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

  秋华此言,那红衣女子却是半分没搭理,仍旧是淡然自若的坐在梳妆镜前,伸出五指,凌空托着自己的面颊,看得极为仔细。然而看着铜镜之中倒印出来的那一张美艳至极的面容,那红衣女子脸上却是露出极为厌恶的神色。
  “果真是极好看的一张脸啊,瞧瞧这张脸,要是我一个女子看着,都得勾了魂儿。”
  那红衣女子五指颇为随意的抚在那面颊之上,从微微飞扬的眉宇,到微挑的到精致至极的凤眸,再到精致的瑶鼻,再到略微显得有些发白唇形却是极为惊艳的唇瓣。
  每一处地方,那红衣女子都抚摸得极为仔细,一边抚摸着,这红衣女子唇角却是勾勒着一抹戾气十足的冷笑。
  “只可惜,这张脸终究只能出现在巫蛊之术如此阴毒的东西之中了呢。寂流苏啊寂流苏,别说是这脸了,就是你那一身体肤筋骨,只怕也是早就已经深埋黄土之中,化为尘泥了吧?”
  一边说着,她将抚摸在那面容之上的五指,却是很快又将手挪到了那柜架之上的一处盒子之上,眼中阴鸷之色更甚。
  五指费力的抓着那盒子,努力收缩着,已经搜缩到了青筋毕露的时候,然后让红衣女子这才猛地转过身来,将那盒子迅速的打开,只见盒子之中,赫然便是躺着一只极为肥硕的蛊虫。
  那虫子总共瞧着约摸只有人的小指大小,但是通体却是极为臃肿,浑身都呈现出一种可怖的青紫色泽,蛊虫的头顶一处,则是一点极为浓稠的乌黑色泽,黑色与青紫色泽凝为一体的蛊虫,一眼便可窥见其阴邪程度。
  ☆、第六十四章红颜册榜首
  然而老那红衣女子见着如此可怖的蛊虫,却是毫不畏惧的探手便将那蛊虫从盒子之中取了出来,然后颇为熟稔的放到了自己的手腕之上,眼中阴鸷之色更是难以掩饰。
  秋华在下一侧看着自家郡主动用蛊虫的场景,心中也是忍不住的一阵反胃,差点呕吐了出来。
  只见那青紫色的蛊虫甫一落在红衣女子的手腕上,蛊虫黑色的头部便是蠕动着在那手腕之上咬了一口,然后附身在上,臃肿的身子不断的蠕动着,瞧瞧那模样,俨然是在吸收着什么东西一般。
  很快便是见着那红衣女子的手腕之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可怕速度,慢慢的暴出了一股又一股青紫色的青筋,那些个青筋越来越多,在手腕之上密密麻麻的汇集成了蜘蛛网一般的可怖形状。
  这些网状的青筋朝着那乌黑的蛊虫汇聚而去,然后便是见着那蛊虫的身子越发肿胀了些许,整个身子也是完全化为了一个圆形的形状,蛊虫身上的颜色也是由青紫色一截一截的变为了浓郁的黑色这般模样,分明就是将那些青筋之内的血液给吸收进去了。
  而与此同时,红衣女子脸上的容貌也是开始慢慢扭曲,同样化作了青筋遍布的样子,而随着那蛊虫身上的青紫颜色彻底变化成了黑色,方才那一张美艳到极致的面容竟然也是慢慢的化作了另一张面容。
  倒也是一张称得上美貌的容色,柳叶长眉,配着一双弧度精致的杏花眼,微微有些小巧的鼻子,白皙贝齿死死地咬着唇瓣,很显然手腕上的蛊虫吸取着她的血液并不是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痛苦之意。
  然而这张容色无论如何却是比先前的那一张面容平凡了许多,最多也只能称得上是半个小家碧玉之态,本来应当是极为温婉的神色,平时又配上如此阴鸷的表情,实在又减分了些许。
  若实在是要硬夸这一张红衣女子的本来尊容勉强称得上是天上国色的话,那先前的那一张惊艳面容,便是完全可称得上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红衣女子看着自己这张容貌,本来杏花眼中极为温婉的眸光却是越发布满了怨毒之色,一双视线死死的盯着在眼前的那一方铜镜,她将自己的面容打量了许久,这才猛得想起了什么一般,朝着一侧的秋华看了过去,恶狠狠的瞪着她喊了一声。
  “秋华!还不快给本郡主滚过来!”
