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明长宴道:“什么都没有。秀玲珑此人最爱胡说八道, 她说的你都别信。对了,今天的报纸也不准买。”
  怀瑜见他紧张至极, 心中的好奇就更甚。
  明长宴头疼万分,方才匆匆一瞥,便可见全文篇幅冗长,无非就是些现成编排的痴男怨女之爱情。民间百姓最爱看达官贵人的情爱一事, 怀瑜位高权重,又是京城名媛追捧热门之人选,秀玲珑岂能不抓住商机,狠赚一把。
  此篇造谣生事的文章, 杜撰了一个名为‘阿昭’的女人,俨然是照着明长宴掰扯的。
  他若无其事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岔开话题:“睡了这么久,肚子有些饿,有饭吃吗?”
  怀瑜道:“备下了。”
  吃完饭, 皇宫密报发来, 召怀瑜回京。
  二人在广陵休憩了两天,辞别朱川康,与小成大人一同返回。出城门时, 遇到赵小岚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烟姐姐!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同他一道的,还有祝瑢。
  明长宴看了一眼,道:“你也要回去了?我看你刚才在青楼里看你玩得乐不思蜀,还以为你就打算待在广陵了。”
  赵小岚费力爬上车:“非也。烟姐姐,我只是和她们告别。否则不告而别,叫她们伤心。”
  明长宴道:“你才来几天,就跟着青楼里的姐姐妹妹打成一片了?”
  赵小岚天真道:“天下的女子都是一般好哄得,这有何难?”
  明长宴自愧不如:“风流,风流。”
  赵小岚有样学样:“惭愧,惭愧。”
  他自小就爱扎在女人堆里,满身胭脂味儿的滚到大,因此红颜知己遍布天下,端的是一派无邪风流。
  车马行两日,终于回到皇宫。
  明长宴摸了摸下巴,熟练地换了一套女装。他一走就是几个月,回到听荷小楼,茯苓与芍药二人惊得目瞪口呆,又哭哭啼啼一阵,询问明长宴去了哪里,为什么好像长得比以前高了。明长宴当即胡说八道,东拉西扯,将二人糊弄过去。
  皇帝叫怀瑜回来,乃是查明了宫中鬼怪作怪的真相。具体情况如何,明长宴因深居后宫,暂且打听不到。听茯苓提起,幕后主使竟然是大皇子,明长宴一听便知道大皇子是被推出来冤枉了。
  不过,年关将近,这件事也只能匆匆处理,皇帝并没有过多追究,便了结此案。明长宴只觉得皇帝薄情,感慨不已。
  他习惯性的往胸口一摸,准备把当胸的馒头拿出来垫肚子,阿珺便带着段段找上门来了。
  “大事情!”她一脚踹开听荷小楼的院门。
  明长宴连忙把馒头塞回去:“哇,公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阿珺坐下道:“别远迎了,我有重大事情和你商量,你快跟我走!”
  “不对不对,我坐下干什么!你也别坐了,赶紧起来!”
  明长宴道:“我奶茶还没喝完呢!”
  “喝什么奶茶!赶紧跟我来!”
  明长宴只得放下茶杯,一路被阿珺拽的踉踉跄跄,拐了好几个花园,终于到了桃源乡。
  桃源乡乃皇宫花园中的一景,因种植了许多桃树而得名。此处靠近皇后的宫殿,也是阿珺平日里最爱玩儿的地方。
  明长宴被她连拖带拽,带到这里,方停下,他便扶了扶自己的两个馒头,以免稍有不慎掉下来。
  一抬头,桃源乡中,已有三女一男坐着。男的,自然就是赵小岚。另外三名妙龄女子,穿红者有,穿蓝者有,穿绿者有,看打扮不像后宫妃子,理应是阿珺的朋友。
  阿珺道:“这个是刑部尚书之女婉婉,这是左侍郎之女阿娇,最后这个是瑞文王之女珠儿。”她指着明长宴道:“你们要找的人来了。”
  显然,这些千金名媛是阿珺的几位好朋友。
  明长宴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坐下,先问赵小岚:“你怎的一天到晚这么闲。”
  赵小岚道:“过年了,我没事情做嘛。姑姑让我在京城过年,我已经和阿姐那边打过招呼了。”
  明长宴点点头,终于忍不住又问:“怎么我也没看见怀、小国相?”
