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当然,说是全玉米宴,但是如果满桌上只有玉米,那么御膳房的人也不用混了。
  一道普普通通的菜看着是用了玉米做主菜,但拿来调味的配菜全都不简单。碟子里的菜被摆得特别好看花哨,不过花哨之余也有几道很简单的菜——炒玉米粒,把玉米切小块拿来炖汤,甚至还做了一道饭后甜点玉米糖水。
  “这玉米,食用起来清甜可口。”用过午膳后,裴衡雍点评起刚刚的全玉米宴。
  内阁众人纷纷附和。
  的确是这样,清甜可口,入口香软,即使众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对于玉米这普通的食物也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御膳房,展现了吃货民族的风采。”衡玉跟着点评。
  虽然话让人有些听不懂,但无疑也是好话。
  裴衡雍为了不暴露自己没有听懂这件事,点头附和起衡玉的话来,“八弟说得有道理。”
  内阁的人虽然有心问一问“吃货民族”是什么,但听到裴衡雍的附和后,都默契地把自己的疑惑压在了心里,跟着裴衡雍附和起来。
  衡玉狐疑地扫了众人一眼,对于他三哥还有内阁听懂“吃货民族”这个词一事抱有怀疑。
  皇庄那里收获的玉米全都被处理成了种子,然后才送去给户部。
  不过这时候已经入了冬,要种东西也是要等到年后了。
  十月,帝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太上皇还有太上皇后也从行宫回来了。
  衡玉进宫去见两人。
  只是初雪,雪势不大,落在地上只有薄薄一层,一些雪花刚掉落到衡玉身上,就全都化成了水,在深褐色的斗篷上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印记。
  小福子跟在衡玉身后小心走着,免得自己脚下打滑,手里握着伞却一直没有撑起来。
  走了不多时就到了宁寿宫。
  宫人远远地早就看到衡玉了,等他走近纷纷行礼,太上皇最信重的内侍刘诺亲自给衡玉推开殿门。
  宫殿内烧着炭盆,里外的温差极大,一进入室内就有宫女走上前来帮衡玉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
  衡玉穿着一身裁制贴合的棉衣,绕过外殿进入内殿。
  等他一踏入内殿看清里面的三人时,眉梢微扬。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看到衡玉走进来也不意外,太上皇后冲他招手,“玉儿到母后身边坐着。”
  而那个坐在太上皇下首,慈眉善目、身披袈裟的老和尚,也把目光移到衡玉身上。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好像是在衡玉身上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把视线移开。
  衡玉视线扫过太上皇、太上皇后,最后与这个和尚对视。但只是一瞬,他就自然地把视线移开了,只是在心里对系统说道:“这个和尚不简单。”
  “父皇,母后。”衡玉先向两人行礼,然后才在太上皇后身边坐下。
  主位的两个位置留给了太上皇和他请来的和尚。衡玉和太上皇后则坐在下首。
  “半年未见,玉儿又高了不少,还瘦了些。”太上皇后从衡玉进入殿内开始就一直在打量着衡玉,这时候把她观察到的结论说了出来。
  “儿臣现在才十五岁,自然还在长高。也不是瘦了,是结实了。”随口解释了一句,衡玉才把话题引到那位和尚身上,“不知这位法师是哪位高僧?”