  秋华本就站在门前的地方,如今听见红衣女子的吩咐,顿时也是心头一紧,脚步麻溜的行了过来,站在这红衣女子跟前,一副万分谨慎的样子,也是试图想要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即便是秋华心理素质极强,但是见着自家主子方才,被那丑陋可怖的被蛊虫咬了之后,忽然变了一副尊容的模样,秋仍旧是觉得有些心中不适,她的面容之上也露出一副极为惶恐的模样。
  “秋华在,郡主请吩咐。”说话之间,秋华已经是大了几分颤音。
  红衣女子将眸光落在秋华身上,眼中的阴鸷和怨毒之色也是分毫未减,再加上红衣女子那张刚刚恢复的真容之上,仍旧是还残留着蛊虫方才引起的青筋痕迹未曾散去,实在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颇有几分隐忍残虐之意。
  “秋华,本郡主问你,本郡主和这个贱人的脸,到底谁更美一些?!”
  红衣女子问话之间,一双杏眸已经明显得眯成了一条细长直线,眼中的阴森之色更是丝毫不减,本来她身上那的黑红色衣裙其实是极为惊艳的,只是配合着这么一张最多只算得上小家碧玉的面容,却是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而她脸上的阴郁之色更是为她的容色减了分。
  比起方才那一张绝代风华的面容,实在是逊色到了不知何等地步。
  秋华瑟缩在一侧,也是从来没有想过郡主大人竟然也会问她一个如此幼稚的问题,郡主素来在意自己的容貌,她是知道的也能够理解,毕竟但凡是女子,对于长得比自己容色还要美艳之人,的确天生就带着敌视之感的,这样的想法,在她心中也是经常发生的。
  只是无论如何在意,郡主心中总也该知晓,无论如何,她的真容的确是不能与寂家的那位千金小姐相比的啊。
  想当年寂家千金的那一张美艳容色,可是将北燕帝都乃至整个北燕的青年才俊都迷的神魂颠倒,这些个平日里分外标榜女子淑德的男子,甚至是从未介意过寂家千金整日里穿着男装,以自己兄长四处晃荡的事情,趋之如骛都想要将寂流苏给娶入门庭。
  天下红颜册本是收录世间最为出色的女子,按照其容色和才华进行排列的册子,而红颜册的榜首最为重要的一个条件便是容貌的出色程度,也算是等同于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呼,所谓天下第一美人,自然是不能因为年岁更替而常年不变,所以这红颜册的榜首通常也是在半年一次的评定以后,经常有了变化。
  而随着天下女子各相出彩,红颜册每一年的榜首也是都在变化不停。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寂家那位千金,竟然仅仅是十二岁那年,就已经位列天下红颜册榜首,最让人惊叹的是,这位寂家千金自从登上红颜册榜首之后,红颜册榜首的名字便是再未改动过。
  若非是这位寂家千金,两年之前被郡主害死了,终究才从那红颜册的榜首上除了名,只怕东陵的那位锦绣郡主,也是决然得不到这天下红颜册榜首的资格。
  如此美艳女子,其实他们这些个容色平平之人能够轻易比得上的,虽然自家郡主在红颜册上也算是榜上有名,但是最多的是还是看在了郡主才华横溢和温婉贤淑的份儿上,才得了这么一席席位,并非是赞她容色绝艳。
  如今郡主问她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用她回答才对,可他偏偏如此执着的等着她回答,难不成是为了自欺欺人?
