,有自己的心思。卢宣看着一表人才,出自大儒之家,他的身份尚主也是够的。朕想着早日替他们定下来,以后他们见面也名正言顺些,省的像现在一眼惹人闲言碎语。”
  王沅道:“徽鸾是有主意的,咱们还是先问过她的意思再决定。”
  李湛想起之前余平的事情,便同意了。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把徽鸾叫过来说了这件事,徽鸾大方地说:“好啊,多谢父皇母后为女儿做主。”
  徽君吃惊地瞪大眼睛,“姐姐,前些时候你不是还说自个年纪尚小,不急着定亲吗?”
  徽鸾伸手点点她的鼻子,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清泉宫避暑这么多天,她与卢宣感情突飞猛进,将亲事定下来也未尝不可。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李湛打算等回宫后,再正式定下徽鸾与卢宣的亲事。
  行宫的日子闲适自在,但总有过完的一天,九月天气渐渐转凉,众人启程回宫。
  太子少傅的次子即将要尚东莱公主的消息在长安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休整了几日,王沅就开始忙徽鸾定亲的事情。
  ☆、第 161 章(修)
  161 第 161 章(修)
  李顼对徽鸾将要与卢宣定亲的事情很满意, 卢宣担任太子舍人以来,一直都很得他的喜欢。他赏赐了很多布帛钱币给卢宣,并打算给卢宣放半个月的假,用以筹备订婚的事宜。
  卢宣脸上却未见喜色,反而有些忧心忡忡地样子,李顼打趣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怕了我二妹,突然不敢娶她了?”
  “不、不是, 臣不敢。”卢宣忙说。
  李顼拍拍他的肩膀道:“父皇太过宠溺徽鸾,将她脾气惯大了, 你放心, 你是孤看重的妹夫, 以后徽鸾若是作出不当的事情,你只管跟孤说,孤帮你说她。”
  卢宣赶紧说:“殿下, 二公主人很好,大方爽朗,臣很钦慕她。”
  “孤看你神思不定,到底是为了什么?等你和徽鸾订婚后,就是孤的妹夫,大家是一家人, 你若是遇上棘手的事情, 可以跟孤说。”李顼道。
  卢宣感动得热泪盈眶,“殿下, 您待臣这么好,臣却对不住您,只怕臣不配尚主。”
  “你把事情说清楚。”李顼的脸色凝重起来。
  卢宣道:“臣祖籍新阳,幼年时同家父居于新阳,后来家人都随着家父搬迁到长安来。家父在老家时曾为臣与一户姓陈的人家订过亲,后来两家多年音信全无,家父前些年派人去新阳寻过这户人家,只是新阳曾发生过天灾,陈家已经寻不到了,因为当时是父辈之间的指腹为婚,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桩婚事。”
  李顼道:“既然寻不到人,这正好说明那陈姑娘与你无缘,而且天灾之年,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说不定陈姑娘已经去世,卢少傅已经尽力寻找过,你们也算是仁至义尽,难不成一日不找到陈姑娘,就一日不让你成婚吗?这实在是太耽误你了。”
  卢宣长长叹气,“若是家父能像殿下这样想就好了!家父说,言必诚信,行必忠正,既然卢陈两家定了婚事就必须要遵守。他的意思是让臣等到二十五岁,若还没有陈家姑娘的音讯,再为臣重新定亲。”
  “这不是耽误了你嘛,”李顼摇摇头,“少傅确实有君子之风,只是有些迂了。”
  卢宣不敢说自己父亲的不是,只是道:“殿下,如今家父正准备上书陛下,趁着臣与二公主的婚事没定下来,想陛下请罪,回绝了这门亲事,所以臣才说不配尚主。”
  “孟子有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你年轻轻的,与徽鸾志趣相投,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李顼很能理解卢宣。
  卢宣满心感激,“殿下,等得到您的理解,臣就是死而无憾了,只是臣注定不能与您成为一家人了。”
  李顼摆手,“慢着,此事孤替你做主,孤先与少傅谈谈,看能不能扭转少傅的想法。”
  卢宣拱手相拜,“多谢殿下!”
  卢廷玄每日下午末时都会给李顼授课。授完课后,李顼趁机问起卢宣的婚事,卢廷玄道:“殿下,都是小儿糊涂啊,他尚有婚事在身,不配侍奉公主,请公主另择佳婿吧。老臣已经写好奏折,明日就上奏陛下。”
  “少傅,孤已经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那陈家音信全无这么多年,你也派人去寻找过,孤再说句不太恰当的话,或许陈姑娘早已经在灾年中死去,让卢宣苦苦等着,而放弃大好姻缘太不值得了。”
  卢廷玄摸摸胡子,正色道:“殿下说的或许没错,但老臣读孔孟之道,只知道一个‘信’字,此事小儿有错,老臣同样教子无方,老臣会向陛下请罪。”
  儒生的风骨让李顼敬佩,却又头疼,有些事情确实是需要变通的,这天下谁不知道能当上皇帝女婿,可谓是一步登天,这样的好事,他却偏偏往外推。
  李顼只能从另一个方面来劝说卢少傅,“卢宣与公主将要订婚的事情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却隐瞒已有未婚妻的事情,少傅你去向陛下请罪,婚事不成,陛下与公主的颜面都会伤着。若陛下龙颜大怒,不说你们卢家,只说是卢宣,以后再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你三思吧。”
  卢廷玄回府后,卢宣跪在他面前请罪,他看着这个自小疼爱的儿子,问道:“你是否一定要尚东莱公主?”