  太上皇笑了笑,替衡玉介绍,“这是西山寺的惠宣法师,前几日正巧出关,今日朕便邀他进宫聊一聊佛法。”
  西山寺乃皇家佛庙,里面不少僧侣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而惠宣法师的名气更大。他本是宗室,自身颇有才学,年少时游历四方,后来成婚,与妻子感情笃定,可惜两人膝下一直没有孩子。在他二十五岁那一年妻子怀孕,最后却难产血崩而亡。惠宣法师受此打击最后竟然看破红尘纷扰遁入空门,到如今他已经于佛门潜修有五十余载,佛法高深,深得百姓与贵族的信任。又因为惠宣法师的身份特殊,所以一直是皇室的座上宾。
  只可惜他一直居于西山寺潜修,很少有出关的时候,衡玉几次去西山寺都没有见过他,一直到今天才算是见到了这位著名的高僧。
  惠宣法师双手合十,向衡玉道了句佛法,“阿弥陀佛,贫僧向晋王殿下请安。”
  “惠宣法师。”衡玉回了他一礼。
  “不知为何,初看殿下第一眼,贫僧就觉得殿下与我有缘。”惠宣法师竟然把话题转移到了衡玉身上。
  衡玉勾唇笑起来,“法师莫不是在说我与佛法有缘?”
  惠宣法师摇了摇头,神色悲悯虔诚,“殿下是与贫僧有缘。”
  “莫非法师会起卦?”
  “卦象一说素来虚渺,贫僧并不会起卦,只是恰巧懂得些看面相的方法。”
  衡玉没再说话,反倒是太上皇感兴趣起来,“不知惠宣法师从玉儿的面相看出了什么。”
  “殿下乃功德深厚之人,福气极重。”惠宣法师说道。
  “生于皇室,更得我父皇与母后的爱重,我的福气自然是不差的。”衡玉笑了笑。
  惠宣法师也笑了笑,他脸上的表情温和慈祥,看了衡玉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太上皇又与惠宣法师聊了一会儿,便让衡玉先送惠宣法师出宫,然后再过来宁寿宫陪他和太上皇后一道用晚膳。
  再从宁寿宫出来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风依旧刮得起劲。凛冽的风迎面打过来,让从温暖室内走出去的衡玉下意识缩了一下。
  惠宣法师倒是神色如常。
  两人一起走在前方,两个内侍坠在几步之外跟着他们。
  “法师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衡玉开门见山问道。
  “有时候不知道一些事情,反而是一种幸运。”惠宣法师轻声叹道,语气里带着些悲天悯人的情绪在。
  “那我来猜一猜吧,法师说自己擅长看面向,可是看到我面带煞气?”衡玉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但还是先行试探了一句。
  “殿下福泽深厚,并没有煞气。”
  衡玉扬眉,“福泽深厚到什么程度呢。”
  “殿下身上有大功德大气运加身,此乃贫僧生平仅见。而且殿下的命格十分奇怪,从面相上看出的命格与你如今的命格并不相同。”惠宣法师看了衡玉一眼,倒是没有再拐弯抹角。
  衡玉曾经于末法纪元力挽狂澜,也曾经将乱世平定,还曾经铸就盛世,大功德大气运便是如此而来。
  至于命格,如果衡玉没有猜错的话,惠宣应该是看出了他身上的帝王紫气。所以才说他的命格奇怪。
  “法师可会把我的面相透露出去?”衡玉目光落在惠宣脸上。
  惠宣法师摇了摇头,轻声叹道:“贫僧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但请殿下放心。”
  衡玉移开了他的视线,望向宫道旁摘种着的梅树。在它周围的植株全都有些衰败的时候,唯有那些梅树,依旧显得精神。
  “这样的生活我很满意,并没有改变的想法。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求法师。”
  惠宣顺着衡玉的目光看向梅树,听到衡玉的话后把视线重新移到衡玉身上,“殿下请说。”
  “还请法师告知我父皇与母后,就说我身上命格奇怪,不宜成婚。”衡玉从梅树那里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虚空,淡淡说道。