  此话一出,四下一片安静。
  明长宴挑眉:“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刑部尚书之女婉婉道:“是真的呀!”
  阿娇道:“真的真的,我看出来了。”
  珠儿:“哇……好刺激。”
  明长宴云里雾里,完全茫然。他虽然是天下第一,六艺精通,武功拔群,但是猜小女儿的心思,实在为难他。
  四女频频摇头,上下打量他,最后还不过瘾,对其上下其手,吓得明长宴险些原地起飞。
  快如闪电地摸完了,点评道:“脖子长,不错。”
  “腰也细,竟然比我还细,臭男人就喜欢腰细的。哇,捏起来好软。”
  “皮肤白,哎?就是手上茧子多了些,不过无伤大雅。”
  “确实有几分姿色,难怪不得我父皇阅美人无数,却也对你念念不忘。”
  这几句,明长宴听懂了,夸他模样长得俊。
  此人厚着脸皮全然接受:“哈哈,过奖,过奖。”
  婉婉道:“可怜见的,你看看,强颜欢笑着呢!”
  明长宴微笑挂在脸上:嗯??
  阿娇道:“哎,你也别太难过,虽说你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但是自古情爱无价,你若真是不从,他也不能强迫你。”
  珠儿道:“是啊,难怪不得皇上不碰你,我算是知道了!”
  明长宴眉头抽的越来越厉害:“什么跟什么、阿珺,你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阿珺怨天尤人,重重得叹了口气:“你别逞强了,我们都知道了!”
  说完,她连忙转头,在段旻的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份皱皱巴巴的报纸。阿珺将它摊平在桌上,明长宴越看越眼熟,凑近一点,便看到最上头的那两排熟悉的大字,不是‘弄圆月引仙人折腰,小国相私情俏佳人’是什么。
  明长宴脸色一变,突然看向赵小岚。
  赵小岚原本正心虚的喝着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被明长宴这么一蹬,兔子似的蹦跶起来:“我我我我我我不知道!!不是我!!!”
  阿珺一看明长宴与赵小岚两人的交流,便笃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惊讶道:“原来小岚说你和怀瑜哥哥有一腿,最近你被始乱终弃了,看来是真的。哎,你也别太难过,男人嘛,都是三妻四妾的。你看怀瑜哥哥,长得那么俊俏,对吧,哪儿能只有一个女人呢!”
  明长宴听完,拍着心口狂咳不止,又怕自己拍狠了,把馒头给拍扁,只能喘了几口气。
  阿珺按耐住八卦之心,很伤情,很感同身受的安慰道:“好啦好啦,我理解你,京城哪个闺中少女不钟情他呢,我懂得!”
  明长宴暗道:你这小丫头懂个屁!悲哉!这哪门子的谣言传进皇宫,有模有样,害我清白。
  阿珺装模作样地劝慰完,再也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同几个小丫头齐齐把脑袋凑过来,一人一句。
  “你什么时候和小国相搞到一块儿去了?”
  “他不是从来不近女色的吗!”
  “完了完了,你现在是全京城的少女共同的仇视对象!”
  阿珺听罢,连忙道:“劳驾,打住!我可不仇视她!本公主心里有人了。”
  婉婉道:“对不住,把你给忘了。好好好,知道你心里只有柳先生,那就除你之外的京城少女!”
  珠儿异想天开:“要不然你出本书,传授一下诀窍吧,你怎么做到的!这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明长宴哭笑不得:“好姐姐,哪儿传的谣言,你们也信!”
