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仆人把顾云浩引至门口,就只示意顾云浩自己进屋。
  抬脚进了屋子,只见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的老者正拿着他刚写得那张纸在看。
  这人一身长衫,须发花白,方正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之色。
  “见过夫子。”顾云浩上前行礼道。
  梁秀才微微颔首,捋了捋胡须,开始问道:“你的根基不错,只是这般年纪就读完了《幼学琼林》、《声律启蒙》跟《千家诗》,学的过快,可曾全部读透了?”
  “不敢隐瞒夫子,学生虽然已经能背下来,但许多地方还有不通之处,望今后夫子能为学生解惑。”顾云浩正色道。
  “四书之中,你言已经背过了《大学》,可读过《大学章句》?”
  “回夫子,未曾。”
  闻言,梁秀才眉头一紧,但见着顾云浩的装束,也知道他家里条件有限,便不多说,又问了几个关于《千字文》和《幼学琼林》的内容。
  顾云浩自然是一一回答了。
  梁秀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拿着顾云浩写得那张纸,皱眉道:“怎么你平时习的是《皇甫诞碑》跟《虞恭公碑》?”
  见他一脸的无奈之色,顾云浩心里一紧。
  “敢问夫子,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梁秀才摇了摇头,道:“倒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欧体字虽然入门较快,但笔画变化多样,难以写好,往后若想有自己的风骨,不仅需要苦练,还要有悟性才可。”
  说到这里,梁秀才又是微微一叹:“一般而言,初习字最好是临《多宝塔碑》跟《颜勤礼碑》,虽然入手难上一些,但对今后习字,是大有裨益的。”
  “原是如此,多谢夫子指点。”顾云浩诚心拜谢道。
  “不过看你这字,虽然未得精髓,但还算尚可入目,只是既然练了欧字,就须得更加用功,每日研习,不可懈怠才是。”梁秀才看了看,放下了那张纸,一脸认真的叮嘱顾云浩。
  “是,遵夫子教导,学生不敢懒惫。”
  见顾云浩不过九岁,但行为有度,梁秀才不免起了爱才之心,遂又问:“你不过才这般年纪,怎地就开始学《大学》了?你蒙师讲学这般快?”
  闻言,顾云浩也是有些没想到。
  难道他的学业进度,在县城也算快的么?
  这一点顾云浩却是想错了。
  要知道一些根基好点的人家,四岁开蒙,八岁开始治经的比比皆是。
  梁秀才之所以诧异,并非是他进学过快,而是因为没想到一个农家子,又无名师指点,居然有这样的进度罢了。
  “不敢隐瞒夫子,学生背书确实稍微强些。”顾云浩斟酌地道:“因着这个缘故,才是如此。”
  “难怪你书都背得,却不甚通透其义。”梁秀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脸上带着几许兴奋,“没想到我今日竟有缘收一个如此天资的弟子。”
  听了这话,顾云浩也是一脸欣喜,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学子礼:“学生见过先生。”
  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梁秀才就又思忖起来。
  “既已经开始读《大学》,那就还是进内舍吧,只是你《千字文》跟《幼学琼林》还需另下功夫,若是有何不解之处,尽管来问我就是。万不可直接抛开,须知蒙学乃是治学的根基,不可轻视。”
  想了想,梁秀才最后拍板决定道。
  “尽听先生安排,学生谨遵教谕。”
  当下决定之后,梁秀才就带着顾云浩出了厢房,一前一后回到了前厅。
  看着正着急地坐立不安的顾长光,顾云浩唤了一声:“爹”。
  顾长光见着儿子,着急的情绪淡了不少,又见着身着生员衫的梁秀才,倒是有些拘谨起来。
  见状,顾云浩忙上前解释,说梁秀才已经答应收他入学的事情。
  顾长光自然是喜不自胜,一个劲的感谢梁秀才。
  梁秀才微笑着跟顾长光说了几句,就带着顾云浩去行拜师礼。
  一路到了前院讲堂的正厅,梁秀才先是带着顾云浩拜过了孔子像,顾云浩则又再向梁秀才三叩首,随后是开笔礼。
  顾云浩再奉上束脩和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肉条拜师六礼。
  而后一仆人又拿来了一份芹菜和葱,由梁秀才亲自赠予顾云浩。芹菜意味着勤奋好学,葱则与聪同音。
  如此下来,拜师礼才算结束。
  梁秀才又嘱咐了顾云浩几句,又说了让他过一会前去领书。