  惠宣有些不解,但是想想晋王殿下身上的奇怪命格,他又觉得晋王殿下这样的选择并不难理解。
  那样庞大的气运,不可能一朝一夕就积攒下来,也许晋王殿下的魂魄经历转世在凡间磨练也不无可能。
  佛法深厚,他堪不破的东西太多了,这样的机缘谁又能说得清呢。
  所以对于衡玉的请求,惠宣甚至没有问个缘由就答应下来,“如果殿下做好了决定,贫僧可以为你从中周旋一番。”
  “多谢法师。”已经行到了目的地,衡玉停下脚步,向惠宣道谢。
  目送着惠宣上了马车,衡玉才转身走回宁寿宫。
  刚刚停了一小会儿的雪又重新下了起来,比起最开始那小小雪絮而言,现在的雪大了不少。
  衡玉伸手,把斗篷的帽子戴起来。
  瑞雪兆丰年,等到冬雪消融、春寒料峭之时,庆朝就该迎来一番新的局面了吧。
  衡玉向北方眺望。
  那个方向,有着一位受尽屈辱、尸骨长眠于嘉庆关的英魂,也有着侵犯庆朝边境近百年的异族狄戎。
  接下来,到了下下一步棋的时候了。
  第144章 悠闲庶皇子
  棋子已经轻飘飘落下, 却是一步暗棋, 不到动用的那一天,根本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一步棋下在了哪里。
  衡玉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自己摆了棋盘来博弈, 下棋颇有些随心所欲。
  至少小福子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也没能理解衡玉下棋的思路。
  他身为衡玉贴身伺候的内侍, 因为衡玉很喜欢下棋,所以小福子在这方面可是下了苦功夫的,没想到现在还是没能琢磨透主子的心思。
  “啪”地一声响, 小福子把视线重新移回到棋盘上。
  棋盘之上, 黑子落下,屠了白子一条龙,胜负手已经定下了。
  衡玉这才慢悠悠将棋子拨弄回棋盒,也没回头, 只是淡淡说道:“说吧。”
  小福子行了一礼,这才把宫中传出来的消息复述出来。
  太上皇与裴衡雍关系淡漠, 但对如今那个出生刚过白日的皇孙态度十分亲切, 给还在襁褓里的大皇子取名时挑了一个“熠”字。
  熠,盛光也。
  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字,比起衡玉当年的“玉”意义要更加好。
  宗室这一辈名字里还有个“延”字, 所以大皇子的名字叫做裴延熠。
  当年有嫡皇子在, 太上皇为衡玉点了个“玉”字都引得内阁有些意见了,现在太上皇为大皇子取了“熠”字,内阁那边先不说, 皇后那里估计心情也不会太舒畅吧。毕竟皇后还年轻,又不是不能生,给大皇子取了一个“熠”字,日后她有了嫡子又要如何取名。
  能比“熠”含义更好的字,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国祚的“祚”了。
  衡玉没有住在宫里,也没有探听后宫消息的想法,所以这件事是已经在宫中传开后,才传到衡玉这里的。
  小福子轻声说道:“听闻皇后娘娘得知这件时候,直接把手头上的茶杯摔碎了。”
  “听闻?好一个听闻,竟然连皇后凤仪宫的消息都如此轻易透露了出来,看来是有人不想皇后娘娘好过了。”衡玉转着手里的茶杯,轻笑着道,把茶水一饮而尽。
  搁下空的茶杯后,他站起身来,“准备准备,我等会儿进趟宫。”
  衡玉进宫时,裴衡雍还在御书房与内阁商讨一些事宜,所以他直接绕去了慈寿宫见太上皇后。
  富丽优雅的寿宁宫里,太上皇后懒懒坐在上首。岁月格外眷顾美人,她坐在上面,历经那么多风风雨雨,人生几经起伏,最后却是被磨砺得越发从容优雅。
  看到衡玉不疾不徐走进来,太上皇后笑看他一眼,坐直身子,“往常不见你进宫进得这么勤。”
  “母后。”衡玉行了一礼,也不用太上皇后招呼,迈步走到太上皇后身边,在她稍微下方一点的位置跪坐着,把宫女沏茶的工作顺手接了过来。
  “都退下吧。”太上皇后摆了摆手,宫女们福了福身子,全都脚步轻盈从宫殿两边散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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