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汤贞说:“很早啊。”
乔贺笑了笑。
“在这儿对词,不怕被偷拍吗。”乔贺问他,风吹过来,乔贺眯了眯眼。
汤贞拿了剧本,靠在阳台边,看外面霓虹闪烁的夜景,他转头问乔贺,眼睛亮亮的:“乔大哥害怕被偷拍吗?”
乔大哥。汤贞每回这么叫他,乔贺都觉得心里柔软的地方变多了。
乔贺不知道这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还是认识汤贞的人多半都会受这样的影响。
“我怕什么,”乔贺说,“他们拍的是你,又不是我。”
汤贞直笑:“乔大哥,我今天第一天见你,感觉你特别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谁。”
“梁丘云,”汤贞一边翻剧本,一边说,“他是我的搭档,也是我们公司的。他今天也来剧院了,和我们一起吃中饭的,比我高的那个,我们都叫他云哥。”
“像吗?”乔贺说。
“像。不仅说话像,神态也像,”汤贞笑着说,看来他心情是真的不错,整个人放松下来,抱着剧本,和乔贺说个不停,“他也喜欢说,拍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每次问他,他都这么说。”
“而且不仅我觉得像,祁禄也觉得你们很像。乔大哥,你知道祁禄吗,也和我们一起吃饭,比我小的那一个。”
乔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黑色背心,烟头的火星,坐在机车上,藏在阴影里。
虽然他知道,汤贞说的是那个吃中饭时候,笑得和善又拘谨的傻大个。
“我来酒店的时候,在楼下好像看到他了。”乔贺说。
汤贞一时间没听清楚。
“谁……?”
乔贺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见汤贞没明白,乔贺又描述了一下那个人的样貌,说到那个人骑着机车,抽着烟,汤贞的笑容停在脸上。
汤贞巴着栏杆,像是不够高,他找了个东西,一下踩上去,上半身高高地越过栏杆,朝下睁大了眼睛一直看。
乔贺一惊,叫他:“太高了,下来。”
又说,“他应该已经走了。”
“他来这里?……他在下面等我?”汤贞像是不相信,眼睛睁大了,转头小声问乔贺。
乔贺看着汤贞,看这个年轻人眼中闪过的那些动人的情绪。
“你先下来,”乔贺说,等汤贞乖乖站下来,到他身边,乔贺问,“你不知道他来过?”
汤贞摇头。
汤贞还在低头往阳台下面打量,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怎么了?”乔贺压低了声音,问他,“他没告诉你他来?”
“没有。”汤贞回答。
“为什么?”
“可能……”汤贞欲言又止。乔贺半是关心,半是担心地看着他,他对乔贺笑了笑。
那种自在的快乐从他身上消失了。
乔贺下意识问:“是什么严重的事吗?”
“不、不严重,”汤贞的神情,有些难以启齿,好像乔贺关心他,他不能不回答,又不能说谎,他不知从何说起,“云哥和我,私下其实不好见面的。除了工作需要的时候,其他都……”
乔贺是个成年人,他懂得为人切莫交浅言深的道理,汤贞却才刚刚迈过成年的门槛。
听汤贞这句不清不楚的话,他倒是真把乔贺当做大哥一样信赖,一点防备也没有的。
“不好见面?”乔贺没听明白,“为什么。”
不是搭档吗。
“是医生说的。”汤贞回答。
“什么医生。”
汤贞吞吞吐吐:“就是……医生。”
“医生怎么还管这个。”乔贺有些纳闷。
汤贞没接话,他望着阳台外的黑夜,一双细净的手握着栏杆,抓紧了,眼神漫无目的地挪移:“云哥之前也和我商量过,要……稍微回避一下,这段时间,除非工作,最好也不要见面了。”
乔贺不解:“回避?”
汤贞看他,越说越不知道怎么说了。
“就是……之前有记者在街上拍到我们,再加上我们又拍了一部……电影,新闻闹得挺大的,”汤贞眼神闪烁,“云哥他父母在乡下,比较保守,看到报纸就……挺生气的,以为是真的,云哥回家还挨了一顿打。”
乔贺努力尝试理解:“父母?”
