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萧烈:“都说了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依你那皇叔父的性子,只怕要召集群臣商议个十天半个月都没个定论,到时候别说闹的人尽皆知了,赵国要来个反将一军,我找谁说理去?兵者诡道也,这道理,晋王无需我多言吧?”
  靳燕霆没说话,倒是他身边的一个副官气不过道:“萧王子你这话我倒听不懂了,萧国和赵国的矛盾那是你们俩国的事,你牵扯上我们晋国就是你不对,你讲什么兵者诡道,那又与我晋国何干?”
  “陈述!”晋王喝止,又冲萧烈拱手道:“你萧国从我晋国借道而行,虽和薛玉杰私底下有交易,却并未经过我皇恩准,认真算来,确实犯了我国境,但我念着二殿下当年与我晋国合力围剿戎族的情谊。这一次就算了。你说你助我晋国除了薛玉杰那个祸害,这个情我是承的。但经此一事,怕是赵国以为萧晋二国已然结盟,往后对我边境恐多有滋扰。我大晋民风淳朴,百姓良善,热爱和平,不喜争端,如今这争端躲也躲不掉了,所以你说我要谢你什么的,与你带给我的麻烦想比,差不多也算扯平了。”
  萧烈安静听他说完,笑道:“晋王,你和徐乘风在一起久了,倒是越来越像了,算计的可真清楚。”
  二人不再多言,各行其道。
  靳燕霆让到一边,正要离开,萧烈忽然叫住他,“靳燕霆,我听说楚寻因为杀了薛春被送来安城了?”
  靳燕霆猛的一惊,忽得一扯马缰,表情大变,声音都绷直了,“你见过她?她在何处?现在可还安好?”
  萧烈话都到嘴边了又改了主意,淡道:“哦,只是听说,未曾见到。”
  靳燕霆眼上迫切的神色消匿不见,愁眉深锁。
  萧烈道:“我是瞧着你都有闲心来堵我了,想来已经将她救出了?所以随口一问。看来是我错了。哦,对了,薛玉杰将他弟弟葬在薛家祖陵,还将他的一干侍妾一并陪葬了。或许你可以去那里找找。只不过,陵墓塌了,想来就算找到,也绝无生机了吧。”
  靳燕霆顿时面如土色,握住马缰的手青筋暴突。
  他这一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赶来本就是为了她啊。可在翻山越岭赶到安城之时,眼见的却是城内大乱,人人奔走相告,薛玉杰已死,萧国大军攻下了安城!靳燕霆脑子嗡的一声,再不能想其他,满心满眼都是家国大事,那些盘踞在他心间的儿女私情瞬间变的微不足道。如今与萧烈一番交谈,心头大石落下,骤然想起楚寻,心口仿似被一记重拳狠狠砸上,呼吸不能。
  第83章
  萧烈累到不行, 马不停蹄赶回萧国都城上清,将一应面呈萧王所要禀报的要务都推给柏老将军后, 掉头就赶回府邸睡觉去了。
  萧克受了伤,如今自顾不暇,萧烈也不担心他闲的蛋疼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已疲乏到极致, 澡都懒得洗一个,和衣往床上一躺, 眼前一黑的瞬间,陡然惊醒, 推开门,扬声问, “我带回来的那位姑娘呢?”
  彼时楚寻正在他府里乱晃。
  萧烈找到她, 张口就道:“我要睡觉了。”
  楚寻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难解其意,想了下, 震惊道:“你这意思是想让我□□?”
  萧烈被她的发散思维惊呆了。
  “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也没答应你以身相许啊?你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以为天下姑娘都好这一口?啧啧, 可你身上到处都是伤, 还要白日宣淫, 莫不是你修炼的本就是采阴补阳的邪功?”