  这里顾云浩则是又送顾长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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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第25章:同窗
  顾云浩跟随着仆人到了梁秀才的书房,只见梁秀才早已等在那里。
  他的书房摆设很是简单,只一书架,一案一椅,外加几盆兰草。
  那书案上早已放了一摞的书。
  “云浩,你过来。”
  见着顾云浩,梁秀才坐在椅子上唤他。
  “先生。”
  顾云浩走了进去。
  “我知你家中情状难以买齐需用之书,但治学不可无书,这一套四书是塾里存本,许你借阅以作进学之用。”
  指了指书案上的书,梁秀才接着道:“至于《四书章句集注》也是治四书不可少的,但老夫也只有两套,你现在应学《大学》,就先且把这《大学章句》拿去,待后面理解通透了,再来我这里换《论语集注》。”
  闻言,顾云浩看着那案上摆放整齐的书籍,心里不由升起阵阵暖意。
  没想到先生连这都替他想好了……
  “谢先生。”
  顾云浩真心地感谢道。
  “好生用功就是。”
  梁秀才点点头,又道:“只是尔读圣贤之书,习圣人之礼,不可有不敬纸字、不敬圣人之举,塾里的书都已传阅许久,你诸多学兄也曾用过,今后也将传与旁人,尔万不可轻易损坏。”
  “学生明白。”
  顾云浩神色一正,认真地应道。
  随即,梁秀才又教训了一番,便让他先领了书回去寝舍安置,待到明日正式开始上课。
  怀里抱着新从梁秀才处领来的一整套四书和《大学章句》,顾云浩跟着那位老仆人一路往寝舍走去。
  许是看着他年岁小,那老仆人心有不忍,欲帮忙提书箱,却被顾云浩拒绝了。
  “谢老伯好意,只是书纸文墨,乃是读书之根本,若是连书箱都需人帮忙拿,晚辈是再也没脸进学了。”
  听了这话,那老仆人也不再坚持,只是眼中也透出几分欣赏之色。
  “家里公子小姐都唤我徐伯,顾小公子也可如此称呼。”
  “那自然是好,只是徐伯,你也别如此叫我‘小公子’,我哪里是什么公子,还是唤我名字云浩吧。”
  顾云浩嘿嘿一笑,说道。
  “也好。”徐伯点头笑道。
  一路上,徐伯就开始给顾云浩介绍塾里的情况。
  “咱们这个院子是个三进的,第一进稍微大一些,内里又分前厅和后院,讲堂在前厅,寝舍和饭堂则是在后院。第二进是老爷的居室和书房,第三进则住的是家里内眷,以后可千万别乱钻啊。”
  细细地听着,顾云浩时不时点头应下。
  就这么一路的功夫,他对私塾里的情况也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首先是梁秀才本名梁成业,当初少年得志,不过十八岁就考过了院试,成为一名秀才。
  但而后因着家里出了变故,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虽然后面勉强恢复了,但也错过了应试最佳的时间,加上两次乡试落榜,心灰意冷之后,只在这临川县开了个私塾,教导一些颇有资质的学生。
  梁成业办私塾时,是仿着县学的模式,将学生分为内舍跟外舍。
  外舍皆是收的蒙童,而内舍则是主要是习四书、治五经为根本,偶尔兼有诗文、策论等。
  顾云浩暗暗揣度,若是以前世的话来说,外舍其实就相当于学前教育,而内舍则是针对科举的专题学习了。
  一路将顾云浩引到寝舍,徐伯便自行离去。
  学里外舍一共有十五个学生,内舍加上顾云浩一共仅八人,寝舍也是内外舍分开来住的。
  只是因着房间稍少,故而都是四人一间。
  顾云浩住的屋子已经住下了三人,他算是最后一个。
  由于酉时已过,塾里下午的课已经结束,所以同屋的几个人都在。
  见着顾云浩进来,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
  “在下顾云浩,新到塾里读书,各位同窗,幸会。”
  顾云浩淡然一笑,自我介绍道。
  “这般年纪,来内舍?”
  先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年,这少年衣着虽然不显,但浑身自有一种文雅之气,腰间还挂着一块青玉配饰,看着显然是个家境良好的。
  “惭愧,惭愧。”见他发问,顾云浩也不欲多作解释,只谦虚道。
  “想来先生将你编入内舍,自是有其缘由,不愿多说也便罢了。”那少年却也不甚在意,只是爽然一笑,说道:“在下楚毅,幸会。”
  这时却又听闻一个笑声响起:“哈哈哈,你只管叫他‘厨子’就是了。”
  楚毅,厨子?
  顾云浩微微有些不解,循声看去,却是那名身形稍胖的少年正指着楚毅发笑。
  这少年也是十二三岁,但浑身的锦缎,整个装扮看着很有一副地主家儿子的感觉。
  “在下胡宇凡,幸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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