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梅婉瞧着他腰上、腿根处红红的一片,又气地瞪了景斯寒一眼:“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你不会不知道喊人?”
景斯寒:……
昨晚上是谁说的人手不够,让他带景嘉译来着?景斯寒觉得自己是有苦难言。但他看着景嘉译身上的红印子,也觉得有些心疼,他若是仔细一些,多想一层,即便景嘉译不说,也不会这样了。
梅婉见他闷不吭声就来气,推了他一把,道:“回你房间洗漱完了,就下去吃早餐,别杵在这碍眼了!”
被嫌弃了的景斯寒叹气,进来本就不是他本意,结果到头来又被赶出去了……
景斯寒虽然这些年在家待的时间少,但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他洗漱完,刮了胡子又换了一身衣裳,开门往外走,又跟也整理好自己从走廊里面走出来的骆今雨碰了个正面。
他不知为何有些尴尬,有种打不打招呼都很奇怪的感觉。
而骆今雨则没有这种感受,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景斯寒立刻想起先前在景嘉译门外听到的对话,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澄清一下。
“我不是让嘉译给我讲睡前故事,只是没听过哪个童话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叫作‘瓦力’的机器人,所以就多问了两句。”
骆今雨心道:你当然没听说过了,这是我原来世界的一部动画电影,书里估计都没这个设定。
“哦。”骆今雨没发表什么看法,冷淡地回应了一句。
景斯寒抿了抿唇,犹豫景嘉译纸尿裤的那个事情是不是需要道个歉,只见骆今雨已经提步往前走了。
可是没走两步,骆今雨突然弯腰摸了摸膝盖,一边走一边奇怪地低声自言自语道:“嘶——我这昨晚究竟是在哪儿磕的啊……”
景斯寒站在她背后,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尖。
因为是周一,吃完早餐,景斯寒和父母打过招呼,准备去公司。
骆今雨想起来王鼎鼎给自己的剧本,她刚才回房间洗漱换衣服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昨天背的包,便也跟着起身,道:“我昨天是不是把包落你车上了?我现在跟你去取。”
景斯寒指了指后方的客厅方向,“昨晚给你拿了放在茶几上了。”
骆今雨的视线越过他,果然远远看到被沙发挡住了半边的手提包,她冲景斯寒点点头,客气道:“谢谢。”重新落座的时候,她手撑在大腿上,脸上露出隐忍的表情。
景斯寒看见她这模样,知道是膝盖疼的原因,关节上的伤总是比其他地方难捱一些,心里免不得觉得有些愧疚。
昨晚要不是他松手,骆今雨也不会磕得那么严重了。
想及此,景斯寒决定好心提点她一下。
“我昨天不小心看到你包里的资料了,那好像是一个剧本?”他问。
骆今雨听了,立刻有些不满地一扬眉。
景斯寒接收到她的视线,解释道:“包掉了,里面的东西都摔了出来,我是捡的时候看到的。”
骆今雨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神色大方不似说谎,便也接受了这个说法,“是剧本。”
景斯寒继续问:“你打算拍?”
骆今雨疑惑地看向他,显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但见梅婉和景崇山也抬起头关切地看向自己,只得如实回答道:“如果导演认可我的话,当然会拍。”
景斯寒听到这个回答,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他又坐回椅子里,道:“你昨晚在汤宸是陪人去拉投资的吧?后面出来的男人就是导演?叫王鼎鼎的那个?”
骆今雨听他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也没隐瞒,“是的。”
景斯寒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一副告诫的模样:“你都还不确定拿到角色,就先陪着导演到处拉投资了?万一到最后他又不要你了呢?”