汤贞点头。
乔贺失笑。
“我怎么听不太懂。”乔贺说。
“我也说不太清楚。要不,我先给云哥打个电话吧。”汤贞和乔贺说,他估计刚才就想去打了,拖了这一会儿,眼神都有点慌了。“他人挺傻的,”汤贞又说,“我怕他现在还没回家。”
第36章 梁兄 10
作者有话说有:
本章存在大量梁丘云和汤贞相关的内容,那什么,谨慎避雷……
没办法,剧情就是这样,感觉略对不起几位追文的姑娘……凑合看吧……
以及小周和汤贞遇到是小周18岁,汤贞21岁的时候。六年是算上23岁那年一共六年。
第二幕写了一半了,其实节奏这个事情,也没办法吧,因为第二幕的主视角是乔贺老师。不像第一幕,第一幕也有姑娘觉得太快了,但是它本身发生在那样一个情境里面,因为汤贞刚刚自杀,我感觉不能不快,所以就那样写了。第二幕也是一样,所有危机都还没有发生,乔贺老师也是个老干部型的人物,他眼里的世界也许会是全文最慢的一部分(如果能写完全文的话,我也不知道后面小周的部分会写成什么样……)可能有姑娘习惯了第一幕,或者习惯了其他文章的节奏,会觉得第二幕拖,或者慢,那我也没办法,能力有限吧,不好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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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临睡前接了汤贞一个电话,时隔十几小时,梁丘云再次梦见了他。
每一回梦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无非是汤贞,汤贞,都是汤贞。有时候汤贞是笑的。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他带他一起爬山。汤贞气喘吁吁,冻得脸蛋通红,走了半程,被他背了半程,等到了山顶,汤贞仰着脖子,望漫天红云,他说,云哥,山好漂亮。他又带他一起去湖里划船,夏天的水上,船来船往,游泳的人络绎不绝,他也跳下去游泳,汤贞不敢下水,就坐在湖边,光了脚,浅浅地踩水里的石头,笑着把脚心搭在他满是汗水的胸膛上。
汤贞喜欢叫他云哥。笑的时候这样叫他,哭时候也这样叫他。汤贞很少哭,每回哭了,多半也是因为他家里的事,有时候是想家想的,有时候是太想家了,忍不住打了电话,打完又更想。梁丘云总是迟钝,若不是那几次半夜被那些发情的猫闹醒,他也根本不会发现,汤贞还会哭的。
汤贞看见他,挤着笑,擦眼泪。他走过去,半醒不醒的,一把把汤贞搂住。他一开始以为汤贞是在学校在公司被人欺负了,然后才知道他在想家,想那个早已经散掉了,离开了的家。
你不用想家,把这里当成家,他和汤贞说。窗外夜深了,只有蚊香的小灯发出一点光来,驱散了梁丘云和汤贞周遭的黑暗。哥在这儿,梁丘云又说,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汤贞的头靠着他肩膀上,不出声。他两条胳膊凉凉的,抱在梁丘云脖子上。云哥,汤贞喊他。那声音里的颤抖那么叫人难忘。
有时候汤贞也会因为一些别的事情哭。比如去看医生的时候,梁丘云等在外面,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和医生聊了些什么,只知道他每回出来眼睛都肿得像是核桃,一张小脸却笑模笑样的。有回梁丘云回了趟家,挨了顿打,后背上条条伤疤没褪,换衣服时候被汤贞瞧见了。汤贞那次也哭了。梁丘云说他,你都要成年了,怎么还动不动就红眼睛哭鼻子。汤贞吸着鼻子,说,云哥。
然后他说不下去了。
对梁丘云来说,很多时候一句“云哥”就已经够了,他不用汤贞再说什么。
汤贞还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候哭。比如他们拍戏的时候。吻戏,兄弟之间,多奇怪。那么多人看着,汤贞紧张,害怕,拍了十几条没过。在汤贞身上很少存在这种情况,他是天才,梁丘云知道他早和不少女孩子拍过吻戏了,可就是这次,奇了怪了,怎么也拍不好。汤贞一紧张就咬嘴唇,梁丘云拍到一半,一舔自己的嘴,沾着血,却不疼。他们一起回休息室,汤贞一喝水,杯口也是血。
此处省略。
汤贞又变回了那个和他住在一起的汤贞,那个来自小城市,对大千世界充满好奇的汤贞。汤贞不知道梁丘云在想什么,他隔着门问,你一直闷在里面干什么?
梁丘云打开卫生间的门,把他拖进去。
汤贞还穿着戏服,他一会儿还要继续拍戏的。
别害怕,阿贞,别害怕。他说。
汤贞是没有秘密的,他什么都和梁丘云讲,他什么苦痛烦恼,弱点缺点,梁丘云全都明了。
可即使这样,梁丘云还是无法拦住他,无法像那天拍戏的时候那样,抱着他,让他再也走不了。他们的差距在被无限拉大,汤贞就像一只天边飞来的小鸟,忽而飞进梁丘云的梦里,忽而又飞出去,他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叫人握不住,捉不着,直飞到梁丘云再也看不见的云端,一头把梁丘云的梦撞得粉碎。
梁丘云咬了咬牙齿,脖子僵硬,大概是昨夜睡前忘了关窗。他感觉不到枕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了枕。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就躺在他身边,头顶上的发旋对着他。梁丘云略有迟疑,低头一看。
他一脚把骆天天踹下去。
骆天天还没睡醒,这么一下子滚到地上,他“哎哟”一声,还当是地震了,慌慌张张到处看。
梁丘云说:“谁让你进来的。”
骆天天站起来,他一张小脸皱着,头发也在枕头上压得乱七八糟。敢情枕头是都让他抢走了。
“你客厅那么多蚊子,沙发这么难睡,”骆天天说,不高兴地扁着嘴,发现是梁丘云踢了他,气得张牙舞爪,“你床这么大,我又没挤你,你踢我干嘛啊!”
梁丘云气喘吁吁,坐床上,面色不善地看他。
骆天天叫他这么一看,挑高的嗓门不自觉又低下来了。
“再说了,你睡着觉还偷亲我,”骆天天说着,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梁丘云一脸诧异。
“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谁胡说八道了,”骆天天抱怨道,他跳到床上来,坐在梁丘云身边,扯自己领口,指脖子上,“你看,你看。”
骆天天脖子细长,梁丘云看上面几块紫红色的斑,说:“你在哪撞的。”
骆天天不敢置信看着他。
骆天天左眼下一颗泪痣,只有这时候才看得见,平时他总拿他妈妈的化妆品把它遮挡住。
梁丘云说:“骆天天,你今年多大。”
“你以后都不用来了,别让我再看见你。”梁丘云丢下这么一句。
他握着骆天天的胳膊,作势要把骆天天拖出门。骆天天一惊,抬起头看他,光着的脚心踩着地板上,他努力想甩开梁丘云的手。
“干什么你!”骆天天委屈道。
梁丘云一把抓过他的t恤领口,几乎把骆天天提了起来,近近逼视着他:“你已经长大了,天天,我不会什么都忍着你,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