  卢宣磕了一个头,坚定地说:“是,孩儿一定要尚主。孩儿还想日后得封列侯,光宗耀祖,只求父亲能成全孩儿!”东莱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能够娶到她,就能得到陛下与太子的看重,至少他以后的官路会一帆风顺。
  卢廷玄叹气,“罢了,你翅膀硬了,能让太子当你的说客,老夫管不了你了,随你去吧。”
  “多谢父亲成全!”卢宣听着父亲话里的意思是同意了,狂喜道。
  次日,卢廷玄上了折子以年老多病为由请求归骸骨。李湛挽留,然而卢廷玄去意已决,只能批准。他与王沅说起这件事来,还有些犯愁。王沅想起太子前少傅邱容来,这位邱少傅也是苦苦求去,现在的卢少傅也是,看来还得为太子多准备几个少傅,她把意思跟李湛说了。李湛道:“很多当世大儒并不愿意在朝为官,不好请。”
  虽然不好请,但还是要请的。始元五年,周堪、刘向、萧望之等人曾经在石渠阁谈论五经,天下闻名。李湛遣太中大夫余寿去请周堪、刘向等人,最后周堪同意担任太子少傅。
  卢家请了乐陵侯石坚为媒人,向皇家行纳采之礼,纳采礼行过后,徽鸾与卢宣的婚事正式定下来。皇室礼仪繁琐,忙了半个月才把这事完结。
  徽鸾真心实意地向王沅道谢,“母后,我的婚事实在是麻烦您操心了。”
  定了婚事,徽鸾越发有大姑娘的模样了,王沅抚养她这些年,已经走完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就是把她顺顺利利地嫁出去了,“日后你过得好就行了。”
  徽君挥挥拳头,道:“二姐,如果卢姐夫敢欺负你,我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徽鸾:“千万别,卢宣长得那么好看,你要是把他的牙齿打掉了,那多难看呀。”
  “哼,万一卢姐夫不听话怎么办?”徽君问道。
  “如果他有这么一点不听话,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一回,要是非常不听话,我就让侍卫教训他。”徽鸾用手比划了下。
  王沅听得直摇头,大周公主作风彪悍,她是认真教导这两个孩子的,李湛甚至还请了儒生专门教导公主们,怎么性子还是这么强悍,一个两个都有些像安阳公主那作风。
  王沅道:“徽鸾,夫妻之间的事情有时候并不是比谁的家世好,谁的拳头硬,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十全十美,就是你们的父皇也同样如此。你若是真想与卢宣好好过,你们两人就应该互相敬重,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如此夫妻才能琴瑟和鸣。若是动不动就拿公主的身份压人,把夫婿打压的畏葸,这样的婚姻是没有什么意思的,这道理,徽君也该明白。”
  徽鸾解释道:“母后,我只是与五妹打趣,成婚后必不会如此的。”
  徽君也老实地说:“母后,我知道了。”
  王沅颔首,“嗯,你们日后都是要嫁人的,只有你们过得好了,我跟你们父皇才能安心。”
  徽鸾的婚事定下来后,张丽妃开始焦急起来,她的女儿徽妘排行老三,虽说年纪还小,但是她希望给女儿找了家世人品都一等一好的夫婿,最近一段日子,时常往椒房殿去。
  徽妘劝她,“娘,二姐定了婚,至少还有三五年才会成婚,女儿的婚事根本不急。”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家世人品好的贵公子那是人人都想召为女婿的,你不先看着,日后都被别人招去做女婿了。”
  她一口一个女婿,徽妘脸红,“您别说这个嘛!”
  张丽妃笑道:“这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只看徽鸾,还自个选了驸马。不过我倒不觉得那姓卢的有多好,娘必定给你选个世代功勋家族出来年轻公子,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的上你。”
  徽妘无可奈何,偷偷跟徽君说:“我都快难为死了,娘不但让母后帮着相看,还时常请了外祖母进宫,让外祖母在宫外物色人选,仿佛我是嫁不出去一样。”
  徽君说:“我听母后说,父皇帮我们看了几人,哎,反正这些事情我是不操心的。丽妃娘娘现在一头热,你就随她去吧,她是被二姐的婚事给刺激的,等这段日子过了就好了。”
  ……
  朝政稳定,掖庭平静,日子就这么流水似的过去,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间四年过去,到了始元二十一年。这四年间,四夷不敢再犯边,国泰民安,徽娟也于始元十九年和亲去了匈奴,李湛怜惜长女,每年都派人去匈奴看望她,同时还赐给她锦绣布帛。
  ☆、第 162 章(捉虫)
  162 第 162 章(捉虫)
  李珣朗声背诵仓颉篇, 徽君听着频频点头,伸手去摸他的头,“不错,弟弟,你终于都识字啦!”