  阿珺道:“报纸上说的,还能有假!再说,你知不知道怀瑜哥哥那个私会的俏佳人是谁?”
  明长宴刚想答:此人不就是我么!
  转念一想,又觉得说出来误会更重,只得道:“我不知道,也别来问我。不过,你们这么想知道,为何不去问小国相?”
  阿珺不自然道:“那、那他忙嘛!上元节的祈福仪式就要开始了,怀瑜哥哥要提前七天沐浴焚香。”
  婉婉吐舌道:“你是怕他吧!”
  阿珺不服:“我、我哪有怕他!你不怕吗!”
  婉婉:“我又见不着他,我怕什么!不要故意岔开话题,哎,你!”她激动道:“你真的不打算写一本书吗,京城盛行写话本,特别是跟小国相有关的。别人都是凭空杜撰的情爱,你就不一样了,你写的最真实,而且,你要是写了,准能赚一大笔!”
  明长宴伸手拒绝:“敬谢不敏。”
  阿娇玩着自己的发尾,嘟嘴道:“你别这么死板嘛,余右相的小女儿喜欢死小国相了,据说是前年天地祈福一见钟情,魂牵梦绕三年,啧啧,痴女子,痴女子!对了,前几个月,江湖日报的秦越君,写了一本新刊,编排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情爱话本,这主人公嘛,自然就是小国相。”
  婉婉道:“我知,我买了一本!就白鹭书院下边的书房印发的,夹了插画,京城卖到纸价飞涨,余右相的女儿一口气买了一千多本,取书的当天用的都是马车来拉的!”
  “真有钱啊,我爹就不允许我这样不务正业,成日给我看些女戒之流,烦闷得要死!”
  婉婉突然转头,问明长宴:“你买了么?”
  明长宴道:“我哪儿有这个闲钱啊!再说,我要买,也不知道去哪儿买啊!”
  婉婉开口:“你怎的不托自己的丫鬟出去买,而且每月十五少阳门都会开放三个时辰,好多小贩都会在那儿摆东西卖,你没去过吗?”
  明长宴全然不知。
  婉婉痛心疾首:“你真是个榆木脑袋,也就这一张脸能看了,难怪不得后来抓不住小国相的心!”
  她从袖口里一掏,拿出一本画册来:“拿着!”
  明长宴识得这种花里胡哨封面的装饰,俨然是出自秦越君之手。画册封面右下角,印有江湖日报的公章,以防止别的书房盗印。随手一翻,里面便是怀瑜的各种起居日常,当然,大部分是杜撰的,比如其中一张:他衣衫半解,拿着扇子在树下乘凉之图。这俨然是为了迎合京城少女所好画出来的假图,根据明长宴所知,怀瑜此人,穿衣十分严谨,且衣裳层次复杂,穿一套须得花上半柱香的时间。
  婉婉道:“你可收好了,别地都没得卖了!”
  明长宴不好辜负佳人美意,情真意切地收下。
  这场少女的座谈会又开了许久,从怀瑜身上延伸出去,众人开始评论朝中公子的品行与美貌,谁谁谁最俊,谁谁谁最小气,谁谁谁最讨厌,诸如此类。
  明长宴听得昏昏欲睡,便要起身告辞。这几个丫头原本央着阿珺把那位传说中的小国相情人叫出来,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欲望。此刻看也看了,说也说了,于是失去兴趣,小手一挥,令明长宴可以跪安了。
  明长宴求之不得,打了个哈欠就要走人。
  赵小岚连忙跟上,表忠心道:“烟姐姐,此事绝不是我说的。是阿珺看到了报纸,前来严刑逼问我,当然,我肯定不说。所以她就来找你了。”
  明长宴挑眉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回。”
  中途叫阿珺闹了一回,天色渐晚。
  明长宴腹中空空,咕咕狂叫。赵小岚咳嗽一声,小声问道:“烟姐姐,你饿了啊?”
  明长宴点点头:“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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