  萧烈一张脸涨成紫色, 羞耻的无言以对,脸却板得跟棺材板似的,浑身僵直的走了。
  楚寻望着他的背影, 老成持重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殿下这一觉少说也得五六日,他只是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楚寻循声看去,只见一人身穿深色罩袍,遮住了眉眼,只露半截下巴,整个人隐在阴影处,若不是他开口说话,乍一看去还挺吓人。
  楚寻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鬼手赶紧出声制止:“夫人请止步。”
  楚寻不解。
  鬼手语带涩意,“我浑身带毒,离得近了,会被毒到。”
  楚寻歪头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不对啊,我听小殷说过,上次你捉我不成,反被她捉住,也没……哦,对了,差点忘了,她不怕毒。”
  “她为何不怕?”鬼手抬起头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楚寻笑言,“她是国医圣手殷鲲的孙女,殷鲲在大晋极负盛名,难道你没听说过?至于她为何体质特殊,我估摸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吧,你是□□炼成的,她家大概是各种上好药材炼成的百毒不侵之身?”
  鬼手听的认真,垂眸思量,也就没在意楚寻悄无声息的靠近。
  忽而,只觉眼前一亮。
  楚寻一只手还停在半空中,啧啧评价道:“好一个俊俏美少年!少年,不知婚配否?可有中意的姑娘?”
  鬼手都要发怒了,听了她这一句,表情一变,嗖得一下,没影了。
  楚寻远目看了一会,忽觉不对,抬起手一看,原本白皙的皮肤逐渐变深,“这还真是……”话还没说完,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饱睡一天一夜,楚寻精神大好,推门而出,朝着鬼手隐藏的位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言:“你这体质甚是不错!”
  鬼手惊了,也不应声,悄无声息的遁了。
  楚寻洗漱用过早膳后,随口问了句,“你们家殿下呢?”
  “尚在养伤中。”婢女恭敬答道。
  “就是在床上躺着?也不用药?”
  “嗯。”
  楚寻颇感兴趣,用过膳,直接去了萧烈的卧房,被当差的侍卫拦在门口。楚寻讪讪离开,不甘道:“我就瞅一眼。”要是什么邪术功法也叫我长长见识哈。
  侍卫坚持不让。
  楚寻扁了下嘴,“小气!”掉头离开,朝大门走去。
  她刚走,主院伺候的婢女一脸“你摊上大事”的表情。
  侍卫只觉得凉风阵阵,“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跟了殿下这么多年,莫不是不知道殿下从未带过一个女人回府?”
  “那是自然!”
  “现在殿下好不容易带个女人回来,还是个不可多见的绝色妙龄美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侍卫问过后,顿时反应过来,喜上眉梢,“你是说咱王府终于要有小主子了?”
  婢女愣了下,摇头嫌弃道:“啧,男人!”姑娘们还停留在“互相喜欢的阶段”,男人已经想到“钻被窝生崽子”了。
  却说萧烈将楚寻带到王府后什么也没交代就蒙头大睡,唯二知道内情的,柏忠还在他义父那处理军务,尚不知楚寻在王府。而鬼手寻常就隐在暗处,是个神秘的存在,从不和府中人多说一句话。
  以往府内从未出现过类似情况,因而府中上下,也不知该拿出何种态度对待楚寻。
  楚寻要出门,府内的嬷嬷心内觉得她若是主子的女人,抛头露面总归不大好,奈何又不敢多拦。外门的小厮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没那么多顾忌,拍马逢迎犹觉不够。楚寻要了把伞,就大摇大摆的出府溜达了。
  她说走就走,待嬷嬷们议出个章程,楚寻已经跑没影了。
  嬷嬷不敢怠慢,着管事的点了几个机灵的丫鬟小厮赶紧追出去伺候着。
  楚寻出来也是有原因的,她又不是那种风#流雅士,对游览名胜风景、异域古城有什么特殊喜好,只是她在王府内住了几日,眼里瞧着丫鬟们在她面前进进出出,却再没看到红光,这让她感到很郁闷。她最近几日脑子里嗡嗡嗡的疼,似乎唯有多吞噬红光才能缓解。她的内心深处有种很奇怪的饥饿感,而这种饥饿感并不能通过吃东西就能获得满足。
  这就有点诡异了,然而,她自己毫无所觉,依旧乐呵呵的上街,四处晃荡,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仿若猎食者。
  上清城很繁华,熙熙攘攘,楚寻容貌出众,很轻易的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姑娘瞧,反瞧得多情的男子神色恍惚,心生向往。
  毫无意外的,不多时就上演了一出几乎是每个城镇街头美貌女子必遭遇的桥段——楚寻被某家的少爷公子瞧上眼,堵住了去路。
  楚寻肩头扛着伞,眨眨眼。
  恶霸公子喊出经典口号,“哟!哪里来的美貌小娘子?要不跟了爷家去,从今后吃香的喝辣的!”