  李珣躲了过去,提醒道:“我现在七岁,去年就入学了,姐姐!”
  徽君“哦”了一声, “你长得真快,好像昨天我还能抱着你走来走去, 现在你居然快比我高了。”
  李珣摸摸额角一块半寸大小淡淡的疤痕, 道:“我听母后说, 小时候姐姐你特别喜欢抱着我走来走去,然而力有不殆,将我摔了下来, 因此磕伤了头。”
  徽君有些心虚,“对不起啊,不过你那时候确实太胖了,我本以为你会长成胖墩,没想到居然瘦下来。嗯,瘦了后好看不少, 也像母后的孩子了。”
  李珣皱着眉头看着徽君, 徽君讪讪地闭了嘴巴。
  王沅看着这两兄妹逗趣,徽君活泼好动, 李珣相反,自过了五岁后,就再也没做过招猫逗狗的事情,做事一板一眼,十分认真。
  李珣道:“母后,我有一事要对您说。”
  “你说吧。”
  徽君本来想走,见状也留下来,准备听听弟弟说什么。李珣道:“我身边的侍人窦准,常常在我面前道他人是非。我不喜他,因此请求母后将窦准打发出去吧。”
  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就有了自己的主见,王沅欣慰,故意说道:“你父皇请了儒生为你们讲经授义,教导你们仁德,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若你觉得窦准不好,可教训他,他改了,这事就罢了,还能彰显你宽厚的名声。”
  李顼没有受王沅的话困扰,斩钉截铁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窦准此人不过是看轻我年幼,才敢在我面前犯口舌之忌。母后疼爱我,我身边侍奉的人都是您千挑万选出来的,窦准在未侍奉我前,并不不妥,侍奉我后,恶习渐生。再说,这样近身侍奉的人对主人的影响是极大的,窦准品德低下,我担心长此以往,会受他影响。”
  王沅心里直点头,在她的反对下,儿子能坚持自己的主见,并且能振振有词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不错。她正想称赞他几句,就听着李珣问道:“母后同意了吗?
  要是您仍然不同意我的请求,我就去找父皇说理。”
  “嘿!”徽君轻轻拍他的头,“你这小子,还想去找父皇告状,亏得母后这么疼爱你!”
  李珣面带委屈,“姐姐,你别总是拍我的头,我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告状。我只是去找父皇说我的理由,不是告状。”
  王沅笑道:“罢了,你也不用去找你父皇说理,母后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替你打发了窦准。”
  李珣的小脸扬起笑意来,“多谢母后!”
  这时,李湛走进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朕怎么听到告状之类的话,谁要告状,可是徽君要告状?”
  徽君扁扁嘴,道:“父皇,不是我告状。”
  李湛笑道:“朕还记得你跟徽鸾小时候在鸣凤阁读书时,两人争着在朕面前告状,朕恨不得天天跟你们断官司,没想到越长大你们的关系越好,害朕白担心一场。”
  他揽着徽君的肩膀,“别生气,父皇开玩笑呢,你是父皇的乖女儿!”
  徽君这才高兴起来,快言快语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李湛说了一遍。
  李湛颔首,“此子类我!”
  徽君看看弟弟,再看看父皇,道:“父皇,母后说我长得才像你,弟弟长得像母后。”
  王沅笑道:“你父皇说的是脾气秉性。”
  李湛解释道:“皇后说的是。”
  徽君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王沅见她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限制她出宫。她常常约着三五个闺中好友,出宫骑马游玩,因此功课拉下来。她担心李湛会考校功课,忙说:“二姐就快出嫁了,我去看看她。”匆匆行礼后告退出去。
  李珣不似姐姐有着七窍玲珑的心思,端正坐着听父皇母后说话。李湛当然要考校他一番,选了《诗经》《尚书》中几句话问他。李珣学得浅,只能粗粗解释一番,但他并不是人云亦云,而是说出自己的观点。
  李湛点头,“嗯,你小小年纪能解释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一般的皇子七八岁的时候会选几个伴读,既可以从宗亲外戚中选,也可以选诸卿之子孙,王沅问起李湛选伴读的事情来。李湛道:“朕已经大致确定了人选,三人从诸卿子孙中选,另外两人则从你家选吧。”
  王沅认真考虑着,家里适合的人确实有几个,二嫂方云娥之子,还有姚家的,田家的,突然看着李珣面色有异,问道:“珣儿,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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