“第一,我并没有‘到处’陪着拉投资,昨天只是碰巧罢了;第二,如果导演不要我,那只能证明我还不够优秀,但我并不认为会有这个万一!”骆今雨说到这里,眉宇之间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神采,整张脸庞仿佛瞬间被点亮。
景斯寒不由一怔,恍惚间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并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28.第 28 章
“今雨你最近是在拍戏?”梅婉插嘴问道。
骆今雨知道, 现在她跑个龙套、当个配角什么的,时间还算可控, 但一旦以后接到主要戏份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得待在片场, 想瞒也是瞒不住的,便点点头, “是的, 妈。我以前就是学表演的, 我也一直喜欢表演,现在还是想往这方面发展。”
梅婉见景斯寒拧着眉头, 一副公事公办的辩论、谈判样子,暗自摇摇头。
有时候人的旅程太过顺畅并非是一件太好的事情,就像她的儿子,活了二十几年, 家境、学业、事业事事顺意,以至于他强势且具有极强的掌控欲, 对“成功”有种略显畸形的完美定义, 甚至因此牵累了景嘉译。
对于景斯寒的“完美主义”, 梅婉并不太认同, 反而觉得他过于冷硬和理智, 属于情感的缺失, 无法正常的感受这个世界的柔软和美好。
所以她提前开口, 堵住了景斯寒的嘴, “那是挺好的, 爱好若能做成事业,在拼搏奋斗的过程中,收获的喜悦也将成倍增长。”
就连平常在餐桌上总是沉默的景崇山,这回都赞同地点点头,道:“既然喜欢,那就好好干!只要努力,成功就是必然的。”
骆今雨看向他,“嗯”了一声,“我知道的,谢谢爸。”
景斯寒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外人,骆今雨才是景家的亲女儿,他倒不是吃醋,只是觉得盲目的追求成功,必定会狠狠摔在路上,到时恐怕连累父母一起难过。
于是他开口泼了一盆冷水:“那也要认清自己的实力和客观条件,即便想拍戏,也得一步步来。最起码,你得先找一个靠谱的剧组,角色小也没事,妄想通过一个在业界无名无姓的小导演一步登天,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骆今雨受不了他话里话外的贬低,反驳道:“王导是张彻导演介绍我认识的,他是张导的学生,曾经获得过上影最佳新晋导演奖,只是这两年有些沉寂罢了。但厚积薄发,你不能因为自己不了解,就说别人不靠谱。”
“任何结论都要基于调查事实,斯寒,我希望你在工作上不会这么有失偏颇。”景崇山顺势告诫了儿子一句。
景斯寒顿了顿,梅婉稍显激动地往骆今雨的方向探身,问道:“就是那个拍过《锦城往事》的张彻吗?”
骆今雨点头:“对,就是张导。”
“哎呀,我可喜欢他这部电影了,拍的很细腻啊,每次看都会想起当年我和崇山年轻时候的往事。”说到这里,梅婉难得像个小姑娘似的笑起来。
景崇山严肃的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笑容,他伸手盖住妻子的手背,轻轻拍了拍。
梅婉和丈夫相视而笑,又转过头问骆今雨:“对了今雨,你是怎么认识张彻的?他可是有名的大导演呀!”
“他的新电影《雍城大地震》在南俞影视基地取景拍摄,我机缘巧合在里面演了一个小配角。”
“啊对!我看过这个新闻,那是大制作吧?今雨你这还是第一次演戏呢?竟然能参演大导演的电影,不错不错。”梅婉夸赞道。
骆今雨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一个很小的角色,统共才几天戏份,昨天就已经杀青了。”
“那也很厉害了!我看过一篇张彻的采访报道,他对演员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梅婉不吝夸奖,还欣喜地说道:“嗳!我得查查这电影什么时候上映,到时候咱们全部去给你捧场!”
一直竖着耳朵听大人们说话的景嘉译拍拍自己的小桌子,极力找存在感,问道:“我是不是可以在电视上看到妈妈啦?”
梅婉笑着看向他,道:“比这个厉害多啦!咱们以后可以在电影院看到妈妈喽!比电视屏幕可大多了,到时带着洋洋一起去好不好呀?”
“好!我想看妈妈,妈妈特别好看!”景嘉译激动地晃着小短腿,大声回答。
梅婉被他逗的不行,捂着嘴直笑。骆今雨也被他直白的夸赞弄的俏脸微红,伸手在他小嘴上点了点,道:“你是今早上偷偷吃糖了吧?嘴巴这么甜!”
景嘉译听了立刻捂住嘴巴,之前家庭医生过来给景崇山检查身体的时候,顺便帮他看了看,说牙齿长得不是很好,平时要少吃糖。骆今雨便限制他吃糖的次数了,尽量只给他吃水果或者牛奶,保证糖分的摄入。
他悄咪咪看了奶奶一眼,见她根本没打算帮自己说话,只得放下手,鼓鼓小脸小声道:“只吃了一颗,奶奶同意了的。”
骆今雨没想到他竟真偷吃了糖,她看向梅婉,委婉道:“妈,罗医生说了,洋洋牙齿长得不太好……”
梅婉听孙子就这样把自己卖了出来,只得解释道:“洋洋都两天没吃糖了,我只喂了他一颗水果糖,没事的!斯寒小时候也可爱吃糖了,你看他现在牙齿不也好好的嘛!”