  想到这里,秋华的心头更是凉了一场,她在谢瑶花手底下已经呆了两年之久,自然是分外清楚的知晓自家郡主的脾性与手段,所以秋华也是极为敏锐的反应过来,若是方才谢瑶花问她的这个问题,她回答得有丝毫不好的地方,让谢瑶花不爽了,只怕是自家郡主立马便会狠狠教训她一番。
  可是他到底应该如何回答呢?谢瑶花平最恨有人对他不忠撒谎,今日她若当真是对着谢瑶花撒了谎,说她这张小家碧玉的面容比寂家千金那张风华绝代面容还要好看,只怕谢瑶花立马便会对她这个睁眼说胡话的人一巴掌。
  但若是说了实话说,说她堂堂一个郡主,还比不上人家一个死人长得好看,那岂不也是在当年打谢瑶花的脸嘛,比起第一个选择而言,她的下场又岂能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秋华浑身便是冷汗直冒,身子甚至是情不自禁的打起了哆嗦来,支支吾吾又吞吞吐吐的磨蹭了半天,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郡……主……郡主……”
  “如此简单的问题你都说不出来,看来当真是本郡主给你下的蛊毒多日未曾发作,你便心中觉得有恃无恐了?”
  秋华如此吞吐墨迹的样子,很显然也是惹恼了这本来就心情不好的红衣女子,她微微伸手,将那青筋遍布,还未曾散干净的手腕微微一抬,五指便是极为精准的落在了秋华的下巴之上,谢瑶花一点一点加重了力气,眉头也是越发紧促,瞧着便是一股子说不出阴冷戾气。
  她一手捏着秋华的下巴,原本还眯成一条长线的杏花眸子,此时已经瞪得如同鱼目一般,其中间甚至还渗透了不少的血丝,瞧着也是分外渗人:“说呀,给本郡主说,到底是本郡主生的好看,还是那个已经死了整整两年的贱人好看?!”
  秋华被叫红衣女子突然的一声怒吼给惊得三魂丢了六魄,眼中也是惊恐至极的畏惧之色,看着红衣女子,那是人自己的目光,秋华如今也是不敢再支支吾吾的不开口了,只能情绪激动的开口回应道。
  “属下知罪!郡主大人息怒啊!在秋华看来,虽然寂家千金的确是生了一张狐媚众生的面容,但是到底上苍有眼,让那寂家小姐早早死了。即便她生得再好看又如何,终归如今只是一副已经化作灰烬的皮囊罢了,两年的时间,她那一身体肤,只怕也早就已经是白骨满地了!”
  秋华一阵着急慌乱的之后,这才发现那红衣女子面容之上并没有出现她恐惧至极的愠怒之色,反而是将她那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的眼睛收了收,秋华心中这才安定了些许,这才勉强斟酌着哆哆嗦嗦的又补充了一句总结性的回话:“所以说……所以说郡主你……你又又何必如此……如此在意一个死人呢?”