  楚寻尚未说话,却见一男子走了出来,身形宽厚将楚寻当个完完全全。
  “哟……”恶霸才将将露出一点不屑神色,就被这名男子打飞了出去。
  围观的人“哇”的一声,纷纷叫好。
  男子在一片叫好深重,缓缓转身,端得是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奈何年纪到底打了些,效果大打折扣。
  楚寻盯着那张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男子也是看着她,双眸深邃。
  楚寻眨了下眼,面无表情,转了个方向,走了。
  中年男子预想中的报恩感激并未到来,如此一幕倒激起了他烙刻在记忆深处的一段过往。
  记忆重叠。
  那会儿,他还年轻,模样俊俏的能这世上大半以上的女人芳心暗许。他情场得意,绝少遭遇挫折。
  而他的第一个挫折,就是那个女人!
  不等他出声,他的随从早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已然出手阻拦。
  楚寻顿住,回身看他。
  中年早已修炼的没脸没皮,上前道:“姑娘面上,瞧着像在下的一位故人。”
  楚寻盯着他的脸看了会,淡道:“我瞧着你也有些眼熟。”
  萧王愣了下,大喜,暗道这姑娘可真是上道。当下不再犹豫,道:“那在下是否有幸能邀姑娘小酌几杯?”
  楚寻无可无不可,瞧这男人年纪,大略是自己的故交?
  懂眼色的下属赶紧去安排雅座,清理闲杂人等。
  随身伺候的贴身大监,心内只叹气,“说好的微服私访来探望二殿下呢?陛下这老毛病还真是治不好了!”
  二人在随风阁落座,萧王虽久经风月,此刻却没有虚与委蛇,谈情说爱的心情,一落座,开门见山道:“姑娘是云绯何人?”
  楚寻笑了下,暗道:果然是熟人。因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敌意,张口应道:“我本人就是。”
  萧王怔怔许久,笑开了,“小丫头信口开河!你的年纪当她女儿都可以了!你还诓我?”
  楚寻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他。
  萧王被这一盯,目下就有些不确定了,神思恍惚了会,心底却是清楚明白。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药,更不能返老还童,除非……
  二十多年前,他也是偶然听说西域巫医有借体重生的禁制秘术。那会儿,他正青春年华,意气风发,自然对垂暮老者苦求不得的重生之术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是世上居然有这样的邪法,而不是“重生”。自此后他颇费了一番功夫盯着行踪不定的巫族。
  时也命也,恰巫族左使走火入魔在自家地盘大开杀戒,巫族四散逃离。
  圣女在逃生途中险被教徒侮辱,恰萧王赶到,斩杀了那名教徒,将圣女救回北苑,悉心照料。
  圣女大概是自小与世隔绝的缘故,对人极冷极淡。
  萧王守了她半个月,才终于知道她不是个哑巴。
  那还是因为,萧王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天天变着花样唤她,什么花花草草,猫猫狗狗都唤过,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憋出一句,“我有名字,我叫云绯!”
  萧王大喜,“原来你会说话!”
  后来,他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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