突然被cue到的景斯寒接收到满桌人的视线,总觉得他们是想让他龇牙展示一下,嘴唇不由又抿紧了些。
尤其是坐在他身边的景嘉译,一双小狗似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都快往外冒星星了。
“不行,牙齿长好了才能吃糖。”景斯寒冲他摇摇头。
把吃糖解禁的希望寄托在爸爸身上的景嘉译听到这个回答,颇为遗憾地嘟了嘟嘴,“好吧。”说完,好奇又崇拜地看向骆今雨,问道:“妈妈你怎么知道我吃糖了呀?”
这话一出,全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就连景斯寒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只有不打自招还不自知的景洋洋小朋友托着自己的下巴,遗憾地感慨道:“这也太厉害了叭……”
因着景嘉译的偷吃事件,景斯寒想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完,反而拖到大家伙全部吃完早餐才起身。
景崇山擦擦嘴,也跟着要站起来,“等等,我跟你一道去院子里走走。”
景斯寒等在原地,看着动作愈显老态的父亲,突然发现自己回家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他走上前去,伸手意欲托一把,却被景崇山推开了,“不用,你爹我还没老的走不动呢!”
梅婉听他这话,埋怨道:“你要是再跟上回一样多喝醉几次酒,先别说你这双腿,心脏都得先受不了!”
景崇山被妻子当场拆穿也不敢生气,只没什么底气的反驳了一句:“老李那是我多少年的战友啊?这么多年没见,当然高兴!”
梅婉柳叶般的眉蹙起来,景崇山一见,当下软了声音:“是是是,下回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喝!成了吧?”
梅婉这才满意了,冲他挥挥手,道:“要散步就快去,别耽搁了斯寒上班。”
“走吧。”景崇山回过身,面向儿子又恢复了平时的持重,不待景斯寒回答,背着手提步往外走去。
景斯寒知道父亲应当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便老实地跟了上去。
父子俩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景崇山终于开口了。
“今雨拍戏的事儿,你在旁边看着点。总归是洋洋妈,于情于理你都得帮衬着点。娱乐圈复杂,她一个年轻姑娘家,不要给人家欺负了去。”
早几年开始,景崇山就不管公司的事了,安安心心陪着梅婉逗花弄草,这还是头一回交代景斯寒做事。
“君家那小子这两年不是在搞这一块儿吗?你让他多关注关注。”景崇山连人都给他想好了,景斯寒就算是想拒绝也没办法,更何况他自己本也有此意,正如父亲所说,因着景嘉译,他也不能让骆今雨当真出什么事。
“我知道的。”景斯寒点头应承下来。
景崇山知晓自己儿子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答应了,便会去做。于是抬手拍拍他胳膊,“成,那你上班去吧!”
时间也确实不早了,景斯寒见父亲没有其他事情要交代,道别后便开车走了。
梅婉提着园艺工具篮走到景崇山身边,问:“说完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两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她早就猜到丈夫必然是和儿子说今雨的事儿。
景崇山接过她手中的篮子,道:“嗯,就交代两句。感情的事情要怎么闹腾,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但如果真如你所说,今雨终于想清了,这么几年下来,咱们总不能亏待了她。”
梅婉捏着手套拍了拍,突然叹道:“是啊,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洋洋……哎……”
景家二老口中的骆今雨母子二人,自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已经把昨晚忘记的事情,从张妈口中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的骆今雨,此刻正板着脸坐在沙发上教育儿子呢!
她首先对自己这段时间忙着工作,没能多抽时间陪景嘉译的行为表示了歉意,随后肃起脸道:“我当然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做妈妈,你如果觉得不开心、不满意,可以来和我说,我们俩可以讨论、改正。但你不能跟昨晚一样,用这种方式让大家为你担心、难过,你知道奶奶昨天有多着急吗?”
“对不起……妈妈。”景嘉译站在骆今雨双腿中间,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明白妈妈是在责怪他昨晚的行为,于是愧疚地垂下头,但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骆今雨捧起他的脸,靠近了些和他对视,认真地问道:“洋洋,你知道自己还做错了什么吗?”
景嘉译眼里已经有些湿润,他咬着上嘴唇轻轻摇头。
骆今雨柔声道:“你不该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就觉得妈妈会不要你。你要记得,这个世界,我就只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永远永远不会不要你。”
“妈妈……”景嘉译眼睫被打湿,扑进骆今雨的怀里,“我错了,妈妈。”
骆今雨温柔的抱着他,歉疚道:“妈妈也错了,以后即便出去工作,也会按时和你打电话,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