  秋华这一番言语之后,那红衣女子面容之上,果然露出了极为欢喜的神色,情绪俨然没有方才激动了,本来还用力钳制着秋华下巴到五指,也是瞬间变松开始了力道,将秋华给推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那红衣女子面容上的青筋遍布之色这才散去殆尽,五官也总算柔和了几分,总算是依稀可以看出这人的确是个有几分之色的“正常”女子了。
  红衣女子心境平复之后,视线却仍旧是缓缓的又从那被她推开了些许距离的秋华身上一一扫过,樱桃唇瓣勾出一抹讽刺笑意,眼中也满是不屑之色:“你倒是精明,答个话也答得如此圆滑”。
  秋华恭敬至极的在一侧拘谨站着,见着这红衣女子朝她再次看过来,她身上也是抖擞了一阵但,是到底没有再开口接上红衣女子的话去平白增添了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秋华心中也是知晓,谢瑶花每次动用了换颜蛊之后,心情的确是会变得如同现在这般极为焦躁,这个时候她若是再惹了谢瑶花的不耐,必然是会遭受极大的惩治,毕竟谢瑶花整治人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暂且不说别的,便是他那浑身的巫蛊之术,便实在是阴邪至极,轻而易举便可去了她半层皮。
  所以秋华现在也是学聪明了一些,知晓了自己方才那一番答话竟然没让自家郡主对她引起反感,心中也是稍微安定下来,因为谢瑶花的情绪明显就已经稳定了,想来换蛊的副作用已经去了大半,除了这么一句冷嘲热讽的话之外,想来郡主应该也不会对她再有什么什么额外的责罚了。
  正如秋华所料,红衣女子面上的神色明显就已经淡定下来,她重新转过身子,坐回了铜镜跟前,抬手颇为随意的挥了挥了,示意让秋华可以出去了。
  秋华方才被谢瑶花吓得够呛,自然也是巴不得见着谢瑶花别让她继续待在这里,得了谢瑶花的手势示意之后,秋华立马便是对着谢瑶花行了一礼,语气极为迅速的对着谢瑶花说了一句“奴婢知晓,奴婢立马出去”的话,瞬间便是三步并作两步的仓皇逃了出去。
  而铜镜跟前,如今的谢瑶花倒也是,没有那个心情再去顾及秋华这边的动静了,她如今满脑子都是秋华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也满脑子都是那一个曾经被她陷害惨死的美艳女子。
  其实,换颜蛊是一种极为难以炼制的蛊虫,而且极为而且如此阴邪至极的蛊虫,对于他们这些炼制之人而言,所需要承受的副作用也是极为强大的。
  若非是害怕燕离歌发现寂流苏那个贱人死了之后,会大力查探他们当时的事情,甚至是导致自己行踪暴露,她也绝对不会动用那般阴险的蛊虫,不得已换上了寂流苏的面容才得到了燕离歌的信任。
  毕竟换颜蛊虽然的确称得上是这个天下之间最不容易被识破的一种易容之术,甚至是比起换皮的效果也是不遑多让,的确是极为损伤炼制人的心脉和寿命的,但是这种换颜蛊在每次炼制和使用的时候都是需要忍受噬骨之痛的,甚至是连每一次使用结束之后,还得需要让那蛊虫再次吸收浑身的血液才能恢复到自己的本来容色。
  除了忍受着每次被蛊虫吸食血液的嗜骨之痛之,这换颜蛊的炼制和使用都还会损失人的寿命,单单是炼制是一只蛊虫,便是折损她的三年阳寿,而每使用一次,她的寿命便是再减一年,更是会加速她的衰老,总之,无论如何,这古城都个弊大于利的东西,这也是他为何见着了侏儒面容如此丑陋,口口声声敷衍着说替他炼制换颜蛊,但是却终究没有实际行动的原因。
  若非是知晓,燕离歌此人的确不是一个善茬,知晓他素来极为小心谨慎,对于寂流苏也的确是珍视到了心尖尖上,极有可能会认出她根本不是寂流苏,她谢瑶花也根本不会选择用折损寿命的方式来动用如此阴险的蛊虫。
  不过不得不说,燕离歌对寂流苏当真是情深至极,当初燕离歌她用换颜蛊伪装成的“寂流苏”救回来的时候,燕离歌就对她起过了些许疑心,若非是她极为机智的谎借失忆一事儿让自己诸多细微之处与寂流苏不符合的地方得到了合适的解释,只怕她的确是难以瞒住了这位将那贱人爱的死去活来的太子殿下。
  其实谢瑶花的与寂流苏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一开始就是如此水火不容甚至说是你死我活的程度,只是因为寂流苏当初喜爱身穿男装,又加上太过出色惹了众多女子孤立排斥,所以她与女子之间,走动也并不太多。
  那个时候,也唯有有着大楚第一才女之称的谢瑶花颇为贤淑温雅,对寂流苏也是不曾露出半分反感之心,所以北燕燕京之中,谢瑶花也算是唯一一个勤与寂流苏走动的女子无疑了。
  后来谢瑶花凭借一身才华横溢的本事,也是流苏颇为感觉惺惺相惜,两人之间走得越发相近,后面更是发展成了大半个闺中密友的关系。
  正因为如此,谢瑶花对寂流苏言行举止的诸多细节也是分外了解,况且在谢瑶花下定决心要陷害杀了寂流苏的时候,谢瑶花就特意将寂流苏身边之人收买了,将她的一言一行都学的极为相似了才选择了动手。
  而后来,她因为换颜蛊副作用的事情,也是不得不想出了一个法子,借口需要到这云和寺庙之中来静养,这才弄的燕离歌只能时隔半年的时间来此一次,降低了他们见面相处的机会,又凭借着换颜蛊的神效,总算没让自己身份暴露出来。
  想到这种种事情,谢瑶花便是觉得有些恨得牙痒痒,若非是寂流苏那个贱人得了燕离歌的欢喜之意,她又何必因为怕被燕离歌翻出她陷害杀了寂流苏的账,从而费尽心机的去假装成寂流苏那个贱人的模样,甚至是平白惹出了那么多的麻烦害得她在大楚之地冒充李毓秀的时候,都还不得不跑回这北燕之中应付这该死的燕离歌。
  ……
  好在……寂流苏总归还是死了,谢瑶花看着铜镜之中自己的面容,唇角勾出一抹冷意。
  寂流苏,你这一辈子,唯一胜过本郡主的地方,只怕也不过只有这一副皮囊罢了。
  燕离歌如此心系于你又如何,终究还是没能救下真正的你,到底还是让你死在了本郡主的手中。
  如今他心心念念的人虽然是你无疑,可用你身份得了他万般宠爱的人,说到底还是本郡主啊,燕离歌都说了待他凯旋之际,会求娶本郡主嫁给他成为这北燕最为至高无上的皇后呢,真不知晓你在九泉之下听到这个消息,到底会是欢喜还是憎恶呢。
  不过你放心,本郡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的确不会放任自己轻易嫁给了如此一个心那般惊才艳绝的人物,又岂是你一个死人染指的,当初你又有什么资格能够与弦音那般亲昵至极?
  呵呵,本郡主不仅是能够让你死的冤枉,让燕离歌心甘情愿的将寂家满门被抄斩,同样也会将你心中珍视之人一一夺去。你在黄泉之下,可是要睁大了眼睛,好生看着这些个你当初万分信赖,万分珍视的人物,到了最后都陪在本郡主身边的模样!
  毕竟,当年你活着的时候,你我便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如今你虽然死了,可本郡主也不会让你在九泉之下得了安宁!
  ☆、第六十五章写信的烦恼
  北燕,蒲州城郊外之处。慕流苏姿态闲适坐在驻扎的营帐之中,面前摆了一方砚台,一侧是青花先前替她磨好的墨汁,以及一张材质上等的宣纸。慕流苏右手提着狼毫,左手手肘却是支撑在他面前的桌案之上,她微微歪着脑袋,食指和拇指探出,食指落在太阳穴的地方,拇指落在下颌位置,而其余三指则是微微收拢,呈现半个拳头的模样,抵在了她左侧面颊的腮帮子处,俨然一副歪头思索的可人模样。这般手势,让慕流苏的绯色唇角也是呈现出一个微微噘着的模样,素来英气十足的面颊也是因此难得的露出些许娇憨可爱之态。“第一句写什么好呢,”慕流苏左手的食指在太阳穴的位置一下又一下慢吞吞的点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嘀咕着:“是先问一声随云道长是否安好呢,还是直接问弦音回来了没有呢?”
  一边想着,慕流苏脸上也是露出些许无奈之色,她素来都是写一些多是命令或者有关情报通知的信件,说起来还当真没有写过如此询问人是否安好的信件呢?
  或者也可以说是算不得没写过,只是那个时候,是她先前在师傅那里学艺的时候,因为惦念家中父母才每月定时向寂家的人传送过去的消息,说的也就是家书,比起如今她准备对弦音要写的信件而言,无论是意义还是实质,实在都大有不同。
  唯一一次她替弦音写过的东西,说起来似乎还只有那一封请柬呢,当时为了邀请弦音去逛花灯所以特意写的请柬,谁知道被从荆棘门中跑来的风岭给抓到,还骂了她好一通重色轻友,如今一时之间,慕流苏也的确是不知道写什么是好了。
  “不过是写封信罢了,哪有什么值得考究的嘛,要不然就随意写些是咯?!”慕流苏想了许久,仍旧未曾动笔,心中分明是有千言万语来着,可是她却始终没有落笔,这让他的心情委实有些微妙。
  想到这里,慕流苏也是准备就着她如今的想法,先在信件之中随便写上一几句话,给弦音递过去再说。
  然而然后提起的时候,他仍旧是不知如何落笔,心中又有了别的想法:“这也不行啊,弦音与我已经如此多的时日未曾见面,若当真写的信如此敷衍之话,弦音只怕还会觉得我不曾关心他呢,不行,不能随意敷衍,还是得好好怎么才能够写的尽善尽美一点啊。”
  心中如此想着,慕流苏脸色顿时又升腾起几分烦恼之色,话倒是说得好听,主意倒也打的不错,说什么要弄得尽善尽美,可到底要怎么写才合适啊?
  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写信也会如此为难的,慕流苏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泄气,思绪半天仍旧无果之后,慕流苏索性颇为不郁的将手中的狼毫一扔,丢回了砚台之上,烦闷的道:“难不成,我替弦音写一封信,难不成还得特意去请教请教其他人不成?”
  慕流苏心中这个想法刚刚出现,顿时又被他压回了脑海之中。
  简直是太可怕了,她怎么会有如此想法,竟然会想要去请教其他人怎么给弦音写信?他与弦音本就是一种特殊关系,如今断袖之癖传得沸沸扬扬的,好不容易因为两人相离才消停了一阵子,那这个时候又传出一些不好的传闻,对弦音未免也太过不利了一些。
  所以说念叨半天,这封信到底还是给她自己动笔了,慕流苏想了想,又在那被他扔回砚台之上的狼毫提了起来,思绪半晌,终究在那雪白宣纸之上,写下了两个字,弦音。
  然而这两个字写完之后,慕流苏的脑海之中一时之间又是陷入了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应当如何落笔。
  慕流苏只能再次停笔,皱了皱眉万分郁闷,她下意识的开始考虑起与弦音有关的事情,顿时脑海之中便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慕流苏这才想起她倒是差点忘了军营之中可还有一个叫云破的人呢,云破可是弦音身边的人呐,若真是想要写信的话,从云破来到了镇北军军营之中这件事情谈起,想来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唐突了一些。
  毕竟云破是弦音特意从音杀阁之中派来到他们镇北军之中进行帮衬的人,既然如今人都已经到了,她回个话告知弦音一声也算得上是理所应当,然后她再顺其自然的打探一下随云长老的消息,问一问弦音什么时候能够回大楚帝都之中,这不正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对呀,就曾这样写可不就是极好吗?又自然,又不会显得过分矫情了一些,再加上将告知云破抵达了镇北军中的事情作为目的,她便也不算是没事儿找事儿,如此一来,可不就是皆大欢喜?
  思绪一来,慕流苏心中也是瞬间便欢喜了,从云破这个人落笔引入话题,当真是极为合适,她的思绪这下也是再无半丝卡顿了,慕流苏眉眼带着浓郁笑意,提笔便是将那砚台之上的狼毫第三次拿了起来,正是准备将自己心中想法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主子!青花有事儿要报!”
  然而慕流苏这笔才刚刚拿起,至今都还没有拿稳,便听得青花在外面欢欢喜